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男人的直覺

　　“美國股民當(dāng)然不是傻子，但股票經(jīng)紀人會把他們忽悠成傻子的，只要傭金足夠高！”

　　我不敢肯定那確實是師傅他老人家的想法，他老人家也從未對我說過任何有關(guān)的話。但冥冥中，我覺得就是。

　　因為對于某些人來說，金融市場就是個合法騙局。

　　“這只是我的個人理解?！蔽衣匕炎约旱睦斫庀蛩f明。

　　一切只源于那兩張擺在我面前的JOKER，掌握股票的一方在這個游戲中主宰一切。當(dāng)公司高層手中的股票數(shù)量足夠多的時候，定價權(quán)就在他手里。股票市場的交易信息是公開的，只要電腦系統(tǒng)摘取到了所有的信息，就可以分析出買入的散戶有多少，在哪個點位買得多，然后操盤手就可以定點打擊，迫使對方交出籌碼。

　　一條上升的K線，只要散戶買入，操盤手馬上就打壓，如果不買入，他就繼續(xù)拉升。就像薛定諤的貓，漲還是跌只取決于你是否買入。

　　這么簡單的道理，卻有無數(shù)傻子愿意買入并且期待一個更大的傻子把股票從他手上買走。

　　一級市場上也是同樣的道理。一只股票能否帶來收益取決于總利潤，而總利潤與市場、周轉(zhuǎn)、盈利能力相關(guān)。簡單地說，市場越大賣得越多，毛利越大賺得越多，周轉(zhuǎn)越快賺的越快，一家市場大，盈利強，周轉(zhuǎn)快的公司，股價必然是超高的。比如蘋果公司。

　　但是，還有一種公司，他的市場占有率很高，看起來很容易就能盈利，但就像一只會下金蛋的母雞，它只是會下蛋，卻從不下蛋。

　　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垃圾股，他上市就是為了圈錢的。把這些股票賣給股民的人，就叫做股票經(jīng)紀人，他們有一個更知名的稱號“華爾街之狼”。要知道，在公司規(guī)模、盈利、市場、投入等等項目中，市場占有率是最容易做到的，拉幾個朋友進來我就給你發(fā)100元現(xiàn)金，兩年就能把一個APP做到全國第二，不夠容易么？但這個過程是給客戶錢去做推廣，盈利是反過來要客戶給你錢。這就難于登天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打扮得花枝招展，讓一群更大的笨蛋把這家公司從你手上買走。

　　顯然，這些師傅都沒有同丁總解釋清楚。我，倒是說得七七八八了。

　　丁總聽得兩眼放光，嘴咧得就像荷花似的。從他渾濁的眼睛里，我分明看到了萬丈金光。

　　“我看出來了，你他娘的就是個天才！”

　　丁總跨過桌子，狠狠的給了我一個熊抱。我可以理解他的興奮，如果有一個人告訴你，你可以投入幾千萬然后換到十億美金的話，你也會當(dāng)場瘋掉的。

　　“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丁總您才是真正的天才！”我回拍一個馬屁。“丁總，如果您沒有更多的疑問，我就先回去了?！?p>　　“好！我送你?！?p>　　“您不用這么客氣的?！?p>　　丁總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就這么定了，你要去哪兒？”

　　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多，露涵就在醫(yī)院里，也許還沒吃飯。

　　“那送我去醫(yī)院吧，師傅身體不好?！?p>　　“對對對！”丁義秋不由分說拉著我下了停車場。

　　坐上副駕駛，扣上安全帶，電波信號透過停車場的鋼筋水泥，傳到車內(nèi)電話上。我略微驚訝，因為云翔的車子從來不能在地下停車場收到信號。

　　丁總直接點開，車子直接變成了一個大藍牙耳機。

　　“是我，唐行長有什么事嗎？”

　　“擔(dān)保？”丁總按掉免提，顯然他經(jīng)常肆無忌憚的在車里打電話。

　　我耳朵突然豎起來，銀行的行長為什么要一個老板為他提供擔(dān)保呢？

　　“您這個請求我有點跟不上，這么大筆錢的擔(dān)保，萬一出了問題?！?p>　　電話對面似乎很是焦急，聲調(diào)有些高。隱約有“求”、“急”、“樓盤”幾個字。

　　丁總面帶難色，拒絕不是，應(yīng)承也不是。

　　“您也別著急，這樣吧，明天我登門拜訪，見面談好嗎？”丁總掛掉電話，我也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

　　醫(yī)院很快就到了，我先買上一杯豆?jié){和兩個包子，去替露涵的班。這幾日的辛勞，露涵顯得非常憔悴，原本白里透紅的膚色如今蒼白無光，一顆紅痘子還長在臉頰上。原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如今蒙上一層灰塵，血絲布滿了眼球。

　　“辛苦了，先吃點東西?！?p>　　露涵將頭靠在我肩膀上，吸了一口豆?jié){，皺眉嬌嗔：“我想吃榴蓮千層蛋糕?！?p>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p>　　這是一個有點讓我猝不及防的要求。榴蓮千層需要跑出一公里外的商場蛋糕店去買，但這就是愛上大家小姐的代價。

　　來去半個多小時，看著滿頭大汗的我，露涵挑起一小塊蛋糕，抵上我的嘴唇。

　　“我不吃了，這玩意兒……味兒?！?p>　　“你不懂?！甭逗硎苤裆彧毺氐南銡?，“榴蓮聞起來臭，嘗起來特別香。”

