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求求你別放棄我
史魏丞甩了甩身上不存在的壓迫感,將懷里的背包又狠狠地扔回于明林手中,“于明林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史魏丞真是要被氣死了,被誰看見不好,偏偏被嘴巴吃彈藥的于明林看見了,啥事到他嘴里都得變個味。
于明林咬牙一把抓住史魏丞的后衣領(lǐng)拽著他往寢室走,“史魏丞你今天死定了?!?p> “于明林你干嘛!你麻溜放開我!你這個惡魔!我告訴你!獸人永不為奴!而我們,必將為王!”
“再說廢話把你嘴縫上?!?p> “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敢了?!?p> ——
頭頂?shù)陌谉霟糸W了閃,正在洗臉的張顏顧不得臉上還沒沖凈的泡沫,拿過毛巾胡亂的擦了下眼睛后抬頭看向頭頂?shù)臒簟?p> 但燈管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仿佛剛才的閃爍只是張顏的錯覺。
張顏的嗓子不太舒服,可能是有些著涼了,洗漱過后就早早的爬上了床,腦海中浮現(xiàn)起了史魏丞的模樣,“果然還是有點難過?!?p> 不難受是假的,但畢竟對于曹瑜淵而言,自己不過是個剛認識半個月的陌生人。
樓上的宿舍又傳來了爭吵的聲音,宿舍隔音差這點在張顏來的第一天就深有體會了。
老校區(qū)的緣故,多年未進行翻新,連寢室的燈都會時不時的熄滅。
但涉及到學(xué)校臉面的地方——噴泉,圖書館,操場無一不整潔平坦。
“徒有外表嗎……”
張顏從枕頭下拿出一塊石子,仔細的一遍遍看著,更像是透過它看著什么。
燈光再次開始閃爍,燈管的一側(cè)變得火紅,溫度蔓延,最后砰的一聲,燈管徹底熄滅。
即使隔著一道門,張顏也能聽到從其他寢室傳來的驚呼聲。
“咚!”
“咚咚!”
是張顏的心跳聲。
張顏僵硬的躺在床上,手心間的石子被死死的攥在手心中,四肢開始變得冰涼。
“曹瑜義……”張顏的聲音有幾分顫抖。
——
張顏,她有嚴重的幽閉恐懼癥和黑夜恐懼癥。
明明又是這樣的黑暗,“曹瑜淵,我好害怕……”
——
“我好害怕……”
“哭有什么用啊,你別光顧著在里面哭啊,很容易讓我一起難受的啊?!?p> “對、對不起,我不哭了?!迸涸趥}庫中咬牙強忍著抽泣聲。
這是女孩情緒最失控的一次,女孩以為有院長在,那個孩子至少會收斂一點,“為什么…為什么…我不過是想活著而已……”
女孩身體抖的頻率已經(jīng)不太正常了,剛才哭的太過于用力,突然的強行停止導(dǎo)致她喉嚨處有東西在不停往上翻涌著,“嘔……”
干嘔,她甚至吐出胃里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里超過三個小時了,這對于一個從小對黑暗十分敏感畏懼的孩子簡直是無法形容的崩潰。
北方冬天的夜晚溫度低的夸張,她又是被騙來的,出來的匆忙連件外套都沒來得及穿,現(xiàn)在更是刺骨的寒。
越告訴自己不要哭,那種本能的抽搐反而變得更加強烈,女孩只能用雙手狠狠地捂住嘴吧,兩側(cè)的臉被手掐的扭曲發(fā)白。
她要聽話,她必須聽話!只有這樣,倉庫外的那個男孩才不會拋下自己。
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大人們已經(jīng)離開,更沒有可以去尋求幫助的地方,外面的男孩就是她獲救的唯一希望。
倉庫外的小男孩兒手中舉著與他手掌大小不符的大石塊,滿頭大汗的一次次高舉起石塊,又一次次砸下,有好幾次都因為拿不住石頭,而用手砸到了門。
倉庫大門的鐵鎖被石頭敲擊的回鳴不止,在靜謐的夜里顯得十分詭異突兀。
男孩兒的手臂都在顫抖,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聽不到女孩的聲音,“喂!你還是繼續(xù)哭吧,至少這樣我還能知道你活著?!?p> 雖然聽起來不太友善,但話粗理不粗。
倉庫里遠比外面黑暗的多,唯有被男孩砸開的縫隙中有一束從倉庫門縫隙中照入的光讓女孩可以辨別方向。
女孩小心翼翼的尋著光束爬了過去,透過門縫不顧驚耳的砸擊聲顫抖的趴在冰冷的大門上,“求求你,求求你別放棄我?!?p> 縫隙很小,但女孩貼得近,透過這縫隙剛好可以看到男孩若隱若現(xiàn)的半張臉。
那眼里,是她渴望的光。
男孩聽到女孩突然靠近的聲音后立即停下了動作,也靠近了大門,“你說什么?”
