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雷驚醒了木余的知覺,他感到口舌干渴,全身熱燥,伸出雙手在空中胡亂抓著,恰好摸到了桑浮清涼的纖纖玉手。
木余好像落水之人遇到了一根浮木,猛一用力便將桑浮攬入懷中,雙臂緊緊箍住了她單薄柔軟的身軀。
桑浮羞紅了臉,掙扎了幾下,便任由木余抱著。她趴在木余赤裸的胸膛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呼吸著他的氣息,心中說不出的喜悅。
迷迷糊糊中,木余好像看見了姝瑤。她站在一片云霧中,沖著他露出淡淡的微笑,揮手向他告別。他抬腿想要追趕離去的姝瑤,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將自己留在原地。
他張口呼喊姝瑤的名字,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木余喊得嗓子嘶啞,最后發(fā)不出任何聲響,眼睜睜注視著姝瑤在朦朧的云霧中消失不見。
桑浮沉迷在羞怯和喜悅中時,忽然聽到木余在呼喚她的名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側(cè)耳傾聽,確定木余是在叫她。桑浮大著膽子,伸出雙手輕輕環(huán)住木余的肩膀,微微閉上眼睛,享受屬于她的甜蜜時刻。
木余翻了個身,桑浮被壓在了下面。桑浮面紅耳赤,心臟撲騰撲騰地劇烈跳動著。雖在煙花巷中耳濡目染,但未經(jīng)人事,縱使木余是她傾慕之人,桑浮還是緊張不安起來。她不由得扭動身軀,試著將木余從她身上推開。
木余不甘心,奮力掙脫桎梏,雙手揮舞著將擋住他視線的縹緲云霧驅(qū)散。他沖出云霧,可是并沒有看到姝瑤,入眼的是反射著白晃晃光芒的海洋,刺得他微瞇起眼睛,疑惑不解。
難不成姝瑤坐船走了?木余奮不顧身地跳進水中,推開阻擋去路的海水,一邊前行,一邊繼續(xù)呼喚姝瑤。一滴水珠落到嘴唇上,他舔了舔,既有海水咸澀的味道,還有一絲甜甜的感覺。他顧不上那么多,仍然艱難地劃開波浪走向大海深處。
他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奇怪的是海水始終沒有將他淹沒,他也沒有看見姝瑤遠去的船舶。最后木余精疲力盡,癱倒在海水中,被一波巨浪沖到白色的沙灘上。
柔軟溫熱的沙灘讓他忘記了姝瑤離去的悲傷,他感到舒服極了,愜意地享受這份溫馨??赡苁翘哿耍居嗵稍谏碁┥纤?,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沉睡的木余被一聲炸雷驚醒,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外面濃密的烏云使得茅屋內(nèi)光線暗淡,讓他分不清時間,下午,傍晚還是黃昏?
他揉搓著疼痛欲裂的腦袋,卻感到渾身酸痛——那是飲酒付出的代價。隔壁的桑浮怎么樣了,在陰雨天氣她總是咳嗽的厲害,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咳嗽?他決定起來去門口聽聽。
木余坐直身子,感到了一股涼意——自己竟然赤裸著身體。他一邊回想著如何脫去衣服的,一邊伸出手在床鋪上摸索。
忽然,他的手停了下來,一副見鬼的神情——他摸到一具柔軟的胴體。自己和那些風塵女子僅是逢場作戲,從未有過越界之舉,難道這次她們其中的一人竟跟著回來,還睡在他的床上了?
