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含玉受傷的事,因為明武帝的大發(fā)雷霆,而弄得天下皆知。
來鳳儀宮探望的后宮妃嬪,一時間絡(luò)繹不絕。按照后宮暗地里的規(guī)則,吃食是不能送的。就算都知道福寧縣主酷愛美食,就算不少妃嬪都有那么一道拿手的絕活。
于是,蕭含玉再次賺了個盆滿缽滿。各色玉石珠寶,又填滿了一個箱子。這些收獲,總算讓蕭含玉黑成炭的臉,好歹有了那么一兩分血色。
八寶和糖霜捧著箱子,坐在床邊的小兀子上。蕭含玉眼睛瞄到哪一件,就趕緊將那一件送到她手上。
“唉,你們說,一個后宮這么多人,真是夠煩的!皇姨父能將他的妃子們認(rèn)全不?”
蕭含玉一邊把玩著手上的玉珠子,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糖霜為人謹(jǐn)慎,一向奉行多聽少說。聽了蕭含玉的話,第一反應(yīng)是在房間里四處張望。見沒有外人,這才松了口氣。
“縣主,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而活潑的八寶卻沒想這么多,反而順著蕭含玉的話說了下去:“可是要是人少了,縣主就得不到這么多寶貝了。”
蕭含玉一愣,難得地在傷后,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臉。有些艱難地拍了拍八寶,用十分欣賞的口吻說道:“嗯,說得好!還是八寶最聰明!”
得了主子的贊賞,八寶更起勁了:“皇后娘娘可是說您重傷,不能會客?,F(xiàn)在,您既不用煩惱應(yīng)付那些娘娘,又白得這么多寶貝,再劃算不過的事了。要是多來幾回,您的私庫怕不是要堆到屋頂了。”
蕭含玉內(nèi)心再次感嘆自己挑對了人,這丫頭太合自己心意了。
旁邊糖霜看著這對沒正形的主仆倆,左眼皮直跳。
俗話說,左跳災(zāi),右跳財。跟著這樣一個主子,自己能平安長大,以后順利出宮不?
四喜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糖蒸酥酪,走到蕭含玉床前。
“縣主,這次是我自己做的。按您說的口味做了些改變,您嘗嘗看,是不是這樣?”
蕭含玉側(cè)著頭,兩只眼睛亮得象兩個小太陽,四喜覺得自己手上的碗該被熔化掉了。
細(xì)心的糖霜就著四喜的手,試過了溫度,這才喂給蕭含玉吃。
蕭含玉吃得無比認(rèn)真,反復(fù)在口里品味著不同。
“嗯嗯,不錯,有點象了。再甜一點就更好了?!?p> 什錦站在門外,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屋子里,其樂融融的主仆四人,唯獨自己被排擠在外面。
臉上便有些黯然。都是一同被挑中的宮女,自己也已經(jīng)盡心想要討好主子了,為何就是得不到主子的認(rèn)可?
看著一臉憨象的四喜,性格木訥的糖霜,阿諛奉承的八寶,什錦自認(rèn)比她們都要好許多。而現(xiàn)在,明明不如自己的人,反而得了主子的寵。有才有貎的自己,卻被扔到角落,受盡冷落。
嫉妒的心扭曲了她清秀的臉龐,本該清澈的眼睛里漸漸黑得如一潭沼澤,陷進(jìn)去,便拔不出來。
蕭含玉突覺背上一寒,有什么不好的東西在窺視著她。她朝門口看去,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覺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蕭含玉也沒放在心上。鳳儀宮再安全不過,沒人敢在這里對自己不利。
門外,什錦捂著飛速跳動的胸口,悄悄跑回自己的房間,一頭扎到被子上,恨恨地捶打了幾下。
“不能認(rèn)命!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出人頭地。讓那些害過我的,看不起我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匍匐在我面前顫抖?!?p> 等什錦收拾好心情,又變回了那個清秀佳人。聽到外面?zhèn)鱽淼穆曇?,她捧著剛做好的一套里衣,施施然進(jìn)了蕭含玉的寢殿。
看到五皇子和六皇子正圍著蕭含玉,使勁逗她笑,什錦的笑容滯了一滯,又很快平靜了下來。清秀的臉龐,精致的五官,帶著恬淡寧和的笑容。也是一個如畫的女子。
“奴婢參見五皇子,參見六皇子!”
蕭含玉扭頭看了一眼,目光閃動了一下,總覺得什錦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對:“什錦?進(jìn)來可是有事?”
什錦淺笑著將手上的衣服奉到蕭含玉面前:“我看縣主受了傷,恐之前的衣服會硌到傷處,特地做了件蠶絲的,又輕又滑,縣主穿著也會舒服點?!?p> 不等蕭含玉說話,元晱先跳了出來。他直接取過那件衣服,摸了摸,連聲稱贊道:“做得可真精致,你這丫頭到是個心靈手巧的。玉兒倒是挺會挑人?!?p> 說著,又捧到蕭含玉面前,讓她也摸摸:“玉兒,你摸摸看,連一根粗線都沒有。什么時候,讓你的丫頭也替我做一身吧!”