“我說…我說,我說你會拋下我嗎?”女孩的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嗓子哭的幾乎失了聲。
男孩愣住,因為他從沒有想到過這個選項。
女孩見他未出聲便安靜的等著。
“會…如果我努力了,但還是無法砸開這個門的話,我會離開。”
“……”女孩四肢冰涼,她沒想到男孩連句騙她的話都不肯說。
“但是我會在很久之后帶著警察來到這里。所以如果我離開了,在這‘很久之后’的過程中,你必須給我堅持住?!?p> 女孩哭的久了腦袋有點轉(zhuǎn)不過來,所以到底是會不會放棄她,她用盡全力拍著倉庫的大門,“對對不起,我有點笨,我沒明白你的意思?!?p>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蠢。
門鎖發(fā)出了一聲異樣的聲響,男生發(fā)現(xiàn)女生從里面的拍打恰好使鎖鏈上別住的地方松了些,“讓開!”
女孩被男孩突然的吼聲嚇得一愣,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門的縫隙變大,光映出了男孩的身影。
“嘶!”男孩似乎受了傷。
“你怎么了?受傷了嗎?”
“沒事!”男孩逞能的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手中的那塊大石頭突然崩碎了,不太小的一塊石塊半扎進了手心的肉里。
但很快女孩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絕對是哪里被劃傷了。
男孩也到極限了,扔下了手中的石塊,干脆側(cè)身用肩膀去撞那已經(jīng)變形的倉門。
女孩還保持著剛才的坐姿,直覺讓她四肢用力撐著地狼狽的朝后退了數(shù)步。
與此同時,門,被猛地撞開。
男孩明顯沒猜到門會被突然撞開,偏偏全身的力又都匯聚在肩膀處,面前沒了阻礙,腳下一空順著慣性向前撲去,最后“撲通”一聲直直的跪在了女孩面前。
“?”
男孩只能尷尬的扯起嘴角,“……酷吧?”
些許是因為月光灑了進來,倉庫也不再是個封閉的空間,女孩對黑夜的不適明顯減了大半,她忍著眼淚和鼻涕回了聲,“嗯。”
“你怎么樣了?”
“你怎么樣了?”
兩人同時開口,異常的有默契。
男孩搶先了一步,“我沒事,你怎么樣了,剛才哭的那么兇。”
剛才她確實很丟臉,女孩臉一紅立刻反駁,“和女孩子見面第一句就要提這種事嗎?”
“啊…抱…抱歉?!?p> 女孩被男孩的語氣逗樂,搓了搓手朝著手心吹了口熱氣,“你救了我,你那么緊張干嘛?”
女孩的笑甜的不行,溫度瞬間爬上男孩的耳朵,“我,我沒有!”
男孩急忙從地上爬起,受傷的掌心粘上了地上的灰塵,又引起一聲吸氣聲。
女孩這才想起剛才男孩受了傷,向男孩伸出手,“把手給我?!?p> 男孩立刻把手往身后藏,女孩只好努力支起上半身,上前抓住那只手,“哪里受傷了?”
男孩不想傷口被看到,用了些力想抽回手,誰知女孩力氣也不是一般的大,又將他拉了回來,“不許動!”
和不停用石塊砸門而出了一身汗的男孩不同,女孩的十指冰涼,接觸到他紅腫的手掌時,倒是鎮(zhèn)下了他不少疼痛。
女生的手還在抖,她只好在空中甩甩,來回攥緊拳頭,“我?guī)湍惆咽犹舫鰜恚赡軙悬c疼?!?p> “我不怕疼……嘶!”
