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舞會上

　　凱爾頓伯爵位于皇后區(qū)的宅邸內(nèi)，一場盛大的舞會正在進行。

　　巨大的宴會廳里，高掛的吊燈用一支支豎立的蠟燭，點燃起不輸煤油燈的光芒，散發(fā)著讓人心情舒暢的氣味。

　　舞池里是一位位或洗練或高雅的先生小姐，如花叢中的蝴蝶般偏偏起舞，腳下踏著的是雕有繁復花紋的華麗石板，角落里是伯爵專屬的一支樂隊，管弦樂器奏出毫無瑕疵的音節(jié)，舒緩的節(jié)奏使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心一笑。

　　一張張長條桌上擺滿了各種美味的食物與美酒，香煎鵝肝，烤仔雞，烤肉排，蘇尼亞魚子醬，迪西牡蠣，奶油濃湯，還有一瓶瓶的奧爾米爾紅葡萄酒，迷霧香檳，蘭蒂爾果酒，它們在燭光下散發(fā)著誘人的色澤。

　　奧黛麗穿著低領(lǐng)，高腰，羊腿袖的乳白色長裙，緊束上身，腰部被勒得極細，多層次的蛋糕剪裁被鯨箍高高地撐起。

　　她的金色長發(fā)被白色的緞帶優(yōu)雅地束起，耳飾，項鏈，戒指都閃爍著亮眼的光芒，腳下是一對嵌有鉆石與玫瑰的白色舞鞋。

　　“里面有4條，5條，還是6條襯裙？”奧黛麗用戴著白紗手套的右手摸了一下裙撐。

　　她的左手持著一杯色澤晶瑩的香檳。

　　奧黛麗保持著觀眾的習慣，沒有像往常一樣，成為舞臺的焦點，而是將自己置于落地窗的邊緣陰影中，以一種清冷，不屬于這里的姿態(tài)靜靜端詳著每一個人。

　　她抿了一口香檳，思緒漸漸抽離：

　　維爾德男爵和塔夫塔夫人靠得真近啊...他們還在說一些悄悄話，時不時表現(xiàn)出熱戀般的臉紅和微笑，這看上去已經(jīng)超過了社交舞的范疇....

　　塔夫塔侯爵沒有注意他的夫人，在和旁邊的男士高聲暢談著什么...應該是在炫耀自己在媒鋼集團大賺一筆的事情，他逢人便說這事，希望別人贊嘆他獨到的目光....

　　他只用主動的目光找過他的夫人一次...嗯，他們并不像表現(xiàn)出來那么恩愛....

　　奧古德伯爵的小兒子正在和洛夫特公爵的女兒聊天，他喜歡仰著頭，用指揮家一樣揮舞手臂的動作來加強自己的語氣...動作幅度越大，說明他要說的話越不自信...他在瞥舞池里的艾慕希婭？他的笑容僵住了，恐怕是聽到了什么尖刻的話語...

　　艾慕希婭看起來很享受成為眾人焦點的感覺，判斷她的笑容是否發(fā)自內(nèi)心就得看她眼角是否會瞇起來....她低著頭有些羞澀的樣子，看起來萊恩子爵家長子的恭維讓她很高興...但她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依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從開場舞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跳了四曲了，完全沒有疲倦的趨勢，真厲害....

　　凱爾頓伯爵在與幾位保守黨的貴族們討論局勢，如非必要他的眼神不會往其他女性身上游離...

　　黛拉夫人今天一次又一次地用左手掩飾笑聲，這是為什么呢...我知道了，她是為了炫耀左手上的天鵝藍寶石...

　　奧黛麗的目光在一位又一位貴族身上游離，她無聲無息，目光清冷。

　　在這奢靡的舞會里，她注意到了許多不曾注意到的細節(jié)。

　　有一瞬間，她真的一位自己在看一場無聲的戲劇。

　　“每個人都是不錯的演員。”她抿了一口香檳，對自己總結(jié)出來的結(jié)論頗為自豪。

　　她的目光從舞池中的眾人抽離，發(fā)呆似的盯著巨大水晶吊燈的燭光，托艾慕希婭的福，原本有些躍躍欲試，想要過來邀舞的男士都紛紛將視線轉(zhuǎn)向艾慕希婭，樂得清閑的奧黛麗自然能以更好的角度來觀察在場的賓客。

　　真是無趣啊，但又不能不參加...有些人在跳舞的時候表情真是豐富，總讓我想起那些求偶的動物...奧黛麗腦袋放空地想道，跳完開場舞后她就一直躲在角落里觀察。

　　第四曲結(jié)束后，帶著薄薄香汗的艾慕希婭跟與她共舞的男士道別，她走上階梯，來到了擺滿長條桌的用餐區(qū)，在人群里繞了一圈，將那些追逐著她的目光全部甩掉后，來到了奧黛麗的身邊。

