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來自何方,元子昂自是不知曉。
她的背后究竟有誰,元子昂也并不關(guān)心。
他與這位天仙女子的相識是一場機(jī)緣巧合。
大概在半年之前,他剛剛完成束發(fā)儀式,便被一群王公世子硬拉著來到了這明月坊。
原本想著只是聽一曲后便離去,卻正巧遇到了巡城司副都統(tǒng)要對這位篤篤姑娘施暴,一時憤慨,便出手相助,將她救了下來。
為表感謝,篤篤將元子昂請到了雅間,親自彈奏了一曲琵琶,以表感謝之情。
交談之中,卻發(fā)現(xiàn)這位姑娘文采斐然,談吐得當(dāng),與尋常的樂坊女子截然不同。
后來,又因為發(fā)生了一些“別樣”的故事,元子昂與她的交流開始愈發(fā)頻繁起來。
言語之間,這位姑娘總會無意中吐露出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秘事,內(nèi)容甚至還包括了皇室與靈神宗,這讓元子昂感到不可思議。
從此,麒麟閣多了一位喜愛流連樂坊的“浪蕩公子”,明月坊也多了一位不再拋頭露面的“清倌雅人”。
幾番交談下,或許是成為了交心的好友,又或許是她感激元子昂的救命之情,有一天,篤篤向元子昂暗示,自己可以為他提供幫助,無論何時,無論何事!
從這句話中,元子昂捕捉到了一股神秘的氣息,但是他卻從來沒有開口去問,反而對這位不知緣由而身陷蒲柳的女子十分信任。
同時,二人也達(dá)成了情報共享的關(guān)系,條件嘛,便是一株麒麟閣的名花。
從此,元子昂便多了一個愛好:養(yǎng)花!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走在返回麒麟閣的歸程中,元子昂安坐其中,他目光放空,低頭若有所思。
雖然已經(jīng)得到了篤篤姑娘的承諾,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一個人的身上,這點(diǎn),元子昂自己還是清楚的。
同時,他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戰(zhàn)勝修士,也只有修士!
如今,自己已然招惹了靈神宗的冷護(hù)法,若不有所作為,到時候不僅僅是自己,恐怕整個元氏宗族,甚至于整個大齊,都會招致無邊禍?zhǔn)拢?p> 可是成為修士,談何容易!
若想突破世俗的枷鎖,若非有名師指點(diǎn),便只有修煉功法典籍,在丹田之中修煉出“真氣”,從而成為修士!
這也是元子昂委托篤篤尋找功法典籍的原因!
因為無論是多么低階的功法,都可以修煉出“真氣”!
即便是最為弱小的真氣,也足夠進(jìn)入修士的門檻之內(nèi),只要成為了修士,自己便還有一絲翻盤的機(jī)會,否則,元氏一族只能繼續(xù)任由靈神宗拿捏了……
想到這里,元子昂的眼中多了一抹焦急之色,張開雙手,卻發(fā)現(xiàn)手心已滿是汗水。
雖然自己對篤篤十分信任,但是依冷護(hù)法那睚眥必報的性格,只怕不日便會對麒麟閣下手,自己只怕并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等待篤篤的答復(fù)了……
霎時間,元子昂直感覺肩頭一沉,心中宛如懸著千斤巨石,讓他呼吸都變得分外沉重,仿佛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了他的身上。
現(xiàn)在一想,他倒是明白二叔為何說自己“欠妥”了,自己的沖動行為,卻是將整個家族都“拖累”了……
不過,他卻并不后悔自己的行為。
麒麟閣中庭內(nèi),父親留下的“頂天立地”石碑,猶如父親不朽的精神豎立在那里,如一雙目光注視著自己,這也是自己心中最為堅實的底氣!
元家兒郎,血性風(fēng)骨,自己愿意做那個吹響反抗號角的人!
現(xiàn)在,即便現(xiàn)在壓力加身,元子昂也只當(dāng)是激勵自己的動力!
“少爺,我們到府了。”
就在元子昂思緒萬千之時,馬夫阿陀輕輕敲了敲車檐,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撩開窗簾,正看見坐落在麒麟閣大門前的兩尊石獅子,大門前人頭攢動,只見不少的工匠在修補(bǔ)著破損的大門。
抬頭望去,只見日暮西下,天色漸暗,天際已露出了淡淡的黃昏。
沒想到,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看來自己在明月坊真是待了不少時間啊。
自己正要下車,卻從大門內(nèi)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頓時吸引了注意力。
“子昂,你可回來了!”
元子清急得滿臉通紅地推開工匠們,從院內(nèi)沖了出來,滿頭大汗,道:
“大夫人從宮里回來了,好像是有要緊事,正找人尋你呢!”
大夫人,便是元家大爺?shù)倪z孀,元子昂的母親,宋夫人。
“母親回來了?!”