“騙子,都已經(jīng)傷成這樣了,還逞什么強?”女孩知道他應(yīng)該是受傷了,但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男孩的手心上全都是血痕,有幾處傷口已經(jīng)起刺向外翻卷,數(shù)不清的石子沙粒混在其中。
“都怪我……”
長發(fā)垂下,女孩低著頭專注認真的一顆顆挑著有些嵌進肉里的石子,“對不起,我現(xiàn)在腿軟的還沒辦法站起來,不然在外面有月光也會看的清楚些。”
明明倉庫里滿是陳舊的器械,但與空氣中刺鼻的味道相比,更清晰的傳到男孩鼻間的是女孩發(fā)間傳來的香氣。
挑石子的過程是痛的,可男孩卻被眼前的一處“風(fēng)景”所吸引。
沒有了長發(fā)的遮掩,女孩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就那么明晃晃的闖進了男孩的視線中,沒有一絲瑕疵,是那般的不真實。
男孩忍不住沿著女孩的脖頸向上看,精巧的耳垂可愛的有些過分,但隨著女孩低頭的動作,男孩主意到女孩耳朵后有一個小小的傷疤。
說是傷疤倒更像是胎記,男孩看不太清,但這不明顯的“瑕疵”也使他覺得真切的感受到面前的女孩并沒有那么遙遠。
“好了,這顆最大的石子已經(jīng)挑出來了?!边@期間女孩把表層可以清理的石子都挑了出去,光是看著都能猜到會有多疼。
在男孩砍不到的角落,女孩悄悄的把那顆沾著血的石子揣進口袋。
“很疼吧?!碑吘顾诌€在抖,肯定有好幾次都弄疼他了。
男孩搖了搖頭,“不痛?!?p> “怎么不痛,你又逞強?!?p> “因為你很溫柔,所以不痛。”
這個語氣莫名的有些熟絡(luò),女孩并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男孩,“你認識我?”
……
云霧聚集移動,擋在月亮之下,將月亮的光遮去了大半,天色變得更為昏暗。
男孩臉上慢慢浮起的紅暈也因此未被女孩發(fā)現(xiàn)。
他的確認識她,但女孩并不認識他。
女孩看出了男孩的窘迫,也沒再追問,將另一只手也握上男孩伸開的手掌,“沒關(guān)系,那今天就是我們認識的第一天,你叫什么?”
男孩松了口氣,“我叫曹瑜義,你呢?”
女孩輕輕的吹了下男孩的手心,“我叫……”
——
“嘭!”
張顏被這聲響驚醒,睜開眼,是格外刺眼的光,張顏不適的瞇起眼睛,用手擋住燈照來的亮光。
“咳,啊……”
張顏清了清嗓,找回自己的聲音,活動了下冰涼的四肢,無視后背上沁出冷汗,緩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寢室恢復(fù)了明亮,看著窗外比先前還要亮上分的街道,看來整個宿舍樓的電路都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了。
張顏彎腰從床下長柜的內(nèi)側(cè)門掛鉤的籃子中取出空調(diào)的遙控器,手指不停的按著低溫鍵,將溫度直線調(diào)低。
直到寒氣將屋內(nèi)所有的悶熱驅(qū)散,張顏才將遙控器放回籃子中。
手機屏幕亮起。
在她調(diào)溫度時,因為靜音,有一個電話未被接起。
“鄭姨?!?p> 看著手機上的聯(lián)系人名字,張顏并沒有立即回撥,而是劃開手機屏幕。
未讀信件里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垃圾短信,并沒有她想要看到的。
劃著劃著,張顏看到了一串有些熟悉的數(shù)字。
“張顏,你還是計算機系的嗎,你一走計算機系都冷清了不少,我去陪你吧?!?p> “我果然還是很擔(dān)心你,和我后媽說了下,她同意了,下周我就可以轉(zhuǎn)到你們學(xué)校了?!?p> “在嗎?怎么沒回消息,又在學(xué)習(xí)嗎?”
“張顏?張顏?”
“蝶姐?”
又是許菅賦的消息。
耳后被弄亂的碎發(fā)脫離了皮筋的束縛,一縷縷的垂下來,遮住了幾分張顏的視線。
張顏看著許菅賦的消息,輸入框被反反復(fù)復(fù)點開,最終還是關(guān)上了屏幕。
嘭!
手機從手中摔出,撞在了兩床之間的樓梯架低端,伴隨著的是屏幕碎裂的聲音。
“艸?!?p> 張顏的手死死的抓在左胸口的衣服上。
“陰魂不散!”
“唯獨、唯獨這件事,不可以讓別人知道……”
(走呀走呀去食堂吃飯呀。)
(剛才還嚇的狂喊,現(xiàn)在就又恢復(fù)了?)
(忘掉忘掉,我跟你說,我朋友剛才給我發(fā)消息說在食堂看見了龐大學(xué)霸。)
(真的假的!快快快,有帥哥不看是傻子。)
在這空蕩的宿舍中,回應(yīng)張顏的,只有樓上寢室傳來的歡鬧聲。
——
“一會我們一起去,你就跟著我們就好?!毕挛绯鋈ゾ蹠笆菑堺愭屡R時通知的班會,梁伊歡路過張顏座位前喚了兩聲張顏,梁伊歡嗓門本來就大,再加上人緣好平時也愛張羅事,聽到聲音,大家都抬頭掃了一眼。
對于張顏居然會參加這個“活動”,大家雖說意外,但畢竟不是自己的事,看了兩眼便繼續(xù)低頭忙自己的事了。
曹瑜淵不在座位上,估計是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