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旁邊的宮女忍不住笑出了聲。
鄧氏也有些掛不住臉了。在曹嬤嬤譏笑的目光中,點了點旁邊,提醒自己的兒子:“翰兒,是二丫頭在叫你!”
蕭文翰一臉懵懂地順著鄧氏的手看了過去,果然看到蕭含玉走到了自己跟前,烏黑清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印著自己的影子。
“爹!”蕭含玉再接再厲地叫了一聲。爹,我也會叫人!
被蕭含玉看得有些尷尬的蕭文翰,猶疑地伸出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表示一下親近。
他身后一人走了出來,嬌怯的身姿似弱柳扶風。
“原來這就是二小姐,比菲兒可漂亮多了!這在宮里一留就是一年,婢妾都認不出來了。”
等這人出聲,蕭含玉才多看了她一眼。原本以為是個丫鬟,沒想到竟是蕭芳菲的生母——柳娘。
蕭含玉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想來他之前是一直待在柳娘的院子里。
柳娘從手上褪下一個玉鐲,親切地說道:“來,這是姨娘給你的見面禮。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也是姨娘的一點心意?!?p> 看著手里被硬塞過來的玉鐲,蕭含玉也有些懵了。她再愛財,也沒淪落到讓一個妾室給見面禮的。
這時候就能看到曹嬤嬤跟來的重要性了。
曹嬤嬤起身,揮手將蕭含玉手中的玉鐲摔了出去,然后抱起她朝鄧氏那邊走了兩步。
“我以為蕭家好歹是清貴門第,卻原來連個賤妾都能以嫡女的長輩自居,還敢給什么見面禮。我曹嬤嬤活了這么多年,今兒算是長見識了?!?p> 刻薄的話讓鄧氏與蕭文翰同時脹紅了臉。
柳娘似受了深深的打擊,嬌怯的身體晃了兩下,一雙盈盈美目睜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向曹嬤嬤。
“嬤嬤言重了。婢妾不過是見到二小姐,心生歡喜罷了。絕對不敢逾矩。還請嬤嬤口下留情,不要誤會了老夫人與大爺。不然,婢妾萬死難辭其咎?!?p> 曹嬤嬤余光都不瞟她,只是姿態(tài)端得高高的,拿一雙冷眼盯著鄧氏。
鄧氏惱羞成怒,深恨柳娘讓自己在曹嬤嬤面前丟了面子。
“不知羞恥的賤人,還敢在這里胡言亂語。還不將她趕出去?”
本來還要重重責罰于柳娘,只是看到兒子一臉求情的樣子,鄧氏不想與兒子生隔閡,到底硬生生壓住了脾氣。
柳娘還不肯走,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哀求道:“婢妾知錯!求老夫人開恩,婢妾還想給姐姐上一柱香!祭拜完姐姐,婢妾一定虔心抄經,為主子們祈福!”
蕭文翰不忍愛妾所受的苛責,開口求情道:“娘,柳娘向來敬重敏兒,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準備。不然,還是等敏兒的祭禮過了再說吧!”
曹嬤嬤在一旁聽得直犯惡心,口氣也強硬了起來:“我怎不知鎮(zhèn)國公府有位作人妾室的姑奶奶?妾室也能參與祭拜,我倒是孤陋寡聞了?;厝ノ业故且蚰锬锖蒙f道說道。下次命婦朝拜,說給大家聽聽,也好讓大家好好向貴府學學規(guī)矩。”
鄧氏今天因為柳娘一再被曹嬤嬤擠兌,這會連蕭文翰的面子也不管用了。她怒不可遏地抄起手邊的茶盞,狠狠地摔到柳娘身前,濺了她一身的茶水。
“來人,將她給我拖下去關起來。等夫人的祭禮過后,再杖責二十?!?p> 柳娘這時才真的慌了。拼命向鄧氏求饒:“求老夫人饒命!婢妾再也不也敢了!老夫人饒了婢妾一命吧!大爺……”
蕭文翰不忍,卻不敢掠鄧氏的鋒頭,只得偏過臉。蕭芳菲受了驚,開始哭鬧起來。蕭文翰便用心哄著女兒,當作什么都沒看見。
柳娘這會也有些后悔了。
這幾年她用盡手段,籠絡住了蕭文翰的心。在他的庇護下,連賀蘭嘉敏也敢撩撥。
后來又生下了蕭芳菲。蕭文翰在幾個子女當中,對她最是寵愛。嫡子與嫡女都被他放到了一邊。
鄧氏雖然也會看不慣她,但不愿與兒子為難,因此對她一再容忍。
這些年的順風順水,讓她開始有些飄飄然,也自視過高。才會有之前的那些舉動。
不想曹嬤嬤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就看不過眼了。趁著這次機會,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教訓。
柳娘被人堵上嘴,拖了下去。
曹嬤嬤又瞄著蕭文翰懷里的蕭芳菲。
蕭文翰是真怕了曹嬤嬤。見她看過來,不由自主地偏了下自己的身子,又將懷里的蕭芳菲緊了緊。
“嫡子嫡女站在地上,庶女抱在懷里。蕭大爺真是好規(guī)矩!”
蕭文翰心里暗暗發(fā)怵,面上訕訕地說道:“菲兒太小了,我……我才抱抱她?!?p> 曹嬤嬤卻不想輕易放過他:“說的是。眾所周知,蕭大爺疼愛妾室庶女,遠勝于正妻嫡女。不然,區(qū)區(qū)庶女,怎么敢在嫡母的祭禮上,穿紅著綠?”
