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成大事,必先解決小問題。
林謀在飛云城跟南大都尉也先定好了一件大事:半個月之后,也先會邀請他的副手阿靈離開飛云城外出狩獵。介時林謀將率領(lǐng)一小股人馬襲擊也先和阿靈的狩獵營地,同時殺死阿靈。
這里有一個小問題,張口縣的罪卒營內(nèi)沒有一匹馬,一把刀。林謀總不能跟也先開口:對不起大都尉,我手里的人沒有馬匹兵械,你給我?guī)资ヱR幾十把刀如何?
林謀不能提這樣的要求,原因有二。其一,這樣會讓也先懷疑自己跟一個連幾十匹馬、幾十把刀都拿不出的人合作是否妥當(dāng)。
其二,林謀做這件事的目的是為了能讓戚承光刮目相看。到時候殺了北匈人去薊州鎮(zhèn)報功,他手下弟兄手里攥的卻是北匈彎刀,老謀深算的戚承光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隱情。
此刻,為了解決馬匹、軍械的小事,林謀和諸葛南、呂寒眉來到了薊州鎮(zhèn)武庫門前。
張口縣罪卒營在編制上隸屬于薊州鎮(zhèn),來薊州鎮(zhèn)武庫領(lǐng)取軍械看似是符合情理的,只是看似而已。
武庫的從六品械官梁得勝此刻正在值房中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米。
林謀三人進(jìn)得值房,林謀拱手道:“下官張口縣令林謀,拜見梁械官?!?p> 有道是武庫武庫,又閑又富。梁得勝當(dāng)了十年械官養(yǎng)尊處優(yōu),身材肥胖無比。梁械官瞥了一眼林謀:“呵,稀奇。都道張口縣令這職位是個等死官兒。等死官兒到武庫來做什么?”
林謀不卑不亢:“梁械官,我張口縣罪卒營已經(jīng)有十幾年沒在武庫領(lǐng)用軍械了。這趟來是專程來申領(lǐng)六十匹戰(zhàn)馬,六十把戰(zhàn)刀?!?p> “噗”,梁械官笑出聲,一口酒差點(diǎn)嗆著自己:“罪卒營?領(lǐng)軍械?你腦袋讓驢踢了吧?你還真拿罪卒營那群螻蟻一樣的流徙犯當(dāng)精兵了?我薊州鎮(zhèn)武庫有的是良馬、好刀??梢黄ヱR、一把刀我也不會撥給罪卒營。那么做跟打水漂有什么兩樣?”
呂寒眉面有慍色。
諸葛南對梁械官的態(tài)度早有所料。他將一枚金簪放到了梁械官面前。這金簪是諸葛南在天秀閣中時女豪商送的,價值不菲。
梁械官看到金簪眼睛發(fā)直,他拿起金簪咬了一口:“嘿呦,是金的。怎么,你們膽子不小,竟敢賄賂上官?”
梁械官嘴上雖這么說,手卻很誠實的將金簪收到了袍袖之中。
林謀道:“按照《大炎軍隊軍械申領(lǐng)例》,我張口縣罪卒營到薊州鎮(zhèn)武庫領(lǐng)取軍械是循禮循法的,梁械官您也只是公事公辦罷了,何來賄賂一說?”
梁械官冷笑一聲:“呵,你倒是會說話。我有言在先,我循禮循法把馬和刀撥給你們。你們要是拿著這些東西做下什么不法情事可跟我無關(guān)。我概不知情!”
說完梁械官大筆一揮寫了一個批條:“你們拿著批條滾去找看庫卒領(lǐng)東西吧?!?p> 梁械官一個“滾”字讓呂寒眉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在帝都時她是黑衣內(nèi)衛(wèi)的八爺,何曾有從六品的小官敢跟八爺說一個“滾”字?
林謀看出呂寒眉的眼神里閃過殺機(jī),他怕橫生變故,連忙拉了呂寒眉的胳膊一下:“咱們快去辦正事?!?p> 呂寒眉卻是一愣。她是內(nèi)衛(wèi)的頭號女殺手,從未有過男人敢主動觸碰她的身體。
三人出得械官值房,林謀對呂寒眉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遲早我會讓里面的那個胖子知道狗眼看人低是什么后果?!?p> 呂寒眉冷峻的臉上此刻卻多了一抹微紅。她低頭道:“是,主公。”
諸葛南卻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林謀。林謀剛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時,語氣里有著濃濃的殺意。諸葛南心中驚詫:主公不愧是那個人的兒子。他骨子里跟那個人有著相同的脾性——瑕疵必報。
入夜,張口縣治所。
六十多名青壯被林謀召集起來。林謀的身邊拴著六十多匹馬,一輛蓋著破布的大車。
“唰”林謀將大車上的破布扯下,只見大車上堆了幾十把明晃晃的戰(zhàn)刀。
林謀高聲道:“你們六十多個人最年輕的二十歲,最老的不過四十歲。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年歲,卻像狗一樣的蜷縮在這兒,每日吃著豬食。要錢沒錢,要身份沒身份,要家室沒家室。我真替你們感到活的不值!”
一眾流徙犯面面相覷。俞涼喊了一聲:“屁!林縣令以為我們愿意這么活著?”
林謀高聲應(yīng)和:“不想再這么茍延殘喘的活下去,就要舍命一搏!明跟你們說了吧,我弄來這六十匹馬,六十把刀是給你們的。別誤會,不是讓你們用刀殺馬吃肉,而是讓你們隨我去殺一個人。只要?dú)⒘诉@個人,你們所有人都算為大炎立下了軍功,可以脫掉罪籍。你們能夠領(lǐng)到不菲的賞錢,甚至可以從薊州城里娶回如花似玉的女人?!?p> 俞涼問:“我們憑什么信你?”
林謀道:“你們可以選擇不信我。我給了你們一個翻身做人的機(jī)會,你們不愿意要這個機(jī)會,心甘情愿在這兒茍且偷生我也沒有辦法!你們當(dāng)中不乏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扇缃衲銈兊哪懥慷嫉侥睦锶チ??難不成都被北邊的白毛風(fēng)刮跑了?咱大炎有位姓謝的古圣人說過一句話:所謂富貴險中求。愿不愿意跟我冒險求個富貴,全看你們還剩沒剩下一分半分的膽了!”
之前有件事諸葛南揣測的沒錯,國子監(jiān)的舌辯課林謀總是拔頭籌。他三分許愿,七分激將把一眾流徙犯說動了心。
俞涼高喊一聲:“他女良的,腦袋大了碗大個疤。我愿意跟著林縣令求個富貴!”
其他流徙犯紛紛附和:“這鳥日子我早就過夠了。我聽林縣令的?!?p> “不就是殺人么?以前又不是沒殺過!”
林謀高喊一聲:“好,夠爺們!今晚好好睡覺,明天一早咱們出發(fā)!哦,先把戰(zhàn)刀領(lǐng)了,一人一把?!?p> 一種流徙犯來到大車旁,各自挑選了戰(zhàn)刀。俞涼拿著一柄戰(zhàn)刀比劃了兩下,說道:“女良的,好久沒摸到刀把子了?!?p> 月落日升,六十名流徙犯變成了六十名騎士。他們騎著馬,腰挎戰(zhàn)刀,隨著林謀、諸葛南、柳寒眉徑直向北而去。
冒險,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