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的清晨,朝霞初露,鄔滄鎮(zhèn)的街道上已經(jīng)開始熙熙攘攘,兩旁早點鋪子的招呼聲此起彼伏。
許辰順著人流走在鄔滄的升通街上,不住地尋著有沒有招伙計的店鋪。
妹妹許沫被安置在陳嬸家,不管陳叔陳嬸兩口子如何好心,除了還債外還要額外的給些幫忙照顧妹妹的工錢。
就近街角的一家打鐵鋪子外掛著招人的幌子,許辰快步走進(jìn)鋪內(nèi),里面風(fēng)箱鼓動,土灶中的爐火燒地正旺,一老一少打鐵師傅正“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捶打著通紅的鐵胚。
看見有人進(jìn)來,徒弟模樣的年輕人停下手中大錘道:“少俠,需要點什么?”
許辰指著外面的幌子道:“師傅,你們這里招伙計嗎?”
年輕人上下瞅了瞅身板瘦弱的許辰道:“哦,你要當(dāng)學(xué)徒?不招?!?p> “狗眼看人低,老子是讀書人的”
許辰扭頭就走。
“等等,你要是能掄起這把鐵錘,就留下?!蹦觊L的師傅喊道。
許辰驚喜轉(zhuǎn)身,接過遞來的一把鐵錘,好沉,雙臂較勁吃力舉起鐵錘砸向桌臺的鐵胚。
“鐺”的一聲,好麻,許辰抓持不住,鐵錘落地。
許辰一看這個效果,實在丟不起人啊,不叫他們趕,也就出了店鋪。
身后傳來:“師父,廢這勁做什么,他明擺著打不動嘛?!?p> “打你的,別廢話?!?p> 街道上,許辰抬頭望著初升的旭日,一陣恍惚。
早飯沒有吃,許辰嗅著街道上的早點香氣,腹中“咕咕”直叫,眼睛不由地瞅向旁邊的餛飩鋪子。
“小哥,來一碗,現(xiàn)捏的大肉餛飩,香著呢?!别Q飩鋪子老板娘邊下鍋,邊招呼許辰道。
許辰笑了笑,道:“在家吃過了,不餓咧,呃,嬸子,你這里招伙計嗎?”
餛飩鋪老板娘停下手,望向許辰,小小的年紀(jì),一臉的憔悴,瘦弱的身板一陣風(fēng)都能吹倒,這孩子遇到什么難事了吧,并未回話繞出灶臺拉著許辰坐在旁邊的小桌邊。
麻利地盛出一碗餛飩放在許辰面前,說道:“吃吧,不要錢的,吃完再說?!?p> “哎呦,翠姐壯馬吃嫩草啊,你是看上這位俊哥了吧?!迸赃叺氖晨痛蛉さ?。
不待其說完,老板娘抄起手中長勺砸向那個食客面前:“放你娘,羅圈腿的屁,怎么不噎死你的?!?p> 許辰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一碗餛飩,鼻子發(fā)酸眼睛泛紅: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沒事,街坊鄰居嘈呱玩的,吃吧,他爹,你看下鍋?!崩习迥镒谠S辰旁邊。
一個正收拾碗筷的憨厚漢子一瘸一拐地走來說道:“是啊,小哥,吃飽了再說?!?p> 許辰自娘離世后的幾日從未安心進(jìn)食,今天早飯也沒吃,聞著香噴噴的餛飩,腹中早已饑餓難耐,捧起大碗唏唏呼呼地吃起來。
這個叫翠姐的老板娘看著狼吞虎咽的許辰道:“慢些,慢些,他爹,再盛一碗?!?p> 放下碗來的許辰不好意思:“大叔,翠嬸,飽了,謝謝叔嬸了。”
“哐當(dāng)”不顧許辰拒絕,面前又是滿滿的一碗。
許辰坐在小桌前,把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后央求道:“嬸,我不怕吃苦,能讓我和妹妹吃飽飯就成。”
翠嬸為難道:“孩子你也看到了,我這就這么大點地方,你叔要不是有腿疾,也不會讓他在這摻和。”
許辰低下頭心知不能讓他們?yōu)殡y了。
翠嬸思索片刻道:“呃,你會讀書寫字不?”
