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她獨自一人走在靜謐的校園里，濃密的秀發(fā)在夜風(fēng)中輕輕晃動。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如夢如幻，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幾只水鳥在紫藤長廊外的湖面上發(fā)出像孩子的笑聲一樣的怪叫，蟲兒在草叢里竊竊私語。
利達雙手插在棕色的風(fēng)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想著事情，如今那個布萊特-盧德的影子無時無刻不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他看來總是那么神秘，那么讓人捉摸不透。但是，對于利達-奧本來說，似乎一件事有了永遠都揭不開的神秘面紗，才有誘惑力，才值得去探究。否則，她是不會有任何興趣的。
不知不覺，她就走到血飲湖旁邊那個大花園跟前了。這時，一股白光從她身旁呼嘯而過。她回過神來，反應(yīng)敏捷地轉(zhuǎn)身，快速將魔杖向那束竄動的白光揮去。
瞬間，她化為一股煙塵消失了，一根白繩系在那只通體發(fā)亮的奔跑的石鹿身上。
她剛化為煙塵，那頭白鹿卻已經(jīng)跳進那個大花園中消失了。那根白繩瞬間騰起藍色的火焰，幻影失敗的利達在花園中被慣性扯出好遠。
她慢慢地從地上站起，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白鹿消失的地方，走上前撿起已經(jīng)損壞的魔杖。
她將魔杖裝進風(fēng)衣口袋里，緊抿著嘴唇慢慢地挽起左臂的衣服，只見左臂被花園里那些細長薄軟的草葉劃開了好幾道口子，殷紅的血慢慢地從傷口滲了出來。
她咬著牙，右手敷著左臂慢慢地默念咒語，左臂發(fā)出陣陣骨骼轉(zhuǎn)動的聲音。
這時，紫藤長廊里傳來幾聲怪叫。她警惕地抬頭向那邊看去，隱約中看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婆倚在廊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那張蒼老的臉在月光的映襯下，沒有半絲生氣。
她屏住呼吸，整根神經(jīng)瞬間繃緊了。她慢慢放下衣袖，悄悄地向紫藤長廊移去。她兩眼始終直勾勾地盯著月光下長廊里那張猶如舊照片一樣的臉，唯恐自己一不注意，那詭異的東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dāng)她跑到長廊端口時，遠遠望見那張灰白的臉轉(zhuǎn)過來，沖她猙獰地笑了笑。接著，整個人在走廊里瞬間化成了一股白霧，似蒸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利達皺著眉頭，站在那兒半天都動也不動。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個猶如死尸一般的老太婆的面容。隱約中，她認出了那個人是那個見過一次的瘋瘋癲癲的老卓瑪。
這時，她又聽到走廊外，剛才自己呆的那個地方傳來幾聲怪叫。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那個老太婆僵硬地立在諾大的花園里，凝視著她。
如果不是月亮在血飲湖上投下的銀光閃閃的倒影和冷風(fēng)在紫藤間吹起的陣陣響聲，恐怕利達定會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又在做夢了。
她跑到花園外的路上，慢慢停住了腳，捻動著右手，警惕地看著十來米外的老卓瑪。這時，她才想到自己的魔杖壞掉了，內(nèi)心不免有幾分顧慮。
老卓瑪站在月光下，看起來就似一具剛剛從地下爬出來的尸體。她頭發(fā)蓬亂，衣衫破舊，堆滿了皺紋的面容顯出讓人驚恐的灰白。她用那不甚明亮，但流露著怪異神色的眼睛看著花園外的利達，機械地笑著。
利達嘴角抽動了幾下，剛準備說話，卻見老卓瑪機械地轉(zhuǎn)過身子，緩慢地向花園里的那片有一米多高的灌木叢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似行尸走肉一樣的老卓瑪?shù)纳砗螅劬κ冀K沒離開老卓瑪身上。
不知不覺，她似乎感到老卓瑪離她越來越遠了，周圍的物什越來越大了，天越來越高了。當(dāng)她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片長滿高大喬木的樹林外的荒原上。
這荒原起起伏伏，一望無際，明月高高地懸在湛藍的天空，夜風(fēng)攜著遠方的陣陣狼嚎在廣袤的大地上一掃而過。
利達翻弄了半天，卻拿出了那只已經(jīng)損壞的魔杖。她將魔杖狠狠扔向遠方，又在口袋里翻著，拿出一條打了許多奇怪的結(jié)的一米多長的青繩。