不可能!木余很快否定了這個荒誕的想法。她們眼中只有錢財,而自己現(xiàn)在身無分文,她們瞧都不會瞧自己一眼。腦中閃過一道念頭,卻趕忙逃避開來,他要去確認一下。
木余輕輕拿起衣服溜到地上,胡亂套在身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一陣涼風順著打開的縫隙搶進來,直吹向床上的未知女子。
熟悉的咳嗽聲讓木余呆立在門邊,越來越多的涼風沖了進來,女子的咳嗽越來越劇烈。腦袋的疼痛讓木余回過神來,他驚慌失措地把門關(guān)上,發(fā)出砰的一聲。
咳嗽消失了,昏暗的茅屋安靜下來,木余和桑浮都在等彼此率先開口。
時間猶如門外的雨水,時而急速,時而遲緩。此時外面的雨勢緩了下來,屋內(nèi)也愈加寂靜。
“木大哥,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餓不餓?我馬上起來給你做飯?!?p>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房子的一端傳到另一端,木余無地自容,差點就奪門而出,再逃走一次。但不知為何,他這次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整個人好像失去了靈魂似的。
一聲驚呼將木余的魂魄拉了回來。透過擋在眼前的朦朧他隱約看到桑浮模糊的身影跌坐在床邊,看上去沒有一絲力氣。木余的身子晃了晃,重新站穩(wěn),嘴巴還沒張開又閉了起來。
桑浮雙手撐著床沿兒掙扎著起來,步履虛浮地向他走來。好像經(jīng)過了漫長的等待,他和她才相遇。桑浮羞怯地低下頭,看都不看木余,悄無聲息地想要從他身邊溜過。
在擦身而過的剎那,木余的手攥住了桑浮的手腕,桑浮順從地停下了腳步。
“你坐到桌邊去,今天不用你做飯了。”冷漠而熟悉的聲音讓桑浮一怔,她從中聽出了些許別的意味。
不等桑浮回答,木余就放開了她。橫七豎八釘著幾個木板的簡陋房門被打開一道細小的縫隙,木余搶在涼風之前擠了出去。
桑浮沒有咳嗽。屋外的雨徹底停了下來,夕陽沖破烏云的阻撓射出玫瑰色的光芒,昏暗的小屋亮了起來。
桑浮沒有聽木余的話,而是重新挪回到床邊,撤去上面的床單,將被褥疊放整齊,指尖輕輕滑過尚存余溫的床榻,戀戀不舍地走向桌子,等待木余回來。
桑浮沒有久等,房門又裂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木余迅速地閃了進來,手中端著兩個盤子。他將盤子放到桌上又轉(zhuǎn)身走了,回來時雙手捧著一碗熱湯。
木余和桑浮面對面坐著,熱湯的霧氣在兩人中間形成一道模糊的簾幕。桑浮微垂著眼簾,不敢直視這個她愛慕的男人。夕陽的最后一點兒光輝穿過窗戶斜斜照在桌上,為他們點上了一盞天然的明燈。
木余覺察到桑浮的拘謹,冷冷地說了一聲:“趁熱吃吧。”
桑浮拿起木余推過來的筷子,嗯了一聲,卻沒有夾菜。無奈之下,木余只好率先吃了起來,桑浮猶疑著跟在他后面,夾起菜放入嘴中。入口的瞬間,桑浮變得窘迫起來,跟木余比起來,自己燒的菜委實難以下咽,她好奇木余為什么一直沒有嫌棄她做的飯菜。
“木大哥,你做的飯菜真好吃?!鄙8∮芍缘刭潛P木余的手藝,“你是怎么做的?”
木余沒有理會她,仍自顧自地吃著。桑浮好像做對了事情得不到大人夸獎的小孩一樣,心不在焉地咀嚼著。
“我有一個朋友,他做飯的手藝冠絕天下。”木余遲到的回答溫暖了桑浮失落的心靈,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加難過?!俺燥埖臅r候?qū)P某燥?,不要再問些無聊的問題?!?p> 雖然桑浮感到有些失落,但能吃到木余做的飯菜,她還是很高興的。她壓抑下內(nèi)心的低落情緒,順從地接受了木余的命令。
“雨后天氣有點兒涼,喝點湯?!蹦居嗟目跉膺€是那么冷漠,他推到桑浮面前一把湯勺,又放到她面前一個小碗。小碗竟出奇的干凈。
桑浮心中偷偷笑著,嘴上小聲說道:“木大哥,你也喝點吧,能幫你解酒?!?p> 木余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眉頭蹙成一團,空洞的眼睛不知望向何處。
桑浮手中盛著熱湯的小碗掉落在桌上,幾滴滾燙濺到她的手上、臉上,她卻像感覺不到熱似的,忙不迭地陪著不是:“對不起,木大哥。我是不是哪里說錯了,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