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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衛(wèi)莊稼

第十四章 傻子來訪

保衛(wèi)莊稼 拂曉瓜 3334 2021-01-07 23:38:03

  自從出院回家,周小羽就如同大家閨秀,可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真實狀態(tài)更過分,除了尿急上茅坑,逼不得已必須去后院解決,其余時間不是睡,就是吃。

  回想起前世中專畢業(yè)前夕,班主任組織班會,讓大家暢言自己理想的生活,同學們猛秀志向慨而慷,鄰座四眼狗,以手抹額,搖頭晃腦,醞釀許久,隨后唾液橫飛,嘶聲裂肺囂叫道:我生,當人杰,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此言一出,立馬贏得滿堂彩,特別是那些小女生,嫵媚的眼神齊刷刷的如同炸裂的水龍頭,毫無廉恥地輸送噴濺傾慕之色,大有君若如故,奴當以身相許的架勢。

  一班五十人,豪言壯語遍地開花,相比若干年前嘉興小船上一干人等偷偷摸摸地謀劃,可愛的同學們簡直都覺得自己驚為天人,大道就在腳下,假以時日,一個個必成不世之功。

  唯獨周小羽,慢騰騰站起來,搖三晃四,故弄玄虛,一副吊兒郎當痞子樣,嘴巴一張,卻是拿捏著嗓子脆生生地說:

  “敬愛的王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周小羽環(huán)顧四野,瞇眼掃視一下同學們剛才因為四眼狗制造的高山仰止的呆傻表情,哽一下脖子,幽幽地說:“我想睡了吃,吃了睡!”

  同學們和老師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習慣了遠大抱負和壯志凌云的多年洗禮,其雙耳和心眼早已逼格甚高,聞聽如此臭不要臉的肺腑之言,一個個瞬間呆若木雞。

  小范圍內顯擺一下寡廉鮮恥,都遭冷嘲熱刺,甚至拳腳相加,舉班上下,豪氣干云之時,還當著執(zhí)教勉強三十年,桃李好歹滿州城,得意門生有二三的王老師的面,砸下如此臭蛋,焉能不叫大家蒙頭掩面,嗤之以鼻,繼而紛紛報之怒目側視。

  講臺上挑著滿頭粉筆灰的王老師,剛才還是蘭花指捏著粉筆頭,在黑板上正就著滿室凌云竹蘭,每有金句豪言即可歐體楷書板上,筆力勁挺穩(wěn)健,緊湊不失疏朗,此刻,風云突變,再看她時,王老師已是滿面悲憫,雙拳緊握,端于胸前,若不是面前講桌的四條腿兒是固定在水泥講臺上的,她必定傾盡洪荒之力舉起講桌,砸向周小羽這個不知洪荒之恥的豎子。

  本想借畢業(yè)散伙之際,開一次別開生面的班會,“引蛟出洞”考校一下即將走上社會的兒郎斤兩,說不得也能有一二可堪之才,也好撫慰一下四年來相濡以沫的悲歡師生情,誰曾想,只覺得轟隆隆聲聲響,亮光光一砍刀,抖擻出一條臭蟲來。

  那個懊惱氣惱呀!

  “周小羽,你就是一頭豬,你夢寐以求的難道就是豬欄生活碼?”

  “對,就是豬欄生活,但是不想臨了挨刀宰!”周小羽低頭腹誹,耳旁則是同仇敵愾的冷哼聲。

  時過多年,很多同學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方才發(fā)現(xiàn),表面上力爭上游不甘人后,心里面謀劃的還不就是豬欄生活嗎?同學聚會上,周小羽也不再為人詬病了。

  但是王老師,周小羽還是覺得她仍然對青澀年代里的陳年往事耿耿于懷,依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斜眼小瞧他。

  前世里無心預設的豬欄生活,上下求索終不達,此時倒是名副其實地享受起來了。

  一日三餐,都是母親或是二哥端上來,擱在炕上的小炕桌上,供周小羽虎吞狼咽風卷殘云的。

  說來也怪,雖說頓頓有肉星,但拌菜沒一樣是新鮮的。

  前世的周小羽喜素不擅葷,借尸還魂,重生后世,口味倒是相跟著過來了。

  今天中午飯,肖麗蓉一改往日小肉丁,冬儲白菜炒肉片、冬儲蘿卜燉肉塊、冬儲土豆加肉絲,外加一盆白面湯,三菜一湯占滿桌子。

  白面拉條子上桌,周小羽看著滿桌肉來肉去,先一口氣干完一碗湯,然后,就沒有然后,癡目面對滿桌佳肴,遲遲不肯下筷子。

  大哥的碎娃子伺機沖動要下手,被肖麗蓉一巴掌扇開了,

  好久沒有大塊吃肉的二哥,搓著手原地打轉轉,老三不動筷,難不成就擱涼了,吃上堵谷道。

  半響,周小羽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前世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吃食上全然自顧自,僅憑個人喜好備火食,從不曾這般全是肉菜,便是有,也是白菜炒肉,白菜主導肉佐料,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貨真價實的肉炒白菜,肉片淋漓,白菜零星。

  “吃吧,趕緊了吃,再不吃,老媽又要偷偷抹眼淚,哀嘆自家的三娃子墻頭一跌,全然不知飯香屁臭了!”

  恍然之間,似近旁有人,又似天外之人,軟語提醒。

  周小羽果真聽話的,右手麻溜拿起筷子,左手屈指握住筷子頭,一捋,桌面上一墩,看一眼,就干凈利落地揀起一塊土豆汁中仰頭翹臀的大肉塊,塞進嘴里,李逵張飛般的大嚼起來,滿嘴流油,大快朵頤。

  肖麗蓉見此情景,笑中帶哭地掃視其他人,眼神分明是在宣告:

  “我娃回來了,我娃回來了!”

