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人化的異族大多數(shù)上了歲數(shù)就不能很好的變作人形,一般這個時候也都回歸本族生活了,都是年輕的時候為了體驗生活融入大團體才會保持人形,真到了年紀去他們的房里一看,指不定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在民宅里亂竄呢。
但是夢靈不一樣,體質好壽命長,輕松活到九十九。
現(xiàn)在看來,老周也不過是剛過中年罷了。
蘇淺跟在后面,看著他拐進了最左的一棟房子,在他按開電梯的時候,她快步跟上,老周一眼詫異的看著她,似乎剛剛才反應過來這人究竟為何眼熟。
“好巧哦,你住在這里嗎?”老周似乎沒有真的意識到蘇淺的目的,而是禮貌性的打起了招呼。
蘇淺微笑著看向他,和他在同一層下了電梯,站在他家的門口,這時,對方的臉色才終于有些不對。
“我不住在這里,但我是專門為了你來的?!彼f著指了指門:“進去說吧?!?p> 老周猶豫了幾秒,還是打開了門。
他家中面積不大,裝修擺設都很簡單,除了日常用品之外東西很少,看起來倒是非常的寬敞明亮,比很多獨居老人的家中環(huán)境好很多倍。
蘇淺在沙發(fā)上坐下,老周給她拿了一瓶水,也在另一側緩緩坐下:“你是凡人嗎?”
這會兒意思已經(jīng)明顯,倒也不必遮遮掩掩,蘇淺點頭,大方道:“我是,我遇到了困難,所以迫不得已來叨擾你,實在抱歉。”
這歉意是發(fā)自肺腑的,如果不是必須,她確實不會來叨擾一個72歲的大爺。
老周點點頭,并沒有太在意也沒有太驚訝,想來這些年找他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十幾個總也有的。
事實上,夢靈只考驗人品和需求的真實性。
如果一切合適,他也沒有攔住別人的道理。
況且對于蘇淺,他的映象還算不錯。
“說說吧,找我為什么呢?!崩现苷f著,還拿出了零食遞給她,倒是儼然一副爺爺?shù)臉幼印?p> 蘇淺感動,也沒有在多耽擱,直接道:“我失憶了,需要去往你們的誕生之處,找到法力最強的那個夢靈幫助我?!?p> 老周看著她,細細的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充斥著外人看不到的幻彩流星,但都是虛妄。
確實,她沒有說謊。
“你知道的,要得到就要付出?!?p> 這是條件,蘇淺當然明白,她需要完成老周的一個訴求。
這也算是靠運氣,在不同的時候遇到老周,對方所遇到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樣,因此難易確實不好說。
這個年紀的老周,能有什么愿望呢?
“你聽說了外面?zhèn)鞯哪切┪业氖虑榘??!?p> 蘇淺點點頭,心中卻咯噔了一下,難道外面說的那些還都是真的嗎?
“他們說你年輕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然后這么多年過去她已經(jīng)結婚生子,但是你一直守在她身邊,沒有結婚就是為了她?!?p> 老周聽完笑了笑:“夢靈都不會結婚,你知道吧?!?p> 蘇淺點頭,又奇道:“所以,和這個阿姨沒有關系是嗎?”
“說沒有關系,也算不上吧,她病了,很重的病?!碧K淺聽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不會是讓自己去救人吧,那難度也太大了。
老周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搖了搖頭道:“放心,不是讓你去救她,相反。”他說著,頓了一頓,看著蘇淺,神色復雜。
忽然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說,老人如果身患絕癥也治不好了,靠機器藥物維持生命,她想走,可家人舍不得她走,非要吊著這條命啊。”
“那最后,走是家人自私了,不走是自己自私了嗎?要怎么做決定呢。”
雖是問句,但是蘇淺明白,這是一個囑托。
兩難抉擇,確實無法回答,但是老周有他自己的看法。
人活一生,到最后生死的權利,如果可以自己定,就自己定吧。
“您確定了嗎,這是她的決定?!?p> 老周點點頭:“我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啊,夢里,醒來的時刻,她該走了,她該走啦?!?p> 時候到了。
人活一世,諸多奢求。
到了最后不過黃粱一夢。
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是到最后兩個人也沒能在一起,可是到最后,他還想幫她一次,算是了了此生一個念想罷了。
今日的天氣很好,蘇淺走出來的時候,還是下午,冬日的太陽不刺眼,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連帶著心里也一并亮了。
這世上恐怕難有兩全的選擇,總有一方受傷,一方遂愿。
既然活了這一世,就在最后這一刻,從了她的心愿吧。
她回到住處,云修卻不在屋內(nèi)。
此刻難得清靜,她坐在窗前,手里捏著老周給的地址,有些出神。
直望著夕陽西下,終于這一日過去了,她也終于想明白了。
云修回來,站在她的身后,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良久,夜色漸起,蘇淺在窗子的倒影上看見云修的身影,那么安靜的站在那里,不曾打擾他,耐心又溫柔的一直等著她回神。
她笑了,沒有轉身,只是看著窗前倒影道:“你回來啦,去哪里啦?!?p> 云修走上前,站在她的身邊,一起看著窗外夜色,卻沒有應她的話。
也是,他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懂的。
蘇淺沒有在問,只是將今日里的事給他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就是這樣,你說,如果我這么做了,算不算殺人了?!?p> “你覺得算嗎?!痹菩揠p手按上她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她,不知是安慰還是鼓勵。
蘇淺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太難,她在心中想了無數(shù)遍,卻始終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
如果做的話,那對的起她的家人嗎,所有的人會因為她的決定承受不期而來的悲傷,這種感受,不是當事者,又如何能夠替他人做任何的決定呢。
可如果不這樣做,她自己成全了所有人,但痛苦卻全部都在自己這里,沒有人可以逃脫或者躲避。
所有一切還是自己在承擔罷了。
這也是老周將這作為訴求的原因罷了。
無論是現(xiàn)實中的執(zhí)行力還是這件事帶來的心里壓力,蘇淺都難以承受。
但又必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