　　“我在這守著，你回去休息吧。”

　　“嗯。”露涵用鼻子吐出一聲，“爸爸還有一周就可以出院了?！?p>　　“是啊，就是保險公司還要一個月才賠付?！?p>　　“我過兩天可能還能再賣出一套，你不用擔(dān)心的。”

　　我笑笑：“那你可把房產(chǎn)備案那幫子嚇壞了，人家肯定想這哪家盤子，啪啪啪的出房子?！?p>　　“去你的。明明是我們的盤子折扣高，傭金多?！?p>　　“哇！寶貝你真是厲害?！蔽乙贿吙渌贿厖s注意到了一個隱蔽的信息。欽江房價本就不高，這個盤子竟然打折出售，這很不尋常。

　　“等保險公司把錢賠上了，我真想買一套?！甭逗裤街篮玫奈磥怼?p>　　“不是吧……”

　　“怎么不行，我賣出兩棟房子，差不多20萬返點，你現(xiàn)在這個收入，省吃儉用一年，刨去爸爸看病花的錢，湊夠15萬首付一點問題沒有！”

　　“首付這么低？不是現(xiàn)房嗎？”

　　“預(yù)售啦?！?p>　　我恍然大悟。預(yù)售是一種正?，F(xiàn)象，開發(fā)商為了回籠資金都會把沒蓋好的房子直接拿出來賣。通常要比現(xiàn)房稍微便宜點尾數(shù)，在動輒百萬的房產(chǎn)交易里，即便是幾個點也是一筆不可小覷的數(shù)字。

　　“對了，你們公司的合作銀行是哪個？就是公司收款賬戶所在銀行?！?p>　　“儲財銀行，怎么了?！?p>　　儲財？我掏出手機，隨便一搜：欽江支行二級支行長，唐致禮。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明天看來非見師傅一面不可。

　　“明天我去港口上班，還得去老人家那邊一次，晚點回來。我準(zhǔn)備請一天護工，你就別來了?！?p>　　“嗯?！甭逗耆珱]有拒絕的意思，這幾天她確實累壞了，連體香都變得像榴蓮一樣的味道。

　　請一天護工又是一筆支出，還好，根據(jù)勞動仲裁的結(jié)果，高翔集團把我辭退之后，必須支付兩個月工資。這筆錢還沒捂熱乎，就被我送給了醫(yī)院。我現(xiàn)在的工資勉強可以支付露涵的信用卡利息，一切都是剛剛好！

　　菜花島上，師傅的電話還沒有放下，我已靜候在外。

　　老人家確實不用手機，他用的是比手機大了好幾倍的“大哥大”。這不是他懷舊，而是因為他需要時時聯(lián)系海外業(yè)務(wù)。這種電話叫做“海事衛(wèi)星電話”，不是智能手機，也不經(jīng)過本地手機服務(wù)終端，而是通過美國和歐洲的國際商業(yè)通訊衛(wèi)星傳輸信號。誰會想到一個瞎子，在這么一座荒無人煙的小島上，用衛(wèi)星電話聯(lián)絡(luò)生意呢。

　　“丁總那邊怎么樣？”

　　“師傅，各個方面問題都不大。丁總早有先見之明，把陸海集團名下的陸海物流注冊到維京群島，避開了國內(nèi)法律。公司各項數(shù)據(jù)也沒有什么問題，唯一的缺陷是市場規(guī)模還不夠大，不滿足您老人家的期許?！?p>　　師傅端坐床沿，灰白色的眼睛似有萬卷浮云，變幻古今。

　　“他本人是什么意思？”

　　“我找了一些國內(nèi)公司美國上市的案例，其實很多都是連年虧損后上市的，所以他現(xiàn)在有心投入流動資金，做大市場。”

　　“你做的很對。”師傅面露微笑，表情甚是贊許?！艾F(xiàn)在他投入的每一分錢，將來都會有二十倍以上的回報?！?p>　　“但是……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有人可能要算計丁總。”

　　“你是指高家？”師傅問道。

　　“對！雖然都是些細節(jié)上的碎片，但我覺得事情非常蹊蹺。”我看師傅沒有阻止我說下去的意思，索性就把自己的線索和推斷都說了。

　　“我在車上的時候，丁總接了一個銀行的電話，唐行長求著丁總幫他擔(dān)保什么，我感覺似乎是一個房地產(chǎn)項目。接著我又打聽到皇家御園這個預(yù)售盤在打折銷售，中介傭金比例也很高，我去問了，好幾家房地產(chǎn)中介都在推這個盤子。這個盤子的收款賬號就在唐致禮先生的銀行開戶。把這些信息串起來的話，我感覺這位唐致禮行長似乎在請求丁總做貸款擔(dān)保人?！?p>　　師傅沉思片刻：“這種事情也不少見。房地產(chǎn)本就是高杠桿行業(yè)，又硬又保值的資產(chǎn)，辦貸款還不正常？至于擔(dān)保，這是大額貸款的硬性規(guī)定。做企業(yè)的本來就需要同銀行打交道，恐怕丁總很難駁人家面子。”

　　“可是師傅，這個盤子一梯四戶31層一棟，好幾個億的盤子，如果房地產(chǎn)那邊真跑路了，丁總的流動資金可就全凍結(jié)了?！?p>　　“嘶……”師傅陷入沉思，沖我豎起手掌，示意不要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