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翔醒來時,天上已掛滿一閃一閃的星星,有的仿佛就在云落山脈之巔,讓他感到既近又遠。他站起來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筋骨,走到仍然保持警惕的將士身邊。
“將軍大人?!蹦敲麑⑹靠匆娳w翔,趕忙向他行禮。
趙翔掃了一眼將士略顯疲憊的臉龐,語氣柔和地問:“可曾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
話出口他就知道說了一句廢話,如果有可疑之人,將士早就叫醒自己了。然而眼前這位將士卻不是這么想的。
“回將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人?!?p> 趙翔嗯了一聲,拍了拍將士的肩膀。“辛苦了,再堅持一兩天就可以回去休息了?!?p> “跟趙將軍執(zhí)行任務是我的榮幸,一點兒都不辛苦?!?p> 將士亢奮的語氣讓趙翔感到有些意外,但他沒打算多說幾句,微微笑了笑,準備去其它地方看看。
“將軍,末將有個小小的請求?!睂⑹客掏掏峦滦÷晣诉龅?,看到趙翔同意的眼神,繼續(xù)說下去:“將軍下次出征的時候能否挑選我加入您的隊伍?”
“哦?”趙翔來了興趣,“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將士兩眼閃著光芒,有如夜空中的明星?!皩④姡兴恢?,整個赤首關都傳頌著您用兵如神,出其不意殺盡黑騎兵的事情。還有許多人族士兵在見識了您彎弓射箭,一下射死五名逃跑的黑騎兵后,更是視您為我族第一強將。現(xiàn)在所有將士們都渴盼著被您選中,加入您率領的人族隊伍,將魔族殺個片甲不留?!?p> 將士以為趙翔會露出自豪或驕傲的神情,趙翔卻是苦笑一下,臉上掛著淡淡的惆悵。將士趕忙低下頭,忐忑不安地說:“將軍,可是末將哪里說錯了?”
“你想加入本將軍的隊伍只是想大勝而歸,接受人們的掌聲和歡呼嗎?”
“回將軍,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睂⑹糠路鸨蛔惨娕c戀人幽會的少女,有些不自在,有些不好意思,旋即眼中充滿昂揚的斗志?!皩④?,末將自從赤陽關撤到赤首關后,心里一直憋著一股火,恨不得馬上跟魔族斗一斗,拼一拼。但卻像個烏龜縮在殼子里似的,每日就是訓練,巡邏,反而那些人族士兵有機會和魔族廝殺。”
“你可知道,戰(zhàn)爭是會死人的嗎?”
趙翔平淡的語氣讓將士會錯了意。他昂起俊美的頭顱,眼中燃著火焰。“將軍,末將并非貪生怕死之輩,為我族戰(zhàn)死疆場是末將最好的歸宿?!?p> 趙翔醒悟自己讓將士誤會了,決定順水推舟,按照將士的意思繼續(xù)這場談話?!氨緦④娊z毫不懷疑你的忠誠和勇氣,但你想過如果某天你死在沙場之上,父母親朋的感受嗎?”
將士愣住了?!八麄円欢〞槟⒏械津湴梁妥院赖??!彼恼Z調(diào)沒了剛才的底氣,有些猶豫。
“或許他們白天會偽裝出驕傲甚或壯烈的姿態(tài),接受鄰里街坊的安慰或贊揚。”趙翔輕輕嘆了口氣,臉上的惆悵愈發(fā)明顯?!暗谝估?,他們躲在被窩中,相互依偎著思念逝去的兒子,朋友,孤獨落淚時,你看得見嗎?”
“末將,末……”將士支支吾吾著,無言以對。
“神皇陛下和已逝的司徒大元帥正是不忍看見,不忍聽見我族一片哀鴻,才放棄赤陽關,退守赤首關的。從撤退的那天起,神族和魔族注定有一場終極大決戰(zhàn),我族將士等的是那一天,而非此刻,亦非明天。你們?yōu)楹我@么著急?”
將士有點兒不太懂趙翔最后的話,不過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他重新低下頭,“末將明白了。”
“如果你還想跟本將軍出征,那就去找我的副將吧。”趙翔凝視著低著頭顱的將士,“但本將軍不敢保證下次會把你活著帶回來?!?p> 趙翔邁著憂傷的腳步離開了,將士抬起頭,注視著他漸漸模糊的背影,眼神飄忽不定。
當趙翔率領神族將士在距赤首關較近的云落山脈設下關卡想要圍捕金戾時,金戾已經(jīng)攀爬到云落山脈的半山腰,仰望著同一片星空。有了上次孤身一人翻越云落山脈的經(jīng)驗,金戾從容了許多。
跟之前一樣,在野獸頻繁出沒的上半夜,他早早找好了藏匿之處。不過卻并非可以讓他高枕無憂的洞穴,而是一株枝葉茂盛的參天古樹。他橫躺在樹枝中間,一邊聆聽或近或遠的野獸嘶吼打斗聲,一邊凝視著漫天星斗。
若非中途救下張魈,這時候他應該已經(jīng)翻過了云落山脈。在和張魈分別之后,他想到他的出現(xiàn)或許引起了神族的警覺,說不定某個神將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
于是他便不再御空而行,專撿生僻小路,因此耽擱了些時間。幸運的是趙翔率領人族隊伍返回赤首關時,比來時慢上許多,再加上向滌魔神將匯報的時間,金戾還是趕在神族封鎖之前登上了云落山脈。
雖說那次意外讓金戾警惕起來,倒也沒過分憂心,因為他的包袱里還有一件秘密武器。想到這里,金戾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甜蜜的笑容,請你們再忍耐幾天,之后就可以隨我逃離樊籠,過上自由幸福的生活了。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只有極遠處響起一兩聲模糊的哀鳴。金戾收起思念之心,縱身跳到地面,輕巧的像只山貓。他駐足凝聽,沒有覺察到任何危險,朝著云落山脈直入云霄的山巔走去。
走著走著,被什么東西監(jiān)視的詭異感覺又出現(xiàn)了。他沒有緊張不安,而是變得恭謹起來,好像一名朝拜者。這種感覺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就消失了,接著縹緲的云層中響起一聲熟悉而嘹亮的啼鳴聲,似乎是在和金戾打招呼,又好像王者向部下發(fā)出命令。
金戾對著夜空深深彎下腰,待一切復歸寂靜之后,才直起身重新上路。
剩下的路變成了坦途,金戾毫不費力地越過山巔,朝著落云山脈的另一側(cè)走去。在清晨第一縷曙光的歡迎下,他回到了神族統(tǒng)御的大地上。一個晚上翻越云落山脈,縱使金戾這樣的高手,身體也吃不消了。他躺在一個草坳之中,吃點兒食物,喝點兒水,不久就進入了夢鄉(xiāng)。醒來時,太陽已漸西斜,正午已然過去。他翻身起來,根據(jù)記憶摸索著靠向遇見神秘人手下的地方。
金戾隱匿在樹林的陰影中,凝神細聽。除了草叢中偶爾傳來的窸窣聲,周圍一片死寂。他仍不放心,撿起幾段樹枝,分別扔向不同的方向。輕巧的樹枝在他手中仿若頑石,帶著呼嘯聲重重擊中了幾棵樹木。
砰砰砰的響聲過后,樹林中安靜下來,那兩名神族人沒有出現(xiàn)。想必久久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蹤跡,饒是神秘人這樣城府極深之人也失去了耐心。
金戾嘴角微斜,露出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