元子昂眼前一亮,立刻便跟著元子清,向著內(nèi)院快步走去。
今早,冷護(hù)法的到來,是為了向元家索取“化平礦場”,雖然他的挑釁行徑讓元家眾人都感到震怒不已!
但更加讓眾人不解的是,為何靈神宗這般龐然大物,要向自己這樣的世俗家族索要一個如此普普通通的“礦場”呢?
而這點(diǎn),正是宋夫人前往宮中的目的所在!
帶著想要知道答案的興奮感,元子昂三步并作兩步走,沒等元子清,他便快人一步,越過曲徑通幽的重重庭院,便來到了內(nèi)院所在。
還沒等進(jìn)院子,元子昂的耳邊便傳來了母親和二叔的談話聲。
他跨步入院,只見宋夫人正坐中堂主座,一身誥命禮服,雍容華貴,莊重典雅!
而二叔元華英則是一身便裝,坐在一側(cè),滿臉關(guān)切地垂聽著大嫂的話,手指時不時敲擊著木質(zhì)扶手,表情可謂是復(fù)雜至極!
整個中堂,都充斥著嚴(yán)肅的氣氛!
“母親,二叔?!?p> 元子昂邁步入中堂,恭敬地向宋夫人和元華英行了一禮。
正在言語的宋夫人側(cè)目看去,看見元子昂后,不禁微微皺眉,問道:
“剛才干嘛去了?”
元子昂愣了一下,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尷尬的神色。
盡管他心中坦蕩,但畢竟明月坊也確實算不上什么正經(jīng)地方,此刻竟然一陣語塞,不知如何說起。
不過此時,身后的元子清上前一步,替元子昂回答道:
“大夫人,剛才子昂和我切磋了一下今早父親傳授的技藝,一時忘我,所以才來遲了!”
宋夫人瞟了二人一眼,嘴角輕輕一笑,道:
“行吧,我也不知道你們切磋歸切磋,身上卻干凈的很,也不管子昂你剛才到底去了哪里,現(xiàn)在既然來了,就去旁邊坐好吧。”
宋夫人,朝廷一品誥命夫人,將門虎女。
丈夫元華風(fēng)死后,主持家事十余載,可謂是威儀無雙,就連元華英這般的軍方高層,對她也不敢有半分的不敬!
如今,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讓元子昂和元子清兩位少年的心中多了一抹沉重的壓力,頓時身子一束,連大氣都不敢喘。
看著兩個孩子緊張的模樣,元華英暗自一笑,開口說道:“行了,行了,就別在這里傻站著了,趕快坐下!”
元子昂和元子清對視了一眼,也沒有多說什么,趕緊各自找好了位置,躡手躡腳地坐了下去。
“大嫂,孩子們來了,要不還是把剛才的事情再說一遍吧,這好讓孩子們心里有所了解?!?p> 元華英轉(zhuǎn)頭,笑著說道。
宋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拂衣袖,望著兩個孩子,道:“好吧,你們的年紀(jì)也不小了,應(yīng)該多知道一些事情了……”
說到這里,宋夫人目光一變,口吻嚴(yán)肅地說道:
“我剛才去了一趟宮里,拜見了一下皇后娘娘,算是知道了靈神宗為何要索取我們的‘化平礦場’?!?p> 聽到宋夫人的話后,二人表情微變,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專心致志地聽去。
很顯然,這件事,不僅僅是宋夫人所疑惑的事情,也是自己所不明白的地方。
宋夫人端起了一杯清茶,輕輕地抿了一口,繼續(xù)說道:
“化平礦場是皇室賜予我們元家的產(chǎn)業(yè),產(chǎn)量不多,收入也就堪堪過眼。這樣的礦場,恐怕在一般的地主富戶眼中,也是不輕不重的。
今天早上,雖然那冷無葉言語無端,行事跋扈,但是索取這座礦場的事情,卻也算是有商有量的,被我們拒絕后,也沒有立刻與我們翻臉,只是扔下了一句狠話,就這樣離開了!如此行事,完全不合乎常理!”
對面的元子清思索了片刻,不禁站起身來,開口問道:
“大娘,會不會是靈神宗宗主顧及大伯對他的救命之恩,所以特別囑咐了那冷護(hù)法呢?”
宋夫人冷笑了一下,道:“子清,大娘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那靈神宗宗主,不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他往日對我們元家的種種,只是不想手下人議論自己‘忘恩負(fù)義’,壞了宗內(nèi)人心而已?!?p> “記住,不要對靈神宗抱有任何的幻想,因為在他們的眼里,我們只不過是可以任意屠殺的低級爬蟲而已,明白了嗎!”
元子清仿佛被宋夫人的威嚴(yán)所震懾,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而元子昂卻是目光炯炯,立時站起身來,高聲叫喊道:“明白了,母親!”
