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里無長歌（4）
長歌常年練武，精通槍法，一豎長颯颯，破空留聲，可攻可守，再加上她身形靈活，步伐詭異，以猛攻為主滿帶殺氣的槍法，竟被她演繹的淋漓盡致，煞是美妙。
紅纓槍在長歌手里像是活了一樣，但長歌歡喜的還是她的金弓，每次出兵上戰(zhàn)，金弓永遠隨身。
退槍收勢，長歌筆直站定，揮袖擦去額角的汗珠，提起長槍準(zhǔn)備回帳篷，卻敏銳的聽到隱藏在木樁之后的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長歌站住，一言不發(fā)的站直，靜靜地等著木樁身后的人自己走出來。
一看長歌不走了，木樁后面的人不敢輕舉妄動，探著腦袋想偷瞄長歌的一舉一動，卻不料，剛探出頭去，就與她對上了眼。
故里有些尷尬，“長姑娘，在下還沒有給草原畫上一副畫……讓我為你畫幅畫吧？”
長歌撇見了故里隨身攜帶的畫卷，應(yīng)下了，“待我換身衣裳。”
長歌可能不知，故里雖是畫師，但從未畫過人，只畫過山水的筆下，勾勒出眉眼，也不免讓故里心驚。
他游歷四方，從未想過成家，但畫里的女子竟讓他生出幾分安定的心思。只是因為心疼嗎？他看著畫中人眼角眉梢里縈繞的哀愁，不禁怔了怔，便自作主張，為長歌畫出了眉眼。
故里不知，長歌亦不知。那時當(dāng)她接過那猶帶溫度的圓石時，心頭突然跳出一段古老的傳說，剛想拒絕，卻轉(zhuǎn)身不見故里的身影。
大契的老人們都知道，百鳥山上的石頭都是有故事的，當(dāng)少年把一顆親自挑選的石頭送給他心愛的姑娘時，那手里的石頭便會鐫刻住他們的故事，千年不變。
長歌摩挲著手里的石頭，雖然是普通的石材，但繁復(fù)的紋路盤繞成結(jié)，她竟有些舍不得，鼻尖似乎有著幽幽的暗香。
或許故里是中原人，并不知道那個傳說呢？長歌暗想，卻忍不住握緊了石頭。
數(shù)月后。
中原和大契終究還是開戰(zhàn)了，月初，中原的三皇子親征率隊，長歌收到消息的時候，軍隊已經(jīng)過關(guān)了。
長歌一身戎裝，剛要出賬，復(fù)又想起什么，急匆匆地走了。
長歌找到故里的時候，故里正坐在角落里烹茶。因要起戰(zhàn)事，軍營里亂糟糟的，也難為他能靜下心。
長歌站在他身后，她素來總嫌棄他書生寡斷，可事到臨頭，自己反而猶豫，半晌才出口：“你回中原吧，我給你我的手令，不會有人難為你的……只是草原還是沒能帶你去看看。”
故里回頭看她，慢吞吞的從袖中拿出一個卷軸，卻不展開，只問她：“你的畫我畫好了，我送你的石頭呢？”
長歌一愣，目光有些躲閃：“原來是放好了的，只是這戰(zhàn)事起得急，一時竟找不到了。”
故里沖她眨眨眼睛，把那卷軸又收回去，笑嘻嘻地道：“既然你找不到了，那畫就留在我這里吧。
長歌，你且坐下，稍微等等，權(quán)當(dāng)為我送別了?！?p> 說罷，故里不再看她，托腮等茶水煮開，又極仔細地斟了一杯，雙手奉至長歌面前。長歌想接過去，故里的手卻躲過了，她抬頭看著他，才發(fā)現(xiàn)方才還笑著的故里一臉嚴肅。
“長歌，此戰(zhàn)一了，若你還活著，我就會向大契王求娶你，你要是愿意嫁給我，便飲盡這杯茶，如若不愿，可以扭頭就走。”
故里低著頭，等一個答案，心里有些惴惴，又突然安靜下來，他覺得就這么等著也挺好，他可以等萬年。
最后，長歌飲盡了他那杯茶。
故里瞬間明了，臉上露出歡悅，長歌看著他滿懷期待的臉，唇角微彎，眼眸里閃著星星點點的溫柔，俯下頭對著故里的朱唇就要親上去，卻被故里一把捂住。
“等會兒?！惫世镂嬷淖齑剑褡鲑\一樣左看右看，長歌便覺得有些好笑，中原男子臉皮子薄，她大契女子可不在乎這些。
見沒人，故里才緩緩地放開長歌的嘴，臉皮漲的通紅，支支吾吾道，“那個我是男子…你別動…我親你……”
長歌微微點頭，“嗯?！?p> “你把眼睛閉上?！?p> 長歌聽話的乖乖的閉上眼睛，嘴角的笑意難掩。眼前的女子青絲簡單的束成馬尾，輕甲覆身，不施粉黛，低垂著頭顱。
故里一只手摸上長歌的后腦勺，她順著他的力道彎下腦袋，故里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俯身下去。
接著，長歌又飲完一杯茶，便扭頭走了。
長歌身姿挺拔，穩(wěn)坐馬上，左手攥著韁繩，右手豎握一柄金弓，面色冷靜肅穆，威風(fēng)凜凜。
當(dāng)兩軍會戰(zhàn)時，沖在最前面的長歌抓起背后的金弓，正預(yù)備著給親征的三皇子一個下馬威時，腦袋卻翁的一聲，蒙了。
故里穿著銀鎧甲，猩紅色的披風(fēng)在身后張揚，風(fēng)沙刮去了他眼里的溫柔，劍眉被磨礪出來，帶著意想不到的鋒利。他騎著一匹戰(zhàn)馬，以一位軍人的姿態(tài)，就這樣出現(xiàn)在長歌對面。
長歌早該想到的。
傳聞中原皇帝不受寵的三皇子突然被重用起來，極善刺探情報，屢立奇功，但世人卻不曾見三皇子露面。
原來不是不被重用，原來如此。長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覺得額角痛得厲害，看起故來里那杯茶有毒啊。
真是小瞧了他，當(dāng)日在百鳥山下就能要了她的命，卻步步為營，硬是拖到今日。
也是，她當(dāng)日若是死在山中，左右不過是親人哭上幾日，怎么也傷不到大契的根本。但今日不同，她若在大軍前摔下馬去，軍心必亂。
長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竟還想著他會來娶她，她搖了搖欲裂的頭，勉力集中精力，緩緩拉開手中的長弓。
故里知道，從長歌掌中的弓從不射偏，擒賊先擒王，她的第一箭射的肯定是他。
第一箭霸道極了，從故里的鬢邊穿過，若不是數(shù)十個親兵以肉身為盾，他必定會喪命與此。
親兵的血濺到故里臉上，長歌的第二支箭又到了，可惜又被擋了去。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看著她越加蒼白的臉，眼睜睜看著她第三次開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