什錦羞赧地蹲了蹲身,口中卻謙虛道:“當(dāng)不得六皇子的夸贊!這都是奴婢分內(nèi)的事。若是六皇子不嫌棄,告訴奴婢您喜歡什么樣的,明兒,奴婢做好了,給您送去。”
蕭含玉卻不喜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什錦到底安的什么心?雖說現(xiàn)在年紀(jì)小,沒什么避諱,但當(dāng)著別人的面,將自己的里衣拿出來,總是不應(yīng)該的。
這么一想,就更加認(rèn)定什錦居心叵測。
她輕輕地扯過衣服,往床里邊一扔,瞪了元晱一眼:“不過是件蠶絲的,難不成你沒穿過?做出這副沒見識的樣子,沒得讓人笑話。要不要我替你跟你母妃去說說?就說她兒子覺得受了委屈,連件蠶絲的衣服都眼紅。”
元晱傻乎乎地,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蕭含玉生氣的根由,還只當(dāng)是他夸了別人,她不高興了。。
“你可別害我!我不過是見這丫頭手藝不錯,順嘴多說了兩句嗎?其實還不是夸你有眼光?”
蕭含玉撇了撇嘴,余光掃到什錦緊緊攥著手帕的手,心氣更是不順。
“你這么喜歡她,不如我把她送給你?要穿多少衣服她做的衣服都成。”
元晱抱著腦袋向她求饒:“得得,我認(rèn)錯行不行?是我嘴賤。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逗你開心。”
蕭含玉哼哼了兩聲,也沒再跟元晱嗆聲。
元晱是個心思單純的,她知道他不會想惹她生氣。她只是一時心情躁動,忍不住頂了幾句。
見什錦還站在那邊不動,蕭含玉陰陽怪氣地說道:“沒事還不趕緊出去?站在這當(dāng)木樁子嗎?”
什錦有些委屈地張了張嘴,濃密的睫毛抖得跟只顫抖的蝴蝶一樣,纖弱又漂亮。但她很快低下頭,十分柔順地蹲身行了個禮:“奴婢告退!”
垂著頭,姿態(tài)謙卑柔順地從元晙身邊經(jīng)過,退出了房間。
元晙鼻翼動了動,一股淡雅的花香,從剛才離開的什錦身上散發(fā)出來。
可是他不僅沒覺得好聞,反而皺起了眉頭。
他不是元晱那個粗心大意的家伙,心思反而十分敏銳。從什錦一進(jìn)來,蕭含玉面露不喜,再兩次三番地跟元晱抬杠,說明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叫什錦的宮女,反而對她有些隱隱的防備。
而且,他也感覺得出,那個叫什錦的宮女,剛才的作派,只怕都是裝的。
目的,顯然是在他和元晱的身上。
這宮里,宮女想要上位,哪個不是施出渾身解數(shù),去勾引宮里唯一的男人?
只是他沒想到,玉兒身邊的貼身宮女,年紀(jì)這么小,就開始起這種心思了。這對玉兒,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蕭含玉跟元晱又扯了幾句,漸漸也有些累了。元晱也很有眼色地收起了要出口的話,站起身來告辭:“玉兒,你好好養(yǎng)著!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都告訴我,我替你弄來。還有,你放心,欺負(fù)了你的那季家的小子,我一定會替你出氣?!?p> 季陽侮辱太子的話,畢竟不好傳出來。不然,就算是有季太師撐著,也是要滅族的大罪。因此,明武帝放了季家一馬,不許人將那番話傳出去。只說季陽得罪了福寧縣主,令她受傷。
想到前世,元晱與季陽關(guān)系頗好的傳聞,蕭含玉心里暗笑:不知道這一世,這兩貨還能不能保持前世的“友情”呢?
她賊賊地笑看著元晱:“好啊,我可等著你為我報仇血恨。”
等元晱離開了房間,元晙落后一步,還是回到蕭含玉面前:“玉兒,你的那個宮女,不象個好人,你還是找機(jī)會換掉她吧?!?p> 他之前吃夠了刁奴的苦,如今侍候他的人,都是蕭含玉特意著人挑選的。不見得就對他忠心耿耿,但至少盡心盡力,讓他的日子好過了不少。
因此,他一點也不想看到,蕭含玉將來也在奴婢的身上吃虧。就算這些話沒有證據(jù),蕭含玉不一定會相信,但他還是要說出來,提醒她一下。
蕭含玉聞言一愣,慢慢地,又眉目柔和地笑了起來。沒想到元晙居然連這個也看出來了。
“我知道。當(dāng)初挑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的心思不簡單?!?p> “你知道?”這下輪到元晙呆住了,他實在理解不了蕭含玉的想法?!澳悄氵€挑她過來?”
蕭含玉皺著鼻子,五官擠做一團(tuán),象只白生生的肉包子,看著就可喜又可愛。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些苦惱,要怎么解釋呢?總不能告訴元晙,是因為前世她知道的那些事吧?
“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好,但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感覺。所以我才更要把她留在身邊,這樣才好觀察她。”
元晙聽了,只是臉上露出些若有所思的表情,倒是沒追根究底。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只是你還小,許多事還做不來,不如交給皇后娘娘吧!”
蕭含玉與自己的姨母感情那么深,相信皇后娘娘會做出更明智的決定。這樣,也能減少玉兒要承擔(dān)的風(fēng)險。
蕭含玉眨了眨眼,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有些呆滯。她怎么這么蠢?這么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姨母那么厲害,有了自己的提醒,她一定會重視的。前世那是沒在意,才讓什錦有發(fā)揮的余地。那什錦再聰明,現(xiàn)在也才九歲,還能翻得過姨母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