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無奈地問過我,全班四十多個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的我,為什么偏偏對林希堯充滿敵意,我知道自己挑事的性格是理虧,再加上怪草的心在關(guān)鍵時候總會偏向他那一邊,我明白說多錯多的道理,干脆把問題歸結(jié)于我們八字不合,這種無據(jù)可循的理由上。
有些事情,盡管沒什么大不了,卻因為一個人的心境,而成了秘密。
只有自己知道。
無論走到哪里,只要有他在,目光總是像吸鐵石一般尾隨。
嘴上的惡言相對,甚至將他視為余食贅行,說到底還是因為那無法忽略的存在,如同聲息之間的羈絆,虛虛實實。
在沉香向我坦白對林希堯的感情之后,我在盡可能地與他保持距離,不想見,不想念,年少時心緒懵懂的律動,心想著它會稍縱即逝,不再返回。說實話,林希堯和沉香之間的事情,我不想管。如果不是因為沉香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之后,就刻意與林希堯保持距離,還常常悶悶不樂的坐在位置上發(fā)呆,也不像過去那樣對著枯燥的書本久了,偶爾也會主動提出要和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的話,我才不會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地將沉香從教室里拖出來。
天知道,這并不是輕松的事情。
我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就不是輕松的事情,抓住她的手腕,走出教室門的時候,沉香還是不配合的掙扎,她說:“夕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俊?p> “去了你就知道!”我也是驢一般的倔脾氣,她越想知道,我越是不說,結(jié)果,兩個人在教室門口相互牽制,這就成了蠻力的較量。
怪草就是不妥協(xié),想甩開我的手,卻沒成功,“夕顏,我知道,籃球場在進(jìn)行全市中學(xué)籃球聯(lián)賽……但是,我不去!我要看書!我要自習(xí)!”
她試圖掰開我的手指,卻只是徒然。
沉香并未為我的話所動,她還是想將手抽回去。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她不知道林希堯是學(xué)?;@球隊的嗎,非要我把話說得那么清楚嗎?
“沉香!你不能總把自己困在一個地方,你得出去走走!這樣對你沒有好處!”
“夕顏,我可以聽你的出去走走,但是,去哪里都好,千萬別去籃球場?!背料闫查_臉,似乎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我的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沉香……是因為那個,你才對自己那么殘忍,是不是?”我并不想說出“骨瘤癌”三個字,這段時間,只要和沉香談及她的病,我總是用代詞來替代,仿佛只要一直不提起那三個字,沉香的病就會不治而愈。
沉香低著頭不說話,過了很久,她喃喃地說:“夕顏……我知道自己是一個累贅,我已經(jīng)害了你了……我不想再多害一個人……況且,這個人我害不起。”
我不明白沉香話中的意思,什么叫做不想再多害一個人,什么叫做她害不起?淺淺的心緒,被強(qiáng)大的情緒所牽制,我倔強(qiáng)地盯著她說:“我從來不覺得你害了我!我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沉香你是一個累贅,我也要一直背著!你不要把我看成是一種負(fù)擔(dān),好嗎?包括林希堯也是。你能不能為自己想一想,如果我是你的話,絕對不會那么傻!”
沉香強(qiáng)忍住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抬頭迎上我的眼睛:“夕顏,我不是傻,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是我的話,知道自己終究有一天會死,只是不知道在未來幾年、甚至幾個月中的哪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你還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嗎?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告白?作為一個對愛情一無所知的白癡,去嘗試戀愛的滋味?然后,在不可預(yù)知的一天,就那么永遠(yuǎn)睡過去,把痛苦留給自己愛的人嗎?”
聲音被卡在了喉嚨里,發(fā)不出任何音節(jié)??酀绯彼?,由遠(yuǎn)及近,最終將我淹沒。
如果真的設(shè)身處地去想的話,其實更大的可能性是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等待死神的到來,生活畢竟不如電視劇精彩,有時候責(zé)任讓它只能選擇單調(diào)與枯燥。
“可是……我們誰都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會好?!誰說你一定會死!”
