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蕭兗說話,旁邊的韓明沙便道:“丞相這是在威脅我們包庇謀逆之……啊!”
翎夭甩了甩袖子,將半截舌頭丟在地上:“韓將軍莫不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p> 蕭兗驚懼萬分:“你怎么敢……”
翎夭轉(zhuǎn)身帶著殷孚離開城樓。
馬車上,翎夭對殷孚說:“明日我會頒布一道帝令,以殿下管束無方為由將殿下貶至燕城,那里是謝家的地盤,是最安全的地方?!?p> 殷孚凄苦道:“丞相是要我當縮頭烏龜躲起來嗎?”
“是韜光養(yǎng)晦。蕭兗狠毒在殿下與我之上。如果殿下不先藏匿起來,那么下場就會和謝傅一樣,到時死后還要被他扣個謀反的帽子,載入史冊身背罵名,那謝傅今日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殷孚靠在車上,閉上眼,神情痛苦。
翎夭看了他一眼,道:“殿下心脈受損,到燕城后要靜養(yǎng),有朝一日才能回到天域城,我會為殿下處置妥當。希望殿下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讓昆侖國百姓安居樂業(yè),讓天下蒼生不再顛沛流離,忍受戰(zhàn)亂和饑荒。這是殿下的抱負,實現(xiàn)它才是對犧牲的人的最好慰藉?!?p> 殷孚自嘲道:“百姓,蒼生……我連謝傅都保不住還保什么天下,百姓?還實現(xiàn)什么……狗屁抱負……”
“我知道殿下現(xiàn)在內(nèi)心極其痛苦,但我信殿下將來會是個良君。同時,蕭兗一事也該讓殿下不要再對你們的兄弟情抱有期望?!濒嶝矅@息,“我也真正認識到,人壞起來可以到什么地步,手足相殘,濫殺無辜,不擇手段。但我仍相信我護佑的昆侖國百姓不是這樣的凡人。殿下也要相信。”
此時被斷了右臂的蕭兗,少了舌頭的韓明沙正聚在一處商量下一步的計劃。翎夭放走燕城大軍是他們計劃之外的事情。
“我們得改變計劃,先放殷孚一馬。每次都是這個丞相壞事,先除掉她,再除掉殷閔,最后再動殷孚?!?p> 韓明沙在紙上寫字問,殿下打算怎么做。
“你讓人把皇后要煮那鮫人的事情透露出去,讓丞相和殷閔反目,哼,再一個個解決?!?p> “鮫人抓到?jīng)]有?”
“臣問過皇后了,已經(jīng)抓到了,由幾個獵妖師設(shè)了陣法,關(guān)在水牢?!?p> “你讓那幾個獵妖師好好看守,鮫人可不是妖,別用他們那套,小心對付。”
韓明沙走后,蕭兗看著自己斷了的右臂,眼神陰毒可怖,他自言自語道:“你們不是深受百姓愛戴嗎?那我就讓你們看看,你們要護佑的是一群什么樣的人?!?p> 天域城下了好幾日的綿綿雨,那幾日一直忙著皇宮里那檔子破事,楚棠覺得越發(fā)洞悉人心越發(fā)覺得這人間無聊至極。
她見滿庭芳也沒什么事,便溜達著往花間酒肆去了。
現(xiàn)在是晚上,準確說,那是棺材鋪。
楚棠進去的時候,里面連個打盹的人都沒有,她尋著去了后院。
后院也沒有人,長廊上點著幾盞燈,其余屋子全是黑燈瞎火。
“楚姑娘,好久不見了?!?p> 這是白無常的聲音。
楚棠回過頭,白無常搖著他的紙扇子朝她笑,他身后依舊板著臉的黑無常手里拿著拘魂鏈,她就問:“二位這是出活去了?”
白無常點頭:“楚姑娘自己找地坐,我們要把這只鬼帶去給大人審判。”
楚棠側(cè)身讓他們過去,掃了一眼被拘魂鏈鎖著的那只鬼。
她看清楚那只鬼后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謝傅?!”
一直低頭的謝傅抬起頭來,看見楚棠也是一臉驚訝:“你看得見我?”
楚棠懶得和他解釋自己的身份,繞著他看了一圈:“不會吧?我不過在滿庭芳多睡了一日,你怎么就死了?你不是回燕城了嗎?”
謝傅說:“看來你的消息不是很靈通嘛?!彼D(zhuǎn)頭對黑白無常說,“二位大哥容我?guī)追昼姡腋嗜苏f幾句話?!?p> 白無常見兩人認識,便網(wǎng)開一面,放長了鏈子,讓謝傅可以自由活動。
謝傅撥開臉上亂蓬蓬的頭發(fā),湊到楚棠跟前,指著自己眉心:“看見沒?韓明沙那個王八羔子射的,要不是有蠱蟲牽制,老子能把他們腦袋砍下來。”
“可是你死了。”
“唉,是啊。我可是發(fā)了誓的,要宰了蕭兗,結(jié)果我先死了,真是丟死人了?!?p> 謝傅想坐下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屁股壓根落不到那石墩子上,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了。他問楚棠:“殿下……還好吧?”
