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過程是煎熬的,可崔鳴他們沒有停下,吳大力和于偉依舊在查其他區(qū)還有哪些符合年齡的,聯系不上的女企業(yè)家,崔鳴和趙光則找各個街道了解家世優(yōu)越的中年女性,這樣的做法無異于大海撈針,雖說開山富人不多,但耽誤的是時間,崔鳴擔心兇手得意之下會繼續(xù)作案!
可有什么辦法呢?DNA的比對需要拿到省城去做!
在這期間,總還是有好事的,比如陳兵和石小磊押著沈根富父子回來了!
崔鳴丟下趙光一個人去接著查,自己和郭華明,李一凡第一時間審訊了沈根富!
曾經的青澀少年,如今也已人到中年,可能是這些年過得也不盡如意,看上去不像三十出頭,倒像是人過半百了。
沈根富垂著頭,這兩天如同做夢一樣,曾經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恐懼,一下子全都釋放出來,反倒讓今天坐在這里的沈根富很平靜。
郭華明知道,沈根富的平靜是真的平靜。
崔鳴問了一些作案細節(jié),沈根富都說不記得了,但他承認是自己強奸之后掐死了死者,然后被他爸媽發(fā)現了,說到他媽媽的時候,沈根富沉默了一會兒。
郭華明問:
“你那個時候為什么選擇了你的表姐?”
沈根富沉默了一會兒說:
“大冬天的,又放著寒假,上哪找別人去。”
“那時候,你才十五歲,是什么讓你控制不住自己,非要這么做?”
“唉,那時候就是小,啥控制不控制的,不懂,我跟著四哥他們玩,他們老是笑話我還是個雛,女人的滋味兒都沒嘗過,我就跟盧曉梅商量,她不肯,還罵我,我就動了手,沒想把她掐死,她總是喊,我本來就不太會,還要想辦法捂著她的嘴,越是著急,她越是添亂,我只好一邊掐著她脖子,讓她出不來聲,一邊整……”
沈根富說的很平淡,沒有任何的不適和悔恨,就像在說一段小說的內容。
崔鳴不可思議的問:
“你說你跟她商量,商量啥?商量發(fā)生關系?”
“對呀,唉,你們不知道,我們學校里不少女同學早就跟別人睡過了,懷了孩子的都有,她早晚也得有第一次,還不如跟我,我一開始真的是跟她好好商量的,我覺得她也應該感興趣,趁著我爸媽去串門的功夫,也就整完了,你說我跟別人也不咋好意思,她早晚也得有第一次,這不是正好嘛!誰知道她死活不干,還說要告我媽……”
郭華明靜靜的聽著。
“……我沒想到她會死,我爸我媽進來的時候,我腦子還是蒙的,我爸沒打我,你們不知道,我爸每次打我都是往死里打,他也不問原因,只要老師告狀了,回來就是一頓削!”
“……我媽嚇得暈了過去,醒過來就開始哭,我爸勸了半天才勸住,唉,沒想到這事最終還是要我了我媽的命!”
“……我以為離開開山,一切就都過去了,我爸也說你們查不出來,慢慢的我也就差不多忘了,可就在你們來抓我的前幾天,你們說怪不怪,我連著做了三天噩夢,都是她來找我,要我把命還給她,披散著頭發(fā)一身的血,還跟我說,她很冷!”
郭華明皺著眉,卻又很認真的問:“如果有機會讓你回到童年,你想怎樣重新開始?哪些事會做,哪些事不會再做?”
沈根富沒想到審訊還有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又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后嘲諷的笑了笑說:“下輩子重活吧,這輩子,我可不想再回到從前了?!?p> 郭華明嚴肅的問:“為什么?”
“不為啥,沒意思!”
郭華明突然站起身,什么也沒說,離開了審訊室。
不一會兒,崔鳴也出來了,郭華明站在過道的窗戶邊上正在抽煙,崔鳴走過去問:“咋了?”
郭華明看著窗外,吸了一口煙說:“他已經不是他了?!?p> 崔鳴想了想,也認同的點了點頭。
郭華明感慨的說:“他青春期的時候,孤僻,內向,厭世,易激動,可現在呢,是個話簍子!十幾年的時間,可能他想換種活法兒,但他依舊厭世,而且并沒有生活在愧疚和恐懼中,為什么?”
崔鳴想了想問:“是無知者無畏?”
“一方面他覺得你們查不出來,這件事就不是個事!青春期,三觀形成的時候,他的父母教會了他逃避,也僅僅教會了他逃避!性教育,挫折教育,死亡認知教育,是青少年在學校缺少的三門課,很重要的三門課,我們沒有!父母的責任不僅僅是給口飯吃,不聽話了就打,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只會適得其反!所以,他只學會了逃避,到現在也只知道逃避!”
郭華明有些激動,崔鳴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勸兩句,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另一方面,他自始至終都厭世,連自己性命都無所謂的人,又怎么會尊重他人的性命!他的父母只是給口吃的把他養(yǎng)大,而他的精神世界早就扭曲了!他離婚了挺好,不然,連累一個女人不說,將來他的孩子得不到正確的父愛,又要耽誤一輩子!”
“他十幾年都沒有再沖動下作案,也許,也是他知錯的一種表現?!?p> “不,他不知道自己錯了,他沒有再行兇作案是因為石鼓村拋尸案讓他失去了母親,這個打擊是很大的,他潛意識里記住的是這個痛!而那個女孩兒,你沒聽出來嗎?他一直覺得自己情有可原,你要配合我呢?你要不喊呢?……那個女孩子原本是可以逃過一劫的,只要沈根富的父母平時多些溝通,或者學校的老師多些關注,或者社會上那些不良少年有人管!”
郭華明說完,轉身離開了。
崔鳴嘆了一口氣,他本來只是對沈根富平淡的講述案情有些氣惱,一條人命在他心中竟像是毫無分量,現在聽郭華明一說,他也跟著感慨起來。
而相比于沈根富,沈大山反而很沉默,怎么問都不開口,哪怕崔鳴跟他說,沈根富全都交代了,沈大山還是不開口。
郭華明沒有參與審訊沈大山,不管沈大山開不開口,他都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可這不是郭華明沒有參與的原因。
他跟崔鳴說,一個方方面面都很失敗的男人,在這種時候,不說話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不是掩蓋罪行,而是無法面對,是一種精神上不自覺的自我保護,沈根富會沒完沒了的說,因為這是一種解脫,而沈大山呢?
崔鳴好像一下子理解了沈大山,一個原本平庸的莊稼人,用父輩教育自己的方法教育著自己的孩子,他錯在了哪?賠上了媳婦兒的命,保住了兒子,可如今兒子保不住了,他十幾年間用的那個平衡點,沒了!他會留住性命,可精神世界已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