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這真不是宮斗劇

　　李昭看著眼前突然格外一致對外的百官，突然地手足無措起來。

　　因為他相信，這幫大臣偏激起來真的會做出集體辭官的事情。

　　一旦內閣六部沒了人，他的國家就完了。

　　說的好聽，他是國家的帝王、是手握大權的君主。但其實，他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有太祖太宗那般治國的能力，他大可以拂袖而去，將眼前的官員統(tǒng)統(tǒng)處置了。

　　但他不是啊。

　　他受制于內閣六部，卻怎么也離不開內閣六部。沒有了這些官員的輔佐，他不敢想象明日的大齊會是怎樣的光景。

　　余澤的指頭掐到了肉里，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劉夫人，緩步走到了李昭的身邊。

　　白無常見余澤的舉動，搖了搖頭，從劉夫人的身體中抽出魂魄，帶著那暫時還恍惚不知所在的魂魄向外走去。

　　李昭剛才情緒過于激動，完全沒有看到余澤原來也在那里。他第一反應是余澤是與官員們沆瀣一氣，剛想質問余澤，卻見到余澤在他面前站定，對那些官員說道：

　　“各位大人是真的為了朝廷好，還是只為了沽名釣譽、滿足自己做忠臣的虛榮心？”

　　李昭一怔。

　　張延中冷笑：

　　“自然是為了我大齊江山！”

　　余澤抬起頭，看到白無常牽著那透明魂魄的背影，覺得有些凄涼、也有些好笑：

　　“這是凡塵之事，貧道不宜說什么，但貧道要送張先生和在場的各位一句話?！?p>　　張延中看著余澤，只見余澤開口：

　　“戲唱得太久、感情太真，會把自己永遠陷進去。張先生不妨把自己摘出來看看，今天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了大齊江山。”

　　白無常說的對。

　　今天這件事情，說不出誰絕對的對錯。

　　但劉夫人所做所想是她個人的惡意，

　　張延中所為卻是整個王朝的悲哀。

　　余澤什么都做不了，他是個鬼官，可以管鬼事，卻管不了人事。

　　他轉過頭，看向眼中已經(jīng)含淚的李昭。余澤努力扯了扯嘴角，對李昭說道：

　　“陛下，快些回去吧，淑妃娘娘一個人在宮中恐怕有什么危險?！?p>　　一聽余澤這么說，李昭立馬警覺起來。他抽了抽鼻子，看向劉夫人的方向，卻始終不敢親自靠近驗證那一方血腥。

　　李昭對著不久前悄悄跟上來的大宮女說道：

　　“你找?guī)讉€姐姐，好好把母親送回她的寢宮?！?p>　　大宮女應下了，李昭這才安下心來準備與余澤一同向內宮走去。

　　再也沒有看身后的群臣一眼。

　　余澤倒是有些震驚于李昭此刻的冷靜和理智，然而就在李昭轉過頭的那一刻，兩行清淚毫無預兆地順著他的臉流了下來。

　　像是壓抑了自己數(shù)萬年的火山，在無人注意之時突然迸發(fā)。

　　余澤心頭一緊。

　　李昭死死咬著嘴唇，克制住自己聲音的顫抖，只留下了一句：

　　“朕罷朝三日，為母親守喪?！?p>　　身后的官員大驚：

　　“陛下，這不合……”

　　李昭淡淡留下了一句：

　　“若是你們不同意，朕以后再也不上朝了?！?p>　　一瞬間，鴉雀無聲。

　　走在李昭身邊的余澤在那一刻覺得，這個看似不合格的少年其實早就與這個皇城磨合開來。

　　近百年的制衡與妥協(xié)，在李昭與百官的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今晚，

　　他是大齊的皇帝。

　　宮中一片的騷亂，沒有人真正能在這樣的夜晚中真正置身事外。

　　吳皇后早早地就坐在了床邊，卻不敢梳洗打扮，怕引起李昭的懷疑。

　　她比皇上大了五歲，當年冊立她為皇后，也就是看著她比李昭成熟可靠，讓她來提點著這位丈夫弟弟。

　　但是她卻做了這件極其不理智的事情。

　　整個晚上，她都是提心吊膽。雖然安靈再三保證絕對不會透露二人秘密商議的事情，但是皇后卻始終覺得有巨大的隱患。

　　即使她們兩個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暴露了都是塌天大禍。

　　皇后揉著眉心，看著逐漸亮堂起來的東方，心事重重。

　　終于，她等待的人走進來。

　　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阿玉。

　　阿玉俯在皇后的耳邊，低聲地將方才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屎舐犨^大驚失色：

　　“陛下真這么說？”

　　宮女點點頭，壓低了聲音：

　　“是啊，陛下根本就不相信督察院的官員有那個膽子和本事單獨做出那樣的事情。現(xiàn)在陛下還只是懷疑到內閣頭上，內閣的兩位閣老正準備向陛下解釋呢。說不定過段日子，陛下就要懷疑娘娘了?！?p>　　皇后的心開始猛然跳動，她的手抓住了眼前的桌子，思慮片刻，咬了咬牙說道：

　　“你出宮采買的時候，暗地里通知我們在張府的人，讓他把那藥偷偷加到張府的飯菜里。”

　　宮女心中一驚，她幾乎不敢相信堂堂國母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娘娘，張大人可是朝廷二品大員，這要是被查出來……”

　　皇后微微搖頭：

　　“那位巫師大人說了，這藥無色無味，也查不到源頭。犯病時癥狀如同天花，卻不傳染。別人看到避之不及，說不定張府都要被封起來，怎么會認真查。再說陛下現(xiàn)在恨毒了張延中，就算他們夫婦二人死于非命，陛下也不會管的。”

　　宮女阿玉憂慮地掐了自己的手指頭，卻只能安慰皇后：

　　“幸好在張府的小金一家都被娘娘搭救，他懂得報答，也在乎他一家九口的性命。這件事情，他肯定能做好的?！?p>　　皇后抬起頭，看著那刺眼的晨光，無限的哀怨涌上心頭：

　　“阿玉啊，只有等本宮再除掉了劉楚年，本宮才能是大齊真正的皇后。他們一直稱頌本宮的賢良淑德，可誰又知道本宮的苦楚。”

　　但這皇城之內，誰人不苦楚。

　　李昭回到自己的寢宮的時候，眼睛已經(jīng)紅出了眼泡。

　　半路上，在旁邊圍觀的護衛(wèi)已經(jīng)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李昭說出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

　　但李昭終究是沒有責怪他，只是抽了口氣，讓護衛(wèi)離開了。

　　余澤見劉楚年在門口等著李昭，覺得自己還在這里著實有些不合適，自己若是想找劉楚年詢問什么，還是要等到李昭不注意的時候。

　　于是他說道：

　　“我先回清心院了，陛下這些日子一定要看護好劉淑妃，一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記得來找貧道?！?p>　　李昭點了點頭，卻又攔住余澤：

　　“余兄，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