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夕陽將瓦屋村的屋頂與西墻浸染上了溫暖的橘黃,陳安俊出神的望著村子上空盤旋的灰鴿子,直到被街道里孩童奮力的呼喊聲喚醒,他才感覺臉上有淚水緩緩流過皮膚的痛感,望著鏡子里顴骨突出又滿臉胡渣的男人。頓時,撲面而來的回憶又讓他想起了小蘭……
關(guān)西鎮(zhèn)由五個面積相當(dāng)?shù)某侵写褰M成,其中居住人數(shù)最多叫瓦屋村,多為在此租住的外地人,雖然遠(yuǎn)離市中心但夜晚村里的桂園街總會被街邊商販攤位上的燈泡和商鋪的發(fā)光字牌裝飾的熱鬧與璀璨,這里的夜晚充斥著年輕人散發(fā)著的荷爾蒙,為了露出上個世紀(jì)父輩那個年代流行的猛獸紋身而喜歡赤裸上身的男青年總是想方設(shè)法的讓香煙的燃燒在自己的手里變的具有吸引異性的魅力,女青年流行在胸上紋花鳥和字并總是穿著低胸吊帶背心在男友的踏板摩托車上放肆的發(fā)出刺耳夸張的喊叫聲。整日游蕩在街上的瘋子也跟著大笑,在這樣混亂的地方里,總該是要發(fā)生一些混亂的事,就像霓虹燈下的街角五彩斑斕的垃圾堆。
在這里,青年的出現(xiàn)總是伴隨著摩托車馬達(dá)躁動的轟鳴聲,他們的短袖襯衫像風(fēng)中的旗幟飄動,也和旗幟一樣宣示著年輕的自由和不羈。他們將車子停在一家糖水鋪,為首的男孩利索的安排朋友落座后便徑直朝點餐窗臺走去……“Hi,安俊,好久沒來了?。 碧撬伬习宓呐畠盒v如花的歡迎阿俊的到來,這家鋪子自從老板去年秋天得了中風(fēng)以后便一直由高中輟學(xué)的女兒文靜打理,文靜面目清秀,性情開朗但就是不愛讀書,再加上老爹的中風(fēng),正好讓她如愿回家接手鋪子?!坝泻芫脝幔俊卑部∵种旎卮鸬??!昂赛c什么?還是桂花甘露?”文靜低頭準(zhǔn)備記單?!班?,六份,還有桂花年糕?!薄斑?,你們不是五個人嘛?干嘛點六份?”文靜對著剛記下的單子感到疑惑?!斑€有你的嘛,等會忙完一起過來玩?!蔽撵o朝阿俊扮了個鬼臉后走去后廚。安俊在朋友們的呼喚中加入了他們的談天說地。最活潑的阿信身材魁梧,嗓門極大,說話永遠(yuǎn)都是嘴比腦子快,濃厚的雙眉下一雙略顯呆滯的大眼,黝黑又粗壯的臂膀用力在空中一揮,各種不著調(diào)的大話便如同洪水般涌出?!安畈欢嗟昧耍蹬1啤痹驹谝慌阅皖^吃東西的阿哲實在忍受不了阿信大聲說話時噴到自己臉上的口水,他扶了一下黑框眼鏡并朝阿信做出一副鄙夷的表情,阿信望著阿哲啞口無言,像好好的被老爹扇了一巴掌卻只能挨著?!肮媸怯腥ぁ毖嘧訐е“Φ那把龊蠛?,小艾則抿著嘴忍俊不禁。安俊無奈的搖了搖頭,向端著餐盤走來的文靜苦笑,文靜坐下與阿俊聊起了自己的近況和這些日子里街上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文靜嚕嚕嘴朝街對面望去,說“對面理發(fā)店新來了一個姑娘,眉眼清秀的,名字叫小蘭。”阿俊順著她的視線透過對面理發(fā)店的玻璃門看到一個模樣清純的女孩面露笑容的和顧客聊天,看著這個面容姣好的小蘭,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涌上他的心頭,如同此刻的夏風(fēng),經(jīng)過田野,溪流,山谷,村莊,攜帶著水稻嫩芽的清香拂過自己的長發(fā)與臉龐,溫和輕柔,惹人沉醉。即使這樣,安俊還是裝作滿不在乎的回答道:“嗯,還可以?!薄扒小币姲部⊙b冷酷,文靜便沒了再聊下去的興致,低頭回起了信息。在嬉笑聲中,街上的車流漸漸稀疏,霓虹也隱藏起了恣意的熱情,店里陳舊的老式柜鐘咯噔一下后發(fā)出了厚重的報鳴聲,小艾摟著燕子說到“十二點了,我們也該走了吧?!贝蠹叶甲R相的附和著,女孩們幫忙收拾餐桌,男孩們出去幫忙把店鋪的門板安好,店門剛關(guān),一個騎著跨騎摩托車的寸頭青年便停在了店鋪門口,“誒,安俊!呵呵?!贝珙^青年滿面春風(fēng)的招呼著阿俊幾個,他剛要把手伸進口袋拿煙,文靜一下就躍上了摩托車的后座,寸頭青年害羞的對大家說道“那我們先走了啊,下次再見?!薄鞍莅荩莅荨贝蠹彝ν熊囕d著文靜與被她抱緊的寸頭青年的背影隨著逝去的馬達(dá)聲消失在黑暗中,幾秒后,大家異口同聲的問道:“安俊,這是誰?”安俊正出神的盯著那個叫小蘭的女孩俯身鎖理發(fā)店的門,于是打了一個激靈,回答道:“哦,他是文靜男朋友,今年剛退伍回來,現(xiàn)在在他爸的安排下當(dāng)一個建筑隊的監(jiān)工?!卑部≡倩厥?,小蘭已拎著帆布包走遠(yuǎn)了一段距離,路燈下她的灰色碎花連衣裙像漫天飛舞的晚霞,出現(xiàn)在了那晚躁動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