第十八章

　　三夫人來到會客廳門口時，余、馬兩位太太正在座位上喝茶，看到三夫人來了，兩個人連忙從座位上起身問好。三夫人溫柔地笑了笑，優(yōu)雅地邁步走進(jìn)會客廳，她一邊走到主位坐下一邊柔聲說道：“二位太太請坐吧，最近幾天大帥府里的事情比較多，如果有怠慢的地方還請多包涵。”

　　“怎么會呢，三夫人現(xiàn)在正忙著打點大帥府里上下事務(wù)，我們卻跑來打擾您，還請您不要怪罪才好?！庇嗵珨[出一副謙卑的樣子說。

　　沒一會兒，會客廳伺候的丫鬟就給三夫人端上來了一杯新的明前龍井。三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小口，滿意地點點頭，“這是今年的新茶，二位太太嘗著怎么樣？”

　　臉上笑得像朵花似的馬太太說道：“大帥府的茶自然是好的，對了三夫人，我們家老馬啊知道大帥喜歡喝茶，特意托人帶了一些好茶回來，聽說以前都是上貢給宮里的皇上、太后喝的?！?p>　　“是嗎？”

　　在馬太太聽來，三夫人是在質(zhì)疑她說大話，這可不行！她挺直了腰背，抬高了聲音：“當(dāng)然了！不是好的，我們家老馬也不敢給大帥不是？我跟您說啊夫人，可不光是茶葉，要不怎么說我們家老馬對大帥真是忠心耿耿啊........”

　　就這樣，馬太太開始侃侃而談起來，中間好不容易有幾次要停下的意思，三夫人卻總是適時地給她遞上一兩句話讓她又繼續(xù)說起來，看著眼前“相談甚歡”的兩人，余太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看著這樣下去馬太太要把來大帥府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凈了，余太太終于等不下去了，她突兀地打斷了正滔滔不絕的馬太太，笑著對三夫人說道：“三夫人，我們今日是專程過來探望大帥和大夫人的，不知現(xiàn)在是否方便?！?p>　　三夫人并沒有直接說行還是不行，而是先用眼睛盯著余太太看了幾秒，余太太被氣場強(qiáng)大的三夫人盯得有些發(fā)毛，慌張地避開與三夫人交匯的視線。看到這般情形，馬太太也有些擔(dān)心三夫人是不是真的生氣了，正想開口說些什么緩和一下氣氛，誰知三夫人這時候淡淡開口說道：“沒想到余督軍和馬旅長這么關(guān)心大帥的身體，大帥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只是二位太太是女眷，去看望正在臥床休養(yǎng)的大帥是不是不太合規(guī)矩。”

　　余太太聽完三夫人的話愣了愣，她這才想到是自己太心急有些亂了分寸，她作為一個下屬的內(nèi)眷，怎么能要求去看望臥床的大帥呢，于情于理都不合適，可眼下已經(jīng)說出口的話再改也來不及了，只能將錯就錯下去，“三夫人說的沒錯，我們是來探望大夫人的，但是想著大帥是不是和大夫人在一處養(yǎng)傷，如果是在一處的話，自然也要探望下大帥了?！?p>　　“是的，是的。”馬太太跟著附和道。

　　“醫(yī)生說大帥和大夫人都需要靜養(yǎng)，所以就沒有安排在一處治療，大夫人現(xiàn)在還是在自己原本住的婉儀廳。既然二位太太來都來了，我可以帶你們過去看一眼，不過醫(yī)生說了大夫人受到了不小的驚嚇，需要絕對的靜養(yǎng)，所以外人不能隨便進(jìn)去，我們平時過去的時候也只是在院子里望一眼?！?p>　　余太太站起身恭敬地說道：“那勞煩三夫人了?！?p>　　與大帥府里其它種滿各種樹、各種花的院子不同，婉儀廳里種著很多竹子，而且這些竹子是大夫人蕭婉親手種下的。多年以前，她還親手臨摹了一首鄭燮的《竹石》掛在臥房里：‘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dāng)時孟廣崇看了這首詩以后還笑說：“怎么也想不到你這樣柔婉的性子竟然會喜歡這種詩?！贝蠓蛉寺犃酥晃⑽⑿α诵Γ缓笸高^窗子看著院子里的翠竹。如今竹子還在，旁邊的石桌石凳也依舊在那里，只是少了坐在石桌旁專心看著這些竹子的人。

　　余太太和馬太太由三夫人領(lǐng)著走進(jìn)院子，她們覺得一眼看上去這里與平時并沒什么不同，這時馬太太偷偷碰了碰余太太的胳膊，并用下巴示意她。余太太心領(lǐng)神會地朝馬太太示意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透過不遠(yuǎn)處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臥房內(nèi)的情形，她看到臥房的床上躺著一個人，周圍還有三四個丫鬟和護(hù)士圍在旁邊，床上的人因為身上蓋著薄毯，所以看不清樣子，但看露在外面的頭發(fā)是個女人，而且身形與大夫人差不多，看到這些的余太太覺得報紙上說的消息可能是真的。就在這時候，從里面走出來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他走到三夫人面前自然地匯報著大夫人的恢復(fù)情況，并且說大夫人已經(jīng)平安地度過了危險期，接下來只要靜靜調(diào)養(yǎng)即可。如果說剛才余太太和馬太太還只是半信半疑，那現(xiàn)在聽完這位醫(yī)生親口說的話后她們就十分確定大夫人和大帥真的還活著了。余太太暗自慶幸，幸好自己知道的還不算太晚。

　　從大夫人的院子里出來，三夫人熱情地留兩位太太再留一會兒，晚點兒在大帥府吃過晚飯再走，可是余太太攥著這么大的消息怎么還等得及，連忙客氣有禮地把三夫人的好意推辭了。三夫人見余太太堅持要走，也就不再強(qiáng)作挽留了，“既然二位太太還有事，那我就不強(qiáng)留了，不過等大帥養(yǎng)好傷之后，一定請大家來大帥府做客，到時候讓余督軍和馬旅長一起陪大帥好好地喝幾杯?！?p>　　“煩請三夫人轉(zhuǎn)達(dá)，請大帥和大夫人一定要好好休養(yǎng)，成平還有整個江北的人都希望大帥能早日康復(fù)?！?p>　　“謝謝余太太了，我一定會轉(zhuǎn)達(dá)的。那二位太太慢走。”轉(zhuǎn)身又對身旁的小紅吩咐道：“小紅，你幫我去送下二位太太?！?p>　　“是，三夫人?！毙〖t點頭應(yīng)道。

　　“那我們先走了三夫人，再見?！?p>　　“嗯，慢走?！?p>　　小紅將兩位太太一直送到大帥府門外，剛一上車，余太太就對坐在前面的司機(jī)說道：“回公館，開快一點兒?！?p>　　“好的夫人。”話畢司機(jī)加大了油門向余公館開去。

　　路上馬太太拍著胸口說道：“真是太險了，幸虧今天我們到大帥府去了?！闭f完見旁邊的余太太閉著眼養(yǎng)神并不接話，感覺自己討了個沒趣，馬太太也就沒再說下去。

　　車?yán)锇察o下來以后，余太太慢慢睜開了閉著的眼睛，她緊緊握著手里的包，仔細(xì)看的話，能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正在微微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