沉香勉強(qiáng)擠出一個微笑,雖然是笑,卻很難看,她說:“絕望總是要比希望好,毀滅人的往往是希望,而絕望,可以讓人提前做好最壞的準(zhǔn)備。”
“你胡說什么呢!”我生氣了,不覺提高了聲音:“小時候我們就知道一句古話: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如果每個人都想著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會莫名其妙地成為替罪羔羊而被殺害,難道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見人就說你是不是要殺我;如果知道有一天會不幸遭遇車禍,無論是司機(jī),還是路人,難道就從此閉門不出?還有那些坐飛機(jī)遇難的人,在海上遇險而沉船溺死的人,甚至是那些遇到自然災(zāi)害死掉的人……他們在沒有遇到這一切的時候,是早已預(yù)知了未來,還是措手不及就被死神領(lǐng)走,這一點,沉香心里也很清楚吧……”
沉香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人從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只有一個結(jié)局——走向死亡,只是像電視里永遠(yuǎn)播不完的電視劇一樣,形式一樣,而內(nèi)容不同。沉香,在你看來現(xiàn)在十分健康的我,有一天,也會死的……難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糾結(jié)以后,我和我的另一半是誰先離開這個世界嗎?因為自己先走了,而覺得留下來的那個人會悲傷,我就終身不嫁,孤苦終生嗎?”
我覺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充分的理由說服沉香,可是,她還是搖搖頭說:“夕顏,你的話,我都懂,也都明白……可是,我們不一樣,不是都那么說嗎……不知者無罪,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或者是像那些出意外而死去的人一樣,我也會勇敢地去愛,去爭取……可事實不是這樣,從我知道自己得了那種病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失去了那種權(quán)利?!?p> “不準(zhǔn)!不準(zhǔn)!我不準(zhǔn)你那么說!”受不了沉香語句中滲透的絕望,由始至終都抓著她的手腕沒有松開的我,激動地松開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個耍脾氣的孩子一樣,又蹦又跳,“不聽!不聽!我不想聽!”
但是,我的舉動沒有成功阻止沉香,她依然繼續(xù)講:“這大半年,為了學(xué)習(xí)韓語,我們看了很多的韓國電影和電視劇,我記得我們還討論過他們怎么總喜歡讓女主角得絕癥,最后死翹翹……夕顏,你還記得嗎,其實我們現(xiàn)在爭論了那么久的問題,以前就相互問過對方,我記得很清楚,你說如果是你的話,在死之前有一場那么轟轟烈烈的愛情,有一個人愛你那么深,死之前他還如此照顧你,為你掏心掏肺,那樣你死也瞑目了……”
我捂著耳朵的手漸漸松開,沉香說的話確實不假,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時沉香聽我說完了之后,還笑著罵我是個自私的家伙。她說,如果是她的話,不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特別是兩情相悅的那種……要是真的想要在死之前,嘗到愛情的滋味,她會找一個她喜歡而對方不喜歡她的人,她會死皮賴臉,猛起直追地追求他,做自己以前都不敢做的事情,等到她死了之后,他大概會為自己曾經(jīng)拒絕了一個身患絕癥的女孩而自責(zé),這樣,她就嘗到了去愛的滋味;或者找一個喜歡她而她不喜歡的人,答應(yīng)他的追求,享受他送來的鮮花與巧克力,做一個像全智賢那樣的野蠻女友,死之前像女王那樣活著,這樣,就嘗到了被愛的味道。
那么,林希堯是……
我看著沉香,她好似知道我心中的疑惑,輕輕地說:“夕顏……林希堯叫過我去看他的比賽,但是,我不能去?!?p> “嗡”的一聲,耳朵里有短暫的鳴響,不過很快又恢復(fù)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不顧沉香的掙扎與反對,使出了驚人的蠻力,一路小跑地拉著沉香朝著籃球場跑去,去的路上,遇到三三兩兩沮喪著臉往回走的男生,我不怕生,拽著沉香隨便攔住一個人就問:“比賽結(jié)束了嗎?”被攔住去路的人愣了一下,說:“哦,還沒呢!不過,快了吧!”
