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和小舅這兩個超級大吃貨在家，買多少菜都不夠吃。而且我像極我小舅，只吃“大菜”。所謂的大菜即葷菜，而且不是一般的葷菜，是一些特殊部位。拿豬做比方。比如說普通豬肉，對于我倆來說就不是葷菜，但是豬舌，豬蹄，豬尾巴，豬耳朵，豬肝，豬心，豬腰花。牛同理。整雞整鴨整魚都算。當然特殊的像烏龜，蛇肉，狗肉，羊肉，沙鱉，兔肉都是屬于超級大菜，一般家庭沒法料理，得下館子花大價錢才能吃到。和小舅在一塊吃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稍稍分心看會電視，或者走個神，菜碗就見底了。在他的魔鬼訓練下，我練就了一身“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本事。這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把握全局的能力，加上各種心理戰(zhàn)策略，吃飯就像是一場無聲的戰(zhàn)爭。當然和中國古代戰(zhàn)爭相似還是講究一些“禮”的。比如不能直接夾很多菜在碗里。必須吃完再夾等等。當然現(xiàn)代戰(zhàn)爭早已丟失了這些方寸，幾乎沒有任何下限，勝者為王。中午放學回到外婆家，還沒進門就聞到了一股黃酒的濃香。我的本能告訴我，今天午餐有驚喜！我迅捷地掏出鑰匙開了門，把書包往沙發(fā)上一丟，瞟了一眼在沙發(fā)上看天下足球的小舅，徑直往廚房走去?！捌牌?，今天中午吃什么菜呀？”我說著就，從外婆背對著我的左側(cè)繞過她，探出個頭眼睛發(fā)光，直直地往鍋里伸。沒等外婆回答，哇的一聲，“爆炒豬腰花呀！”我緊接著習慣性地又道，“炒這么點，幾筷子就沒有了。我今天在學校上課好累，好餓哦”。婆婆冷冷地一笑，心里肯定在琢磨著我這點兒小心思。通常，她把握菜飯分量的度怎么那么好，剛好讓大伙都八分飽，有種吃了還想的感覺，但又不過線，把我們喂得太撐。無形中達到了一種最優(yōu)解。即使沒讀過易經(jīng)或老莊，骨子里也是刻著中庸之道和凡事有度的考量。照常規(guī)，素菜早已先上桌，在外婆操作大菜的時候，她會囑咐我或小舅給大伙盛飯，然后去臥室把在看報的外公叫出來，再去另一方房間叫在八十幾歲還在縫紉機旁的勞模老外婆。一切就緒，只等外婆把大菜起鍋，然后從廚房里端到餐廳了。一個十幾米的距離，硬是像隔了十萬八千里一樣，我和小舅眼睛直勾勾盯著廚房方向，像極了關(guān)在牢籠里的兩頭餓昏了頭的老虎，虎視眈眈地期待飼養(yǎng)員來喂食。飼養(yǎng)員開始挪動腳步了，慢慢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視野，她面帶微笑，我和小舅目露兇光。當大菜碗接觸到餐桌是的一瞬間，小舅“搶跑”了。他一筷子扎進碗里，撮起一大把就往碗里擱。我哪里能示弱，雖然手勁小，夾的沒他多，但也是經(jīng)過多年磨煉的。不甘示弱，也夾了一大把到自己碗里，然后把頭往碗里一埋，接下來只剩下咀嚼聲和吞咽聲。小舅看我氣勢兇猛，加強了攻勢。在他來我往之間，菜碗慢慢見底了。外公像往常一樣，慢慢地邊吃邊勸，“你兩慢點，沒人和你們搶?！笔前?，你們當然不搶，這是我和小舅兩人之間的較量。畢竟小孩還是頂不了成年人，我吃兩碗飯，大約夾五到六次菜之間。小舅依然吃完了三碗飯，他夾了應該差不多有十次，而且每次都比我夾的多。一起爭不過還會被氣哭，幾年下來都習慣了，也就看開了。小舅總是吃完就直接離席了。碗里還剩下點辣椒啥的由外婆來收底。我似乎那時候從來也沒有關(guān)注過老外婆到底吃了什么菜，外公又吃到菜沒有。他們總是說喜歡吃素菜，不喜歡吃葷菜。小時候還天真的以為他們真笨，原來真笨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