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望著大元帥,驚愕之情在她朦朧的眼中堆積起來,臉上閃著關(guān)切的表情。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倉惶,失掉自信的司徒烈。從她見到司徒烈的第一天起,他的身上就一直閃著驕傲自信的光芒,將他原本高大的身影烘托的愈發(fā)偉岸。
然而此時的大元帥卻讓她感到陌生。他眼中的堅定和自信被困惑和疑慮所取代,雄壯的身軀好像縮小了幾分,猶如剛經(jīng)歷了冰雪摧殘的翠竹綠柏。
“元帥……”
溫柔而親切的呢喃仿佛清新的空氣通過司徒烈的耳朵飄進他的胸膛,他又可以自由自在順暢地呼吸了。他怔怔地望著若云,好像從沒有見過她似的。
若云輕輕地走到司徒烈面前,抬頭仰望司徒烈疲憊憂慮的臉龐,晶瑩的淚水順著她柔美的臉頰無聲滑落。
司徒烈低頭凝視若云眼中的關(guān)懷和愛意,在淚水的映襯下更加真切。他輕輕地將若云攬入懷中,淡淡的幽香鉆進他的肺腑。
若云雙手從后面抱住司徒烈,那么輕柔卻又那么有力。
他們靜靜地站著,被彼此的濃厚愛意所圍繞,遠(yuǎn)離了天地間的一切紛擾喧雜,連時間都避開了他們,讓他們享受最后的溫馨和寧靜。
“元帥,我們走,好嗎?”
溫柔的呢喃再次響起,只是聲音是那么小,好像在說的時候已然知道了答案?;卮鹑粼频氖浅聊q如噩耗般讓人悲痛欲絕的沉默。
若云的手又緊了幾分。
良久,淡淡的聲音從司徒烈口中傳出。那聲音是如此平淡,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好像源自遙遠(yuǎn)時空的不知名生物。
“夫人,或許我要出一趟遠(yuǎn)門,可能要很久。”
抱著司徒烈的雙手松緩了一剎那,緊接著更加用力地?fù)ё×怂K就搅业难劬β貪駶櫫?,卻沒有淚水滴落。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這里等你回來。無論你何時回來,都會發(fā)現(xiàn)我在這里等著你。你不會孤單和寂寞,我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
淚水順著司徒烈剛毅的臉龐滑落到他的嘴里,那么苦澀,那么甘甜。
不知不覺已是傍晚時分,又到了觀賞落霞美景的時間了。兩人從相擁中分開,一言不發(fā),十指緊扣在一起,緩緩向落霞閣走去。
三十六丈高的落霞閣突然變得高不可攀,難比登天,司徒烈和若云艱難地登上樓閣最后一層。
出人意料的是,今天的太陽仿佛難舍白日的光陰,遲遲不肯落山,晚霞尚未涌上天邊。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
或許對于姍姍來遲,心有愧疚,今日的落霞綻放出從未有過的絢麗光彩,仿佛要燃盡剩余時光的所有美好。
赤紅,橘紅,灰暗的落霞交相輝映,在灰藍(lán)色的天空中變幻著不同的形狀和色彩。
若云被美麗壯觀的落霞深深吸引,眼中閃爍的光芒被落霞的色彩染成了火焰的顏色,握著司徒烈的手更加用力。
或許是若云感染了司徒烈,也或許今天的落霞確實非同一般,一向?qū)Υ肃椭员堑拇笤獛洷宦湎济谰拔^去,被火一樣燃燒的落霞所震撼。
慢慢地,一抹釋然的微笑爬上司徒烈的嘴角。他的眼中閃現(xiàn)著淡淡的光輝,就像西落的太陽發(fā)出的最后光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最后一絲落霞消失不見了,唯有灰白色的云朵飄蕩在天際。
司徒烈和若云通過緊扣的十指感受到彼此的平靜和祥和。他們相視一笑,轉(zhuǎn)身朝樓下走去。在他們轉(zhuǎn)身的瞬間,一道耀眼的余光刺透蒼穹,將他們的身影映照的無比巨大。
晚上,若云親自動手做了幾個精致的小菜,為司徒烈拿來了他最愛喝的冰焰美酒。
平常只喝一樽冰焰的大元帥竟破例連飲數(shù)樽而尚自意猶未盡。滴酒不沾的若云為他又斟滿一樽,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剛一入口,她覺得冰涼爽口,甘甜醇香,落入腹中卻好像燃起了一道火焰,灼人心脾。她明白了為何此酒喚做冰焰。灼熱感消除后她覺得四肢通泰,神清氣爽,便想再喝。
司徒烈按住若云躍躍欲試的手,柔聲說道:“此酒甘甜怡人,令人不能自拔,但切不可過量飲用,否則會傷及肺腑。”
若云輕輕推開司徒烈寬厚溫暖的大手,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輕柔地回道:“今夜讓我陪元帥喝個痛快。”
司徒烈凝視著若云溫柔而堅定的眼神,感受到若云不容反駁的決心,緩緩喝光樽中的美酒,大喝一聲:“好酒!”
兩人對著彼此露出幸福的笑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神都尚在睡夢中。司徒烈悄悄離開若云溫暖的懷抱,端詳了片刻殘留著紅暈的嬌美臉龐,一絲幸福的微笑浮上嘴角。
他為若云掩好被角,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秀美的烏發(fā),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司徒烈走出房門的那一瞬間,若云的眼皮微微顫抖了一下,嘴角的微笑變成了冰冷的留戀。
司徒烈來到一間昏暗的小屋內(nèi),打量著架子上陳列的一件件武器,眼中露出熾熱的光芒。他溫柔地拂過每件武器,猶如觸摸著初戀情人的指尖,熱情似火而又小心翼翼。
不同的武器見證了司徒烈不同時期的戎馬生涯,有初入行伍時的制式佩劍和長槍,有從士兵升為將領(lǐng)時特意打造的長劍和弓箭,有晉升為大元帥時神皇賞賜的寶劍和黃金槍……
每件武器都曾飲過魔族的血,吃過魔族的肉。今日它們中的某件武器將再次陪伴他,一起洗刷掉心中的負(fù)疚感和恥辱,幫他重新找回引以為傲的信念。他流連在武器之間,久久不能決定攜帶哪件武器。
最終,司徒烈拿起了入伍時發(fā)的制式佩劍和長槍,穿戴上普通鋼鐵打造的盔甲。他的手劃過佩劍和長槍上的斑斑銹跡,輕觸盔甲上的凹凸不平,感到青春的血液流淌在身體內(nèi),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渴望建功立業(yè)的驕傲青年。
他走出小屋,向若云的房間看了最后一眼,一抹淡淡的微笑洋溢在嘴邊。他躍升上高空,朝著赤陽關(guān)的方向急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