鄧氏聞言一驚,忙向蕭芳菲看去。果不其然,蕭芳菲外衣下露出一角紅色的內衣。大概是剛才哭鬧,將外衣掙亂,這才露出里面的衣服來。
鄧氏差點被蕭文翰氣暈過去。心里暗罵柳娘是個禍水,才會讓她兒子色令智昏。
“寶珠,將三丫頭抱下去,把衣服換了再來?!?p> 曹嬤嬤閑閑地在旁邊又加了一句:“多余的首飾記得也要取下來?!?p> 寶珠低頭上前接過蕭芳菲,匆忙地打量了一眼。柳娘對自己的女兒也是盡心了。該有的首飾是一件沒落,鑲玉的長命鎖、鑲寶石的銀鐲和串著紅珊瑚珠子的銀腳鏈。
蕭文翰一連在曹嬤嬤那折了幾次面子,看著心愛的女兒被抱走,文人脾性也出來了。
梗著脖子指著蕭含玉戴的那塊玉佩說道:“她也戴了首飾,嬤嬤怎么就不提了?”
曹嬤嬤一只手托起那塊玉佩,蕭含玉心里一驚,生怕曹嬤嬤真將它摘下來,急忙用手捂住。
曹嬤嬤怔了怔,很快又笑了出來。放開那塊玉佩,伸手點了點蕭含玉的鼻子。
真是個小財迷!
“蕭大爺若是不滿,不如自己親手將這塊玉佩摘下來?”
蕭文翰被激,“噌”地站起來,大步走了過去。
剛要伸手搶走被蕭含玉捂得緊緊的玉佩,曹嬤嬤慢悠悠地開口說道:“這塊蟠龍玉佩自皇上登基,便一直戴著。后來見玉小姐喜歡,便摘下來,親自戴到她脖子上。就連皇后娘娘也不敢隨意將它摘下來?!?p> 聞言,蕭文翰動作一僵,一時不知要如何進退了。
這塊玉佩居然是皇上賜的?
鄧氏果斷站起身,將蕭文翰拉到一邊,陪著笑說道:“翰兒不是那個意思,嬤嬤誤會了。他只是見這塊玉佩極為貴重,怕小孩子不懂事,容易碰壞,這才想摘下來,好生收藏才是?!?p> 曹嬤嬤嗤笑了一聲,沒再出聲。
等蕭芳菲換好了衣服,一身素凈地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蕭文翰動了動腳,想去抱她,被鄧氏暗中拉了一把。
看了看一臉肅穆的曹嬤嬤,蕭文翰氣惱地止住了腳步。心疼地看著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卻只能任寶珠抱著站在角落里。
“時辰差不多了,翰兒,你領著他們去祠堂吧!”
鄧氏作為當家主母,比蕭文翰更鎮(zhèn)得住場。平靜的臉上,竟看不出一絲之前的惱怒。
賀蘭嘉敏的祭禮,長輩是不用參加的。只蕭文翰領著蕭明則、蕭云倩、蕭含玉以及蕭芳菲去祭拜。
到了祠堂,一眾下人都被攔在了外面。
別人家的祠堂,曹嬤嬤等人自然也不好進去。
蕭文翰無奈,看了眼被寶珠抱著的蕭芳菲,不情不愿地將蕭含玉先抱進了祠堂。將她安置在跪墊上后,這才折返去接了蕭芳菲進來。
供桌上擺滿了祭品,三牲四果俱全。想來蕭家還不敢在這上面簡慢。
地下,蕭明則在前,蕭云倩與蕭含玉在兩側,蕭芳菲最后。
蕭文翰文人多情,況且最初剛與賀蘭嘉敏成親時,也是恩愛過的。此時目光落在亡妻的靈位上,想起曾經的美好,心里的悲痛噴涌而出。
“……嗟乎!夫人之德,鐘郝流芳。夫人之譽,彤菅休楊。早為人婦,相夫有光。及為人母,教子有方。待人以慈,內外皆康。持家以儉,巨細咸藏……伏維尚饗!”(祭文內容摘抄自網絡)
聲情并茂地讀完了祭文,蕭文翰流下兩行清淚。
看著亡妻留下的三個兒女,不管大小,俱是神情肅穆,認真虔誠地伏地叩拜。唯有最小的女兒懵懵懂懂,坐在那好奇地看著前面哥哥姐姐們行禮。
蕭文翰的目光不由得放到了前面的蕭含玉身上。
同一天出生,不過相差一個時辰,蕭含玉與蕭芳菲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一個能走,能說,甚至祭拜時也認認真真,一絲不茍地行著禮。
一個剛會叫爹,還只能扶著站一會,全然不知此刻要做些什么。
莫非母親的血脈,在后人身上體現(xiàn)得如此之大?
祭拜完母親,蕭含玉看著上面的牌位,想到父親兄姐對自己的不喜,想到前世父親指責自己克死母親時的無情,不由得悲從中來。跪在那大哭了起來。
其實她很羨慕哥哥姐姐,甚至羨慕蕭芳菲。
因為他們都曾享受過母親的疼愛。唯有自己,不僅沒得過母親的疼愛,甚至一生都背著克母的沉重包袱,永遠在蕭家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