“好,謝謝啦!”我?guī)е砗蟮某料惆瓮染团?,不想再錯過最后的時間。
那個被我攔住的家伙,竟然還我們身后好心提醒道:“美女,不用去啦!沒什么好看的!反正,我們學(xué)校是輸定了……”
聽了這句話之后,我以為沉香會強(qiáng)烈要求讓我放她回去,沒想到她竟然跨大了腳步,素來自稱是短跑皇后的我,都覺得這家伙快要超過我了,那么,看誰跑得更快,我拿出了自己的實力,和沉香一前一后相差不過半秒,到達(dá)了人聲鼎沸的籃球場。
仗著嬌小的身材優(yōu)勢,擠進(jìn)了人群里,我首先看到了比分牌,37比29,不知道校隊那群白癡怎么打的,距離比賽結(jié)束只剩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似乎正如那些人所說的,輸贏已是毫無懸念。
是,即便是這樣,在其他人唏噓我們校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大喊:“加油!一中一中,一馬當(dāng)先,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即興想到的口號,沒料到在對方拉拉隊驚愕的目光下,竟然在我方的加油隊伍中傳開,越來越多的女生開始高喊我創(chuàng)立的口號,向來文氣,連說話都以溫柔天性主打的怪草,出乎意料的也跟著我喊起來,我看著她運(yùn)動之后潮紅的面頰,不由得一陣欣慰,為了不讓她察覺我在偷看她,我扭頭更加賣力地為賽場上的人加油,總不能失了主場的風(fēng)范吧。
放眼看去,就算統(tǒng)一隊服,在籃球隊里依然身高與相貌雙雙拔尖的林希堯是很多女生為之尖叫的對象,他的舉手投足,干凈利索,湊到隊友身邊耳語幾句之后,迅速又回到防守的位置。傳球的隊員還算精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帶球直往對方的防線沖過去。
但對方也不是吃素的,立馬加強(qiáng)了防線,前鋒英勇地沖過來籃球。
林希堯銳利的雙眼緊盯著隊友手中的籃球,眼看對方前鋒要沖上前攔下這致命一球了,隊友情急之下,沒有找到最好的投球距離與角度,就只見棕紅色的球體劃出了一條不規(guī)則的弧線,敵方隊長一米八的身高跳起來正欲搶下籃板,誰知身下有一人影迅速晃過,在他走神的那一瞬,林希堯猛地一跳,把擦到籃筐之后,高高彈起的籃球,輕輕地摁進(jìn)了它原本該去的地方。
頓時,全場沸騰了!
可是,比賽并沒有因此而扭轉(zhuǎn)局面,剩下的時間不足以彌補(bǔ)失去的分?jǐn)?shù),盡管之后林希堯投出了漂亮的三分扣籃,同時在罰球上為校隊贏得了不少分?jǐn)?shù),但是,籃球賽不是個人型秀,講的是團(tuán)隊合作,誰讓我們學(xué)校的男生身體素質(zhì)慘不忍睹,NBA沒少看,技術(shù)水平卻堪比中國男足。
于是,一切如預(yù)言所指——我們輸了,輸?shù)煤翢o懸念。
全體隊員全身掛著汗珠下場,一個個哭喪著臉,輸?shù)煤貌桓市摹?p> 站在一旁候著的粉絲們沖了過去,一群花癡,我鄙夷地看著她們滿臉媚態(tài)的跟自己喜歡的球員又是遞毛巾,又是兩眼放光地送水口,“真惡心?!蔽亦絿伭艘宦?,被沉香扯了一下胳膊,她說:“夕顏……我們走吧!”
“就這樣走啦?”我以為都來到這里了,沉香就算不跟林希堯打招呼,至少也會走到他面前晃一下,讓他知道她來過。誰知道沉香竟然執(zhí)意要走,心想她真是死心眼。
我們正欲離開的時候,聽見旁邊又另一群女生站在那兒東張西望,失落地說:“剛剛明明看到林希堯跟著大家一起下場的啊……怎么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人了呢?”
沉香應(yīng)該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悶悶地催我:“夕顏,你到底走不走?”
“走啦走啦,等一下呢!看看熱鬧?!?p> 我饒有興趣地扭頭打量了她們一眼,跟其他守在另外隊員的女生一樣,她們也是準(zhǔn)備充分,各自手里拎著一瓶東西,可樂、雪碧、能量水,還有奶茶、涼茶之類的飲品,應(yīng)有盡有,當(dāng)然也少不了毛巾和外套之類的更換必需品。
沉香不耐煩地說:“這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走,我走了?!?p> “馬上就來啦!”我環(huán)顧四周,心想,好像確實不見林希堯這變態(tài)。難不成他還會飛天遁地不成?總不會輸不起,怕遭人非議,鉆進(jìn)地洞里去了吧!
回頭一看,只見沉香已經(jīng)走得老遠(yuǎn)了,我趕緊追上去,沒料到沉香說到做到真的沒有等我,自從得了病之后,好脾氣的沉香總是很容易急躁,我三步并兩步跑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討好地看說:“好沉香,我知錯啦,是我太八卦了。嘿,我們?nèi)バ≠u部買點東西吃吧,我請客,怎么樣?”
