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陷入沉思,耳邊回蕩著逸梅甜美的囈語——我的男人當(dāng)頂天立地,萬眾敬仰,若有心人抓住她父母和她的出身大做文章,恐怕她的愿望就更不容易實(shí)現(xiàn)了。我該怎么做既能光明正大地叩拜岳父岳母,又能堵住悠悠眾口?
“文兒,既然你不想拜劉大夫,不如把那個(gè)位子空出來,你私底下給逸梅的父母磕幾個(gè)頭算了。”俗語知子莫若父,賈文飽讀詩書,對禮數(shù)尤為看重,賈方擔(dān)心兒子堅(jiān)持在眾目睽睽下叩拜逸梅的父母,那可如何是好?“文兒,為父……”
賈文猛然抬起手臂堵住父親的嘴巴,眼中閃著說不上是狡黠還是野心的光芒,但他粗魯?shù)呐e止讓賈方心里頗為不舒服。
“有勞父親派人給逸梅的父母送去幾套體面但不奢華的衣服,為他們好好沐浴洗漱,無需佩戴什么珠寶首飾,簡簡單單便好。明日讓他們坐在該坐的位子上,等候我和逸梅的敬拜。若是有人和他們搭訕,詢問我和逸梅如何認(rèn)識的,就說逸梅曾救助于我。另外再派人知會一下劉大夫,把告訴逸梅父母的話再對他說一遍。父親,一定要派嘴嚴(yán)的人去傳這些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確定要讓逸梅的父母暴露在眾人面前?”
“父親,我意已決,你就不用勸我了?!彼坪跻庾R到跟父親說話的口吻有些冰冷僵硬,賈文微微頓了一下,語氣柔和許多?!罢埜赣H放心,這么做不僅不會給我?guī)碡?fù)面影響,還將把我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推到更高的位置。對了,父親,明天一定讓留陽城的普通百姓——越底層的越好——參加我的婚禮,越多越好。”
“文兒為何要這么做?”
“父親就不要多問了,只管去做吧。”賈文掙開被賈方抓著的胳膊,“若是沒有其它事情,我就回去了?!?p> 賈方看見了兒子眼中的急切,木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去吧,為父沒有其它事情了。”
賈文朝賈方頷首致意——這點(diǎn)兒最基本的禮貌尚沒有被逸梅占據(jù),轉(zhuǎn)身走了。吱呀——,房門裂開一條縫隙很快又消失了,賈方望著對他緊閉的朱紅色木門,心里五味雜陳。
尚不足十天,賈文仿佛換了個(gè)人似的。賈方熟悉的謙遜、恭順、低眉細(xì)語不見了,他變得冷漠,獨(dú)斷,甚至有些無禮,而且好像只在意屋子中的那名女子,對他的父親都開始不耐煩了。
賈方又看了看木門,轉(zhuǎn)過身,噙著紫砂壺的彎嘴,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沒走幾步,賈方驟然加快腳步。他要親自去找劉大夫,除了賈文交待的事情,還有幾件事他要當(dāng)面問問那個(gè)老東西。
賈方行色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身家丁的衣服,帶著兩個(gè)心腹家丁從后門出了城主府,直奔劉大夫的藥鋪而去。他跨進(jìn)劉大夫的藥鋪時(shí),太陽已完全落下去,只有幾片明亮的云朵停留在西方天際。
“劉老先生,別來無恙啊。”賈方走到柜臺邊,笑吟吟地對捧著一本色澤泛黃的醫(yī)書的劉大夫打了個(gè)招呼。
劉大夫微微抬起頭,看見賈方所穿的家丁服飾,冷冷地?fù)]了揮手,好似在驅(qū)趕上門要飯的乞丐。