看著兒子目光中綻放出的光彩,宋夫人不禁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擺了擺手道:“行了,明白就坐下吧。”
二叔元華英看著自己發(fā)愣的兒子,目光如水,也沒有訓(xùn)斥他,而是柔聲細(xì)語地又問了一遍:“子清,你記住了嗎?”
元子清回過了神來,看了看身邊已然坐下的元子昂,也拱手說道:“父親,大娘,子清記住了?!?p> “好了,坐下吧。”
元華英笑了笑,便示意自己的兒子也坐下。
“可是母親,那靈神宗如此降低姿態(tài)地來要‘化平礦場’,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呢?”
元子昂倒是按耐不住性子,開口問道。
宋夫人清了清嗓子,道:“具體的情況,皇后娘娘也不是很清楚,但她向我透露,前幾日,宮中的狄公公替靈神宗主向皇上傳話,好像是說在臨海城中似乎混進(jìn)了一些大齊以外的勢力,想讓皇上徹查一些……”
聽到這里,元子昂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篤篤的身影,心中不禁開始犯起了嘀咕。
那靈神宗主所說的大齊以外勢力,也許,說的就是篤篤姑娘吧……
不過,一旁的元華英倒是沒發(fā)現(xiàn)元子昂臉上的變化,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朝堂上,明眼人應(yīng)該都瞧得出來,那狄公公雖說任宮中殿前太監(jiān),但實際上卻是靈神宗的爪牙,專門監(jiān)視著皇室的一舉一動,咱們陛下,可真的是舉步維艱啊……”
宋夫人也輕嘆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不過,現(xiàn)在倒算是一個敏感的時期,據(jù)說在大齊國邊境,靈神宗正與幾個外境宗門爭斗不休,靈神宗宗主和幾個長老都過去了,如此說來,恐怕冷護(hù)法此刻的態(tài)度,是不想太過于張揚(yáng),讓臨海城中其他勢力的探子察覺吧。”
“可是,我還有一點(diǎn)不明?!?p> 元華英說道:“既然靈神宗目前正在著力應(yīng)對外境宗門,又為何在這個時候,派遣一名護(hù)法來我們元家,索取一個平平無奇的礦場呢?”
宋夫人也沉吟不語,暗自思索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中堂內(nèi)響起,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或許,那化平礦場并不是平平無奇,里面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呢?”
這一席話,頓時點(diǎn)亮了眾人的思路。
眾人側(cè)目看去,卻看見元子清目光呆滯地坐在那里。
剛才的話,倒像是他思考的過程中,無意說出口的。
不過,即使是無意,也是一記點(diǎn)睛之筆!
宋夫人微微一笑,道:“子清說的對,那礦場自從被皇室賜下后,我們也沒有用心打理過什么,或許在礦場之中,真的隱藏了某些足以讓靈神宗主都掛念的秘密也說不定……”
說到這里,宋夫人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連忙開口向元華英問道:
“對了,二弟,礦場那邊有什么消息傳來嗎?”
見大嫂提到了礦場,元華英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窘色,道:
“實不相瞞,大嫂,今天中午我便差人向礦場那邊打探消息,可是一直沒有回應(yīng)……”
“糟了,看來已經(jīng)出事了!”
宋夫人眼神突變,猛然拍桌而起!
元子昂和元子清也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見大嫂拍案而起,元華英連忙說道:“放心,大嫂,明日一早,我便親自率領(lǐng)士卒,去一趟化平礦場,去一探究竟!”
“不急,這件事情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切不可聲張!”
宋夫人目光如炬,似乎心中已經(jīng)有了定論:“今天早上我們拒絕了冷無葉,現(xiàn)在靈神宗定然是盯著我們的,倒不如我們先佯裝不知,這幾日我們先觀察一下靈神宗的情況,看看他們還會不會有所動作,等過了風(fēng)頭,我們再派人到礦場去一探究竟!”
“可是,若是礦場那邊真的出事了,那么我們不就沒有談判的資本,只能坐以待斃了嗎?”
元華英著急地說道。
宋夫人嘴角一翹,道:“若是他們真能強(qiáng)占化平礦場,又何必讓冷無葉來多費(fèi)口舌了……還是那句話,他們不想太張揚(yáng)。”
元華英思索了片刻,隨后拱手說道:“那就依大嫂之言,我們先按兵不動,以免被靈神宗察覺,待情況明朗后,再做打算?!?p> 中堂的另一側(cè),就在眾人言語之間,元子昂一直沉默不語。
他目光下沉,咬著自己的手指甲,若有所思的模樣。
化平礦場……看來目前所有疑惑的關(guān)鍵,便是在那里了!
既然母親和二叔有所不便,倒不如自己一個人親自去一趟那里,去探一探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