沉香沒有心動,要是以前的話,她會趁著這個機(jī)會訛詐我一筆,我撅起嘴巴,悶悶地低頭踢石子,走到體育場更衣室那邊的時候,沉香突然頓住了腳步,我納悶地用余光瞄了她一眼,順著她的目光掃到了站在更衣室門口的林希堯,他已經(jīng)換掉了那件汗津津的隊服,白襯衫,羊毛背心是男生春季校服的同一款式,穿著他的身上卻顯得脫俗。
“來看球賽了?”林希堯邊說邊朝著我們走過來,怪草緊張地抓著我的手,明知道不是對我說的話,我卻替沉香厚臉皮地應(yīng)回去,原本想說點好聽的安慰人的話,結(jié)果,說出口的卻又是另一話:“沒錯啊,早知道不來了,跟看中國男足似的……沒勁?!?p> 沉香無表情的臉頓時黑了下來,作為校隊成員,有這樣的情緒再正常不過??墒?,我看到他面對我的嘲諷終于有了反應(yīng)之后,不免心中得意,吃了豆腐卻不知賣乖,被沉香拉回身邊,卻還不要命地挑釁林希堯,挑挑眉,一臉嘲弄地看著他。
“古人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們想贏就要輸?shù)闷鸢。 蔽遗ゎ^對一臉苦悶的沉香說,她壓低聲一個勁地說:“夕顏,你少說幾句,行不行???”
“可是,我說的是事實??!”我一臉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看著林希堯,嘴角微微上揚(yáng)。在言語上占了上風(fēng),這是勝利者的笑容。
林希堯盛氣逼人地走到我跟前,仗著自己的身高優(yōu)勢,俯視我不羈的面孔,伸出一個手指,直指我的鼻尖,憤憤地說:“沒有上場的人,沒有資格說話!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女生,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兩把無形的火苗順便被點燃了。
我最討厭別人用這種教訓(xùn)人的口氣跟我說話了,也不示弱地扯起嗓子:“上場就稀奇了嗎?中國男足不是也上賽場啊?不是照樣被人罵!球技和實力這種東西,也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林希堯的眼睛都要冒火了,沉香覺得不妙,把我往旁邊一扯,護(hù)在我的前面,像夾心餅干似的處在我和林希堯的中間,林希堯?qū)λf,“你走開,這是我和她的事情?!?p> 沉香說:“我不,嗡嗡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p> “你這是袒護(hù)她,助長她的氣勢!”
我躲在沉香的身后,倔強(qiáng)且驕傲地看著幾乎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樂遙,只能吹胡子瞪眼睛,卻那我沒辦法的無奈模樣,我聽見沉香對他說:“夕顏就是嘴巴毒了一點,我知道,她的心里絕對不是那么想的,剛剛比賽的時候,難道你沒有聽見嗎,是夕顏帶頭喊的加油口號。她如果真的那么看不起你們的話,絕對不會那么做的!”最了解我的人,果然是沉香。我有些感激地看著她的背影,很難想象到現(xiàn)在看起來與我們正常人無異的她,身體里面竟然有一個可怕的毒瘤嵌在她的長在骨肉之間,日夜滋生。更可怕的是,它也許還會吞噬怪草年輕的生命。在這個時候,我不該是給沉香帶來煩惱的人,應(yīng)該是為她解決各種困難的女超人才對。
“沉香……”我忍不住弱弱地叫了她一聲,她和林希堯一同把目光投向我,我往肚子里咽了一口吐沫,然后,一鼓作氣對林希堯說:“剛剛是我做錯了!是我嘴巴賤!對不起!”
林希堯大概也沒想到我會這么快就道歉,他一驚,而后又像剛剛的不愉快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大度地說:“沒事,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p> 好像好久都沒有笑過的林希堯,看看我們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沉香的笑,像面對這世界上最絢麗的一朵花,我從未那么仔細(xì)地欣賞過這朵花,從含苞到待放,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細(xì)微的變化,都屬芳華絕代,我還想再多看她幾眼,生怕病魔會將她折磨至枯萎,可惡的樂遙竟又和我杠上,他一手握住怪草的手腕,將她往一邊拉,總是渙散的目光,凝聚成了一點,由真誠,至熱切:“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沉香硬生生地被拉走了,期間她回頭來看我,那目光中看不出她需要我營救的意思。在他力的牽引下,我覺得他們之間其實并不是任何一個人一廂情愿,而是早在我不注意的時候,暗渡陳倉,只不過他們都瞞著我,讓我成為一個看客,扮演一無所知的小丑。
我緊盯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離開,傻愣愣地站在那兒。突然間,走到不遠(yuǎn)處的沉香趔趄一下,絆倒在地上,我也不管自己現(xiàn)在沖過去算不算是電燈泡,但是顧不得那么多了……“沉香!你怎么了!”