楚棠兩手一攤:“我剛剛才知道你死了,你說我上哪知道你家殿下如何?!彼肓讼胗终f,“不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肯定不好。”
謝傅回頭看了一眼黑白無常,悄悄對楚棠說:“你是不是跟那黑白臉認識?幫幫我。我不想入輪回道。我要留下,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你不就是想殺了蕭兗嗎?”楚棠毫不留情道,“不可以。你已經(jīng)死了,不屬于人間,也不能插手人間的事情,要是你以鬼身犯下人命你會成為惡鬼,被陰司通緝?!?p> 謝傅擺擺手,一只手叉腰:“無所謂了,你就幫我這個小忙?!?p> “謝將軍。這是小忙?我可沒那么本事能左右陰司的規(guī)矩?!?p> 黑白無常把謝傅帶到司行面前,司行照例拿出了往生簿,楚棠這次可以站在他后面光明正大的看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能拿到手。
看來還是得先打感情牌,只要司行開始對她有了感情,肯定不會舍得她死,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達到目的。
司行很顯然也不會為謝傅破例,謝傅也哀求了好半天,司行還是沒有答應,非常的鐵面無私。
謝傅被白無常收進了他的白紙傘里,等明晚子時送回陰司輪回道。
晚上,楚棠偷偷溜進白無常的房間,她看見那把紙傘就放在白無常床邊。她抱起傘,深吸一口氣,想要打開傘把謝傅放出來。
“你打不開的?!彼拘型蝗怀霈F(xiàn)在她身后,嚇了她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為什么要幫他?”
楚棠說:“我還算了解謝傅。他雖然明面上瞧著漫不經(jīng)心的,但是脾氣死倔,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出來。再說了,謝傅在人間的凡事未了,就算到了陰司也未必肯乖乖入輪回道?!?p> 如果謝傅執(zhí)念過深,又無法解脫,最后只會變成惡鬼,那時候可就沒有回旋余地了。雖然她與謝傅交情不深,但是還是很欣賞他這個人的,所以為了避免他變成惡鬼到時候再禍害人間,還不如這個時候先行動。
可是,現(xiàn)在被司行發(fā)現(xiàn)了。楚棠就知道自己不該抱什么僥幸心理,以為司行不會發(fā)覺。
司行把她手里的傘拿過來,捏了一道口訣,然后慢慢撐開了傘。
謝傅的靈飄了出來,他一看有機會可以走,就要往外跑。
楚棠連忙使出銀弦,拴住謝傅的手腳:“跑什么?放你出來可不是讓你去殺人的?!?p> 司行對楚棠道:“我把他交給你,你要好好管住他,只要不傷人命,你怎么渡化都好。渡好了交回陰司?!?p> 楚棠一臉感動:“多謝大人。大人真是個好神?!?p> 司行點點頭,轉(zhuǎn)身消失在房中。
楚棠把謝傅拖回了滿庭芳,謝傅一路上都在嚎叫,求爺爺告奶奶的要楚棠放了他。
“你放了我,我保證不會去找蕭兗。我就去看看殿下都不行?”
“不行?!背囊蝗虻街x傅臉上,謝傅連忙閉眼,結(jié)果卻沒有感覺到疼痛,睜眼一看,楚棠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
“再次提醒你,謝傅。你已經(jīng)死了。你現(xiàn)在要聽我的。蕭兗你不能殺。”
謝傅嘲弄一笑:“沒想到,在陰司惡人也會被保護,怪不得命長。楚棠,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我活著的時候他殺了我,我死了卻不能報仇雪恨,還要喝下什么可笑的孟婆湯,把這些仇恨忘干凈,現(xiàn)在我要殺他卻不能,否則會變成惡鬼……哈哈哈……簡直可笑……這世間之事到底是個什么理……”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還是不能讓你這么做。我的職責就是渡化你?!?p> 謝傅仰頭大笑:“你要渡化我?我現(xiàn)在就想殺了蕭兗,既然我不能殺,那你幫我殺,我的執(zhí)念也就沒有了。我會乖乖入陰司。”
“所以在你心里,蕭兗比殿下還要重要?讓你不惜放棄輪回轉(zhuǎn)世,也要冒這個險?!?p> “你想說什么?”謝傅的眉心開始出現(xiàn)了一團紅色的鬼氣,而且越來越濃,他的眼神也變得陰沉起來。
“我覺得你的執(zhí)念不在蕭兗。在殷孚。你放不下他,殺蕭兗也是因為他。所以,如果我讓你看到燕王殿下安然無恙,你是不是就能乖乖去陰司。”
謝傅沉默良久,楚棠看著他眉心間的紅氣慢慢消退,松了一口氣。
“我答應你不殺蕭兗。但是我要待在殿下身邊?!?p> “你已經(jīng)死了謝傅。就算你待在他身邊他也無法感知你的存在?!背睦^續(xù)道,“而且,你長時間不入輪回道,滯留人間的話會變成孤魂野鬼。再也無法轉(zhuǎn)世,那么你跟殷孚也就沒有下輩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