“會啊,村里的李先生夸我的字寫的可好了?!痹S辰抬頭道。
上一世的許辰寫的毛筆字可是拿過等級的。
翠嬸站起沖著旁邊的算命攤子喊道:“柳瞎子你不是想找個能寫會畫的嗎?這有一個,柳瞎子,你耳朵也聾啦,我給你找了個徒弟。”
算命攤子前眼窩凹陷,身穿灰衣道袍的年老道人正掐著一個中年婦人的手振振有辭:“桃花、流霞、紅艷等煞,為男**欲之征,然端人正士,烈婦貞女,犯之者甚多…要想你男人不出去鬼混...”
中年婦人焦急道:“道長如何說...”
瞎眼老道放下胖手慢條斯理道:“你每日三餐多以素食,老道給你十張穩(wěn)心符,取出一張焚于水中,三日一服,不待一月,你男人定會回心轉(zhuǎn)意。”
婦人丟下一把銅錢,拿著符紙千恩萬謝地走了。
瞎眼老道手腳麻利地收起銅錢這才回頭道:“哎呀,翠嬸,老道這里談著生意,萬不可瞎子,瞎子地喊,破財?shù)陌 !?p> 翠嬸不管不顧道:“柳瞎子,你前些天不是說想尋個徒弟給人寫寫家書多個進(jìn)項的嗎?喏,這有?!?p> 柳瞎子聽言抬起右手掐算一陣,喚來許辰道:“你書經(jīng)可讀?”
許辰忙道:“讀了,現(xiàn)在習(xí)到復(fù)禮篇了?!?p> 柳瞎子笑道:“善,善,你寫下一個命字?!?p> 許辰依言拿過紙筆,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道,不愧是李先生褒獎過得,一個命字寫得是骨氣洞達(dá),尤其是字頭人的一撇一捺那叫一個筆力勁挺,爽爽有神。
柳瞎子拿起紙張,放在凹陷的眼窩前,似是端詳品味,看得許辰驚奇不已:高人呢。
旁邊的翠嬸瞅著柳瞎子裝神作鬼的做派,不耐煩道:“柳瞎子,收不收?”
意猶未盡的柳瞎子放下紙張說道:“善,今日便留下吧?!?p> 許辰松下一口氣,翠嬸也是開心不已,連忙擦凈自家的一方小桌擺在算命攤旁道:“辰哥,你安心在這,有翠嬸在,這柳瞎子斷不敢短了你的工錢?!?p> 雖是初春,還有些寒氣,可是許辰全身暖意,莊重地持禮拜謝翠嬸。
“你這孩子?!?p> 梅村陳家。
陳氏夫婦倆都為許辰找到生計開心,不顧許辰阻攔特意把自家的一只下蛋母雞殺了。
“唉,以后慢慢還吧?!?p> 在陳家吃罷晚飯,許辰拉著妹妹回到自家,院內(nèi)站著一個鶴發(fā)捋須,腰板硬朗的白衣老人。
許辰急忙上前拜首:“先生。”
原來是村里私塾的李先生。
“你母親的事情,你要節(jié)哀?!?p> 李先生不怎會安慰人。
許辰再次拜首稱是。
李先生負(fù)手望著眼前的兄妹倆對著許辰說道:“雖是眼前困頓,但讀書致禮不可荒廢,有什么疑難之處,不論何時都可去尋我。”說著從懷中拿出幾本書冊。
許辰默然接過:“謹(jǐn)遵先生教誨,謝過先生?!?p> 兩相無語,走到院門的李先生回頭道:“道足以忘物之得春,志足以一氣之盛衰。許辰,你需謹(jǐn)記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