  周小羽天靈沒開眼,后背沒有攝像頭,但是周遭的氣氛讓他真切地感受到,原主在這家的份量可謂重若泰山,小小的風吹草動,都是蝴蝶震翅,其混響必定轟然雷動,且經久不息。

  網(wǎng)文中盛傳的重生穿越之人,必然都有金手指,可是,我周小羽的金手指在哪里,為什么原主的記憶還是遲遲不能歸來?

  魂兮歸來,慰我良心吧!

  周小羽心底念念有詞。

  單就生活中的溫情而言,周小羽委身原主家,確實倍感溫馨可親。

  雖然羅洪武這個半道天降的老爹,對待婆娘家人不是暖心男,但為人子父還算中規(guī)中矩,肖麗蓉自不必說,好幾次噓寒問暖地都把周小羽逗惹的眼窩盈熱,幾欲張臂撲將過去,:“媽媽,我好愛你吆!”

  大哥二哥,都是人高馬大的莊戶人,莊稼地里夯實的憨直秉性,說不出什么暖心貼肺的綿軟話,但是這段日子鞍前馬后,從無怨言,和前世里周小羽唯一的親兄弟相比,伯仲難分,不相上下,但是眼窩里蕩漾的真誠和純凈,是前世的兄弟所無法比擬的。

  自個兒也一樣,前世里異彩紛呈的誘惑太多,人心本惰,定力套上磨盤石還是在前仰后合,左突右沖。

  周小羽肉塊嚼追憶,有此二兄如虎伴,就是出門在外撒野長街,也是絲毫不怵的!

  吃了沒幾塊,嚼了老半天。

  周小羽還是不能從生理和心理上適應這大快吃肉的好生活,剛有抵觸,就覺得心里直犯惡心,強忍反芻的胃酸,梗脖咽下最后一小塊嚼得柔韌難碎的肉塊,周小羽手一推碗,說:“媽,我不想吃了,再喝碗湯!”

  正在埋頭大肆吃喝的眾人,紛紛抬起頭來,放緩了咀嚼肉塊的嘴巴,特別是肖麗蓉,眼見得愁云又開始籌措、放蕩,周小羽馬上綴了一句:

  “前幾天盡吸溜清湯寡水的米湯了,一下子吃這么多好吃的肉,消化不了呀,媽!”半是嗔怪,半是實事求是,尷尬化解。

  肖麗蓉一聽,解釋合情合理,唉一聲,即刻云開霧散,笑靨重現(xiàn)。

  很顯然,這段時日,全家人都唯周小羽馬首是瞻,略微的小模小樣,都驅使眾人誠惶跟進,不得遷延。

  這讓周小羽更加難以釋懷,再次生了原主的悶氣。

  原主的記憶無法接軌,周小羽前世里經歷的千奇百怪又不能冒然拿出來和大家分享,真是尿急找不到避風處,事急找不到茅廁坑。

  一切還算按部就班,水波不興。

  周小羽看著眾人重新埋頭吃飯,心思再次神游天外。

  除了原主記憶不曾降臨,要說還有其他什么糟事,那就是上茅房了!

  這大冬天的,憋著難受,撇腿蹲在茅房里,刺臀寒風嗖嗖自茅坑門洞里洶涌直冒,想想都讓人情不自禁渾身打哆嗦。

  還是前世好呀,樓房雖是鴿子籠,不接地氣,層層疊疊,女上了其頭,還是隔壁有老王,但一門之內,吃喝拉撒睡一條龍,統(tǒng)統(tǒng)解決,外加外賣便捷,寬帶智能手機,這些都是成就超級宅男的不二基礎呀!

  那像現(xiàn)在,一泡尿一泡事,都讓周小羽大傷腦筋,猶豫不決。

  非常不合時宜的,離桌退身炕角背靠被褥兀自神思的周小羽,感到膀胱一緊,尿急,又得去后院得蹲坑了。

  周小羽摸索著下炕,看到大家吃得起勁,不能直言相告。

  自己的一言一行,這時候牽扯甚多,還是不為人知的自行解決吧!

  還是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

  半截拉條沒有吸溜進唇瓣的肖麗蓉,就像銜著半條蟲子的老母雞,見兒子不穿外套就下炕,知道兒子慌急個啥,張膀子攔住兒子,說:“茅坑里張風漏氣的,小心著涼感冒,快把你爹的羊皮襖裹上了再去!”

  怕什么來什么,不提老爹的羊皮襖便罷,一提,周小羽就是尿急加惡心了,偏偏還不能奪路而逃。

  一時之間,周小羽真想瞬間倒斃,茅坑里的寒風似乎正在向他猙獰冷笑,老爹的皮褂子里包藏的不良五味似乎也在向他奮勇前進,這時候的膀胱也是不堪承受的急急下墜。

  特么的,我這是要生了,還是咋的!

  無奈之下,周小羽面目僵硬的接過羅洪武遞過來的皮褂子,同時也接過來一窩蜂的腥膻汗臭氣,開門出屋。

  “媽呀,三羅子,你都成神仙了,咋不喊我一聲呢?”

  周小羽猛然開門,看見一張面目腌臜的臉,正沖著自己咧嘴笑,再一看,人臉迅速后退,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家伙跳將到院子中間,對自己擺出了黃飛鴻經典的約戰(zhàn)邀請姿勢,只是單薄破爛的衣衫和同樣單薄破爛的褲管雖然銜風鼓蕩,獵獵搖曳,但全然沒有黃大俠豪氣撩衫搗騰起的飄逸和上鏡感。

  只能是寒磣找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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