我急切地蹲在她身邊,看著她臉上痛苦的表情,我知道她一定很疼。
“你是怎么搞的啊!”我瞪了林希堯一眼,恨不得當(dāng)場吃了他,他不知所措地看著沉香,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樣?有扭傷嗎?要去醫(yī)務(wù)室嗎?”
沉香即使緊咬著牙關(guān),也不點頭。
她就是這樣的人!死撐!硬撐!
我抓狂了,罵道:“啰嗦!這個時候問她干嗎!她一定說自己不去!快點!快把她背起來!”
沉香聽著我的指揮,馬上蹲下來,我負(fù)責(zé)把沉香扶起來,不知怎么的,沉香疼得臉色煞白,我好不容易把她弄上林希堯的背上時,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校服幾乎被冷汗浸濕了,她臉上更是掛滿了豆大的汗珠,一摸,煞是冰冷。
“別動……別動我……疼!疼!”沉香呻吟著,我慌忙停下手。
可是沉香還是一直喊疼,她口齒不清地說:“夕顏……腳……我的腳,不要碰我的腳……”
如果要背她的話,沒辦法不碰到腳,可是,看到沉香那么痛苦的樣子,我還是讓林希堯把她放下來,他小心地抱著他,“我看一下,她傷得怎么樣,實在不行,無法移動的話,我們就去請校醫(yī)過來?!闭f罷,我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褲腿,想看看傷勢到底如何。
一看,我就驚呆了,沉香的腿腫了一大塊,我輕輕地摸下去,觸到的那一個腫塊硬硬的,還有些發(fā)熱,我的手幾乎蓋不住那個腫塊,一只手附在上面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它是跳動的,就像心跳一樣。
這顯然不是剛剛扭了一下就傷到的地方,是沉香一直遮掩著,沒有向我坦白的秘密。
都這樣了,為什么剛剛還要跟我一起跑……我緊咬住唇,腦袋嗡嗡作響,甚至感覺到地表也跟著戰(zhàn)栗了起來,整個世界充斥著不安與惶恐。
“喂,傷得到底怎樣?”林希堯俯首問我,我抬起頭,雙眼通紅地看著他:“好像很嚴(yán)重,腫了好大一塊……”
林希堯讓我去幫忙抱住沉香,這時候的沉香,已經(jīng)近乎半昏迷,可還是會因為疼痛難忍而時不時緊皺眉頭,現(xiàn)在我十分后悔,如果剛剛我不讓林希堯帶走沉香的話,也許她就不會摔倒了……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了……林希堯一看似乎就知道情況有多糟糕了,我還沒來得及責(zé)怪他,他就從我手里抱過了沉香,一把公主抱,抱著她往校門口的方向跑去。
“你要帶她去哪里!醫(yī)務(wù)室不是那個方向!”我追上去,我發(fā)誓我要保護(hù)沉香,不能再讓她出一點差錯了。
林希堯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他一句話就把我打發(fā)了:“我現(xiàn)在沒時間跟你解釋!沉香她病了!她需要立即去醫(yī)院!”
我還是沒放棄,跟著他的腳步跑出了校門,他隨手?jǐn)r下了一輛的士,把沉香抱進(jìn)去之后,自己也探身進(jìn)去,我忽然一把拉住說:“你回去上課吧,讓我陪她去!你去不方便!”
林希堯以為我是在逞強(qiáng),推開我的手,他不知道我是在保護(hù)下初沉香,我想如果沉香現(xiàn)在清醒的話,也會拒絕他的,生病的事情,她一定不想讓他知道,去醫(yī)院的話,勢必會檢查出來。
誰知道,林希堯的回答讓我整個人怔住了,他說:“夕顏,我知道沉香的病,我知道應(yīng)該怎么照顧她,你回去幫我們請假吧,就跟老師說沉香暈倒了?!?p> “嘭”的一下,車門關(guān)上了,我看著的士在塵埃滾滾中奔馳而去,覺得眼睛像是被沙子給迷了,用力地揉了揉,竟揉出了眼淚。
什么叫他知道沉香的病……什么叫做他知道應(yīng)該怎么照顧她……我使勁地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想到沉香的病情剛被確診的時候,連我都不愿說,卻已經(jīng)將心中的苦悶與悲傷,向林希堯傾訴,我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珍惜的感情被阻隔在人心之外。
世界的色澤被黑洞吞噬,黯淡的,靜默的,皈依的堡壘,敵不過現(xiàn)實的擒敵。
或許……愛情與友情之間,她更想依靠的是林希堯的肩膀嗎?我多想聽到沉香的答案,可是,那次樂遙把沉香送進(jìn)醫(yī)院之后,她就在那兒住下了,她的第一次治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