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前,鳳藻宮偏殿內(nèi),史太君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早,便是起身向元妃請辭。元妃見狀,不由的又是滿眼滾下淚來,卻又勉強推笑,拉住賈母和王夫人的手緊緊不忍釋放。直到將二人送出鳳藻宮宮門外,瞥見早已恭候多時的夏守忠,才依依不舍的松開了手。
夏守忠識相的離宮門站遠了些,等到元春對他招了招手后,他才趕忙小跑至跟前,只聽元妃命道:“有勞公公了!”
“娘娘說這話實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做了自己的份內(nèi)之事,算不得什么麻煩!”夏守忠低著頭恭聲說道。
元妃輕嗯了一聲,然后返回了鳳藻宮,并命人將宮門關(guān)上。及至朱色的大門合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后,夏守忠才抬起頭來,滿臉堆笑的來到史太君跟前,問道:“老太太可要出宮?”
史太君凝神望了一眼夏守忠,后者忙笑著解釋道:“并非是奴婢自作主張,而是老太太您進宮的消息傳到了老太妃娘娘那兒,老太妃娘娘命奴婢過來請您過去說說話。”
“本欲打算出宮回家的,既然太妃娘娘有命,那我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史太君亦笑著說道,而后又轉(zhuǎn)身看向王夫人,見她臉上那掩蓋不住的憂心忡忡模樣,不由冷哼道:“我看你今日是乏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王夫人聽得賈母心中的不自在,想要當(dāng)下辯解一番,可賈母卻又止道:“有什么話,等回家的時候再說也不遲。這里可是宮里,豈容你放肆胡來?”
“是!”王夫人猛地一驚,當(dāng)即回過神來,連忙應(yīng)聲稱是道,然后由兩名宮女?dāng)v扶著跟著一個小太監(jiān)往西而去。
等到王夫人的身形消失在宮道的盡頭,史太君復(fù)又看向夏守忠,只見夏守忠耷拉著腦袋,好似個木頭一般什么也未曾看見,什么也未曾聽見。
“夏公公,帶路吧!”史太君吩咐道。
“是!”王夫人如何夏守忠并不在意,但是眼前這個老太太卻是一定要伺候好的,夏守忠在后宮里當(dāng)差十年,要是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那他早就化成一灘水了。
宮里忌諱的事有很多,想要活到出宮的年紀(jì),做奴才的首要學(xué)會的一件事便是要明白什么時候該說,什么時候不該說。這第二件事便是關(guān)于這位已經(jīng)年逾八旬的老太妃了,說起這位老太妃,宮里無人不欽佩敬重萬分,就連上皇在她跟前都要執(zhí)晚輩禮,一來這位老太妃歷經(jīng)六朝,輩分?jǐn)[在那里,當(dāng)朝上上下下能活到八旬的老人也就那么數(shù)人罷了,而賈家的這位史老太君正是其中一位。二來據(jù)傳當(dāng)年上皇能夠御極天下,這位老太妃可是出了大力的,否則江南甄家如何能夠風(fēng)光三四十年而不倒。
接連走出兩道小門,夏守忠突然頓住身形,然后快步的讓開身子,只見兩個老嬤嬤一并走上前來,對著史太君行了一禮,其中一人說道:“老太太,請上輿!”
史太君見到這張熟悉的臉孔,笑著說道:“按情來講,恕我年紀(jì)大了,這腿腳實在不宜走動太長時間,多虧了你們娘娘她體貼于我。按制來說,我是臣,現(xiàn)如今又是在這宮里,坐上這轎輿倒是顯得我放肆了?!?p> 嬤嬤亦笑著說道:“娘娘正是怕老太太回家說腿疼,加上天氣比較冷,這才命奴婢抬了轎子來載上老太太一段。算起來,老太太倒是許久未進宮了,我們娘娘今兒一聽到消息,就連這心也比往日里順暢了許多,連帶著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跟著一塊兒高興。這還是托了老太太您的福氣!”
“哈哈,這哪里是托我的福氣,分明是你們娘娘她的福氣,莫要混說了才是,回頭若是被你們娘娘知道了,指不定得罰你們!”史太君笑罵道。
兩個老嬤嬤聽得罰字,連忙擺手笑道:“老太太過謙了,請!”說罷,另一位老嬤嬤來到夏守忠跟前,悄聲的說了幾句話,夏守忠聽得忙點頭稱是。
史太君看著宮道中間的那頂明黃色的大轎,默數(shù)一下抬轎的人數(shù),整整一十六人,趕忙推辭道:“這如何使得,怎么反將娘娘的轎子給我坐了?”
“老太太放心!”一旁的嬤嬤勸慰道,在頭前領(lǐng)路的夏守忠親自上前命撤掉了八人,并且不顧地上冰涼,在轎輿旁側(cè)伏下了身子,將自己當(dāng)做梯凳趴跪在地上。
“請老太太上輿!”夏守忠大聲喊道,聲音高亢且諂媚。史太君見不違禮制,便踩著夏守忠的背上了轎子,接著夏守忠又喊道:“起轎!”
......
“今早的時候,我屋里那盆水仙倒是開了花,原來這是應(yīng)在了你的身上!”甄老太妃揶揄的笑道,當(dāng)即命人進了自己的內(nèi)室將那盆開了花的單瓣水仙取了來,顯擺似的放在了賈母跟前。賈母含笑道:“娘娘屋里暖和,加之娘娘的福壽綿長,我這個老太婆自然和這花一樣都沾了光。”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沒變?!?p> “沒變?!哈哈,那我豈不是成了那書里的老妖怪了?當(dāng)年初見娘娘的時候,那時我還是個小姑娘,現(xiàn)如今早就白發(fā)蒼蒼了。眼睛一晃,這都過去了六十多年了?!笔诽幻嫘χ幻婊貞浀?,渾濁的眼睛中也流露出懷念之情。
當(dāng)年盛景,現(xiàn)如今卻是物是人非了。
“是啊,一晃都過去了六十多年了。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可調(diào)皮了,整天上躥下跳的,一點都沒個大家小姐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個瘋丫頭。姐妹之間,就屬你最是鬼精,平日里捉弄人的主意又都是你背地里出的。”老太妃說得也是臉上一樂,繼續(xù)道:“因為這,后來你還掉水里了,差點沒要了你的命!當(dāng)時把我們都嚇壞了,好在老天爺沒把你收了去!”
“哈哈,這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不成想姐姐倒還記得?!笔诽噶酥缸约呼W角上那一塊指頭頂大的窩兒疤痕說道:“我先前秋天的時候,和家里人還說道這事來著的。說起這些,我倒是想起我家那個孫女了。”
“孫女?!”老太妃一愣,不由疑惑道,“可是那個已許給王家探花的外孫女?”
泱上云逐
晚些的時候我把宮里這些人的輩分表發(fā)在書評圈里,作一個參照。 賈母,我覺得她一開始應(yīng)該是像湘云那樣的,活潑天真,但是她的內(nèi)心卻是和黛玉一樣。算是湘云和黛玉的結(jié)合體。 后來出了閣之后,應(yīng)該是王熙鳳和薛寶釵的結(jié)合體。真正意義上做到了我所說的外圣內(nèi)王。 可惜人老了之后,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許多事情就會看的很淡,尤其是丈夫賈代善死后,還有那些和她處在一個時代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之后。她的心境又出現(xiàn)了很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