“咳——,劉老先生,是我,賈方賈城主?!比羰且郧百Z方早就發(fā)火,出言譏諷了,現(xiàn)在卻對劉大夫的無禮不以為意,耐著性子與他說話。
劉大夫抬起頭看清來人確是賈城主,趕忙扔下手中的醫(yī)書,站起來。“賈城主怎么這身打扮來找老夫?老夫還以為是哪個(gè)不開眼的下人呢。請賈城主恕老夫眼拙,不要見怪?!?p> 兩個(gè)之前明嘲暗諷的人因?yàn)橐粋€(gè)女子摒棄偏見,親密無間,站到一起。
“劉老先生太客氣了?!辟Z方打著哈哈,給劉大夫丟了個(gè)眼色?!拔铱人缘睦厦∮址噶耍貋碚覄⒗舷壬鸀槲仪魄啤!?p> 劉大夫從柜臺后面繞出來。“賈城主,請你隨老夫去后面的會客室,讓老夫?yàn)槟阍\斷。”
賈方示意家丁留下,順著劉大夫的手勢走向柜臺一側(cè)的小門。劉大夫緊緊地跟在賈方身邊,在經(jīng)過柜臺時(shí)對藥鋪伙計(jì)小聲咕噥幾句。
穿過小門,賈方來到一處幽靜的小院。院子不大,布置的十分精致。重巒疊嶂的假山,清澈見底的小溪,紅柱綠瓦的涼亭,千嬌百媚的鮮花,幾株高大茂盛的梧桐樹,他以為來到世外桃源,險(xiǎn)些忘記此行的目的。
“賈城主覺得老夫這座小院如何?”
“劉老先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賈方四處打量了一遍,轉(zhuǎn)向劉大夫。“除了是名神醫(yī),老先生還是大雅之人吶。”
劉大夫撫了撫胡須,臉頰上反射著紅潤的光澤,讓賈方羨慕不已?!百Z城主過譽(yù)了。老夫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難登大雅之堂。賈城主,這邊請。”
賈方跟著劉大夫沿著一條小徑蜿蜒前行,走了大概十幾步,便來到一間上了鎖的小屋前面。劉大夫從懷中掏了掏,摸出一把奇形怪狀的鑰匙。咔噠——,烏黑的鐵鎖打開了。劉大夫把鑰匙重新放回懷中,推開那扇有些重量的木門。
“賈城主,請進(jìn)?!?p> 賈方抬腿邁過門檻,進(jìn)到一個(gè)些許黑暗的屋子中,一股混合著藥草和脂粉的香味鉆進(jìn)他的鼻子。
“賈城主稍微等一下,容老夫掌燈?!?p> 說話間,屋子亮起來。賈方僅僅掃了一眼就看清屋里的陳設(shè)。右邊的角落里放著一張大床,左邊離床不遠(yuǎn)的地方蹲著一張桌子,兩張?zhí)珟熞挝挥谧雷觾蓚?cè)。再往左是一個(gè)靠在墻上的多格櫥柜,上面放著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每個(gè)上面都貼著一張小紙條。而紙條上的字,賈方見過卻不認(rèn)識。
“賈城主,請坐?!?p> 賈方在劉大夫的示意下坐在桌子外側(cè)的椅子中,椅子的把手上一塵不染,而且香氣更為濃郁。他扭頭看向那張大床,有些困惑,給病人看病需要這么大的床?
“敢問老先生,這張床是做什么用的?”
“呵呵,老夫上了年紀(jì),總是犯困,困了就會躺到上面小憩一會兒?!眲⒋蠓蛎娌桓纳?,輕撫胡須慢悠悠地回答賈方的問題?!百Z城主這么火急火燎地來找老夫不是為了看這張床吧?”
“哎呀,瞧瞧我這記性,這幾日忙里忙出得都忙糊涂了?!眲⒋蠓蜃旖禽p輕動(dòng)了動(dòng),顯然沒有相信賈方的話。“老先生,文兒有幾句要緊的話告訴你,我擔(dān)心傳話的人嘴不嚴(yán),就自己跑過來了?!?p> “哦?賈文公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這個(gè)時(shí)候告訴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