這時，樹林里發(fā)出玻璃清脆的敲擊聲，利達右手纏著那根青繩快速轉(zhuǎn)身。
只見，不遠處，蓬亂著頭發(fā)、眼睛翻白的老卓瑪枯瘦的手里提著一盞馬燈，正咧著嘴，站在一棵大樹后面。在昏黃的燈光的照耀下，老卓瑪那張臉灰青陰暗，更顯得猙獰恐怖。
利達冰冷地看著那張臉，右手握了握青繩上的結(jié)，跟了進去。身后的荒原上依舊傳來陣陣凄厲的狼嚎。
利達慢慢地挪動著步子，走在地面積滿落葉的林間。林子里濕氣很大，從吹來的陣陣冷風(fēng)中可以判斷，這片林子深處一定有一片不小的水域。
她眼睛不眨地環(huán)視著四周，略有戒心地看著前面不遠處駝著背、提著馬燈，像一團飄在空中的沒有生機的霧氣的老卓瑪。越走越深后，懸于叢林上空縫隙間的隱隱約約、遙不可及的星辰消失了，地面上的落葉由于水氣的變化再也不會在腳下發(fā)出半點碎裂的聲音。
林間漸漸冷了起來，薄薄的冷霧凝固在陰暗的林間。四周不斷傳來怪叫聲，在夜里也通紅發(fā)亮猶似鬼火般飄忽不定的一雙雙眼睛在林子里時隱時現(xiàn)。
利達跟著步履僵硬的老卓瑪走了好久，好久，終于看到一片布滿水氣的湖泊。
利達站在小陡坡上認真地望著這片靜謐的湖水，湖泊遠處的山巒在漆黑的夜里成了一串影影綽綽的符號，神秘而又恐怖。
這時，走到湖泊邊上的老卓瑪又一次回頭對著不遠處陡坡上的利達咧著嘴笑著，接著就似雪山般瞬間崩塌，那盞馬燈“晃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燭火點燃了癱在地上的老卓瑪，砰地一聲，一股紫煙騰起，燃起一團烈火。
回過神來的利達-奧本，看著湖邊，緊閉著嘴，心里一陣暗罵，急忙跑了過去。她注視著詭異的火焰，心里有幾絲失望。只見無數(shù)有著黑色硬殼的小蟲子在火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見，它們似逃難般一股腦從燃著烈火的衣物中竄出直奔水里去了，衣物中并沒有老卓瑪?shù)氖w。
利達-奧本正十分疑惑地凝視著那些蟲子，思索著什么時，水中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利達回過神來，快步向水邊走去，借著支起的一盞燈，隱約看到那些蟲子剛進水里就化成了一尾尾色澤艷麗的魚尾小人。這群奇妙的小人魚爭先恐后地伸著雙手，對著利達似乎說著什么。
利達從那些小人魚的手勢明白，它們似乎要她跟著它們走。不多時，她就看見那群小人魚邊示意著邊向湖里游去。見此，利達看了看水面，又望了望遠方，小心翼翼地抬腳向水里踏去。
她并沒有踏進水里，而是像在平地上一樣行走在深藍色的水面上。那些小人魚在她面前的水域里快速穿行，時而躍出水面，在利達身邊懸浮的燈盞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遠處模糊的山巒似乎也開始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利達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前方漆黑一片的山巒，好像覺得山體快速向自己移來。
突然，她眼睛一片漆黑，緊接著，一切又慢慢亮起來了。利達發(fā)現(xiàn)那些奇異的小人魚消失了，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座坐落在水上白璧無瑕，構(gòu)造奇異的宮殿。縷縷青霧纏繞在宮殿四周的水面上。
利達看了看這座宮殿，又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無邊無際的水面上，剛才湖邊的密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深吸了一口氣，藏起青繩，警惕地看著四周，向?qū)m殿里走去。
她小心地走過玄門，走入了閣殿，看到閣殿里是一個偌大的深不見底的池子，池里的水碧綠似綠玉瓊露，散發(fā)出股股清新的氣息。
利達看到一個裸露著上身的女人背對著她懸在水邊，倚在池中的一塊石臺邊上。她那頭長長的秀發(fā)似水草一樣在微波起瀾的池水中輕輕地繞動著。
利達微動了下右手，瞇著眼看了看這個神秘的女人，問道：“你是誰？”
她剛剛說完，那個女人輕柔地轉(zhuǎn)過身子慢慢升起，身上滑下的碧水瞬間化為一件碧綠色的水做的輕柔的衣服。女人坐在碧綠色的水面上，眼神幽怨地望著岸邊的利達。
見此，利達心里自語道：“又是一個東方女子?！睆哪桥寺冻鏊娴牟糠窒律?，利達知道面前這位是只人魚，真真正正的人魚。
除了已經(jīng)失蹤好久的芒達斯達女巫外，這位女人算是利達見到的第二個人魚，也是唯一一個有著東方女人絕美容顏的人魚。
人魚羅眼中的憂愁、怨恨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王族女人應(yīng)有的鎮(zhèn)定、尊貴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