　　她持著一支香檳，穿著高腰，喇叭袖的艷紅色宮廷式長裙，袖口與裙擺層層疊疊的褶皺像是綻開的花瓣，在她停下腳步的那一瞬間又旋轉(zhuǎn)這收緊，仿佛時間逆轉(zhuǎn)。

　　耳飾，項鏈，戒指，散發(fā)出明亮的光澤，她的黑發(fā)上側(cè)扎著一枚大紅的頭花，像是小帽子一樣，雙腳踩著帶有金色鈴鐺的紅舞鞋，叮叮當當?shù)睾苁乔宕唷?p>　　原本淡淡的香水味在運動后散發(fā)出驚人的魅惑氣息，再搭配上微弱的喘息和點綴著淡紅的臉頰，經(jīng)過人群時有不少人為之側(cè)目，不得不感慨這真是令人驚艷的少女。

　　“晚上好，艾慕希婭。”奧黛麗向“勝利”歸來的艾慕希婭舉了舉杯，在心里感慨果然漂亮的人就該穿漂亮的衣服，

　　“今晚的你光芒萬丈?！彼l(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

　　“如果你也加入的話，我可未必比得過你，貝克蘭德最耀眼最明亮的寶石?！?p>　　艾慕希婭微笑著向奧黛麗舉杯，她的眼角微微彎起，嘴角邊多了幾分自信與驕傲。

　　“那么你就是讓人垂涎卻又無法觸及的紅寶石了。”奧黛麗輕笑道，“這是我上次送你的那一件？”

　　“托你的福，我也養(yǎng)成了每到公開場合，就換一件衣服的習慣了。”艾慕希婭完美無瑕的笑臉上多了幾分苦澀。

　　她節(jié)儉的習性從父親那里得來，關(guān)于珠寶，禮儀，服飾的知識主要是由母親進行教授，而她本人對此真的沒有什么概念。

　　俗話說“三代養(yǎng)成一位貴族”，艾慕希婭在這條道路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那也是你本來就有那個資本。”奧黛麗抿著嘴，俏皮地閉起一只眼睛，笑著回復道。

　　她趁著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工夫，悄悄湊近艾慕希婭的耳邊，吐出的氣息略微刺激著艾慕希婭敏感的耳垂：

　　“凱爾頓伯爵最近一直在和保守派的貴族進行交談，在此期間他的表現(xiàn)都很正常，沒有出現(xiàn)前后行為不一，被邪神污染的情況?！?p>　　“但有一點很奇怪，喪偶且鐘情的凱爾頓伯爵對于其他女性并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興趣，卻額外注意了幾位體態(tài)豐盈的夫人，他看待她們的眼神...嗯....”奧黛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自己的判斷，

　　“他看待她們的眼神不像男士看待女性那樣帶有品鑒的欣賞，反倒像在看待餐桌上的食物一樣，有一種莫名的饑渴...”

　　“凱爾頓伯爵崇尚清心寡欲，是宮廷貴族中節(jié)制與健康的代表，我懷疑他確實出了些問題，但是不能確定....”

　　“這些就足夠了，謝謝你，奧黛麗?！卑较I戴著黑紗手套的右手持著香檳，與奧黛麗的杯沿輕輕一碰，“到時候回去請你吃可可粉蛋糕?！?p>　　“幫朋友一個小忙是應該的?！眾W黛麗也微微一笑，將杯沿湊上去，語氣有些遺憾地說道，

　　“另外，我覺得自己有必要管理一下飲食了，再不節(jié)制真的會胖成豬。”

　　“那就喝點紅茶吧，清淡一點的口味也不錯?！卑较I借助高腳杯的掩飾，有些愉悅地偷笑道。

　　“這衣服有些太緊了，艾慕希婭?！?p>　　一位肌肉健碩的高大男子從旁邊走過來，他面容清秀，肌肉鼓鼓的，將黑色的西裝有些勉強地撐起來，反倒散發(fā)著一種野性的美感，

　　不少女性都在偷偷看著他，評論著他結(jié)實的身體與強壯的肌肉，只不過年齡層稍微偏大了點。

　　他面露苦澀，嘴角泛起的笑容有些無奈，身上的服飾整體很簡單，沒有什么特別華貴的點。

　　“很適合你哦，弗蘭肯斯坦先生?！卑较I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毫不掩飾自己就是故意的這一事實，“相信你已經(jīng)受到不少夫人小姐的邀請了吧?！?p>　　“是，我確實受到了不少邀請。”代罰者喬舒亞，弗蘭肯斯坦窘迫地說道，“但我不會跳舞啊，我一個從碼頭工作到拳賽的弗薩克混血，哪會這種高雅的東西?！?p>　　在角落里站著的他已經(jīng)不下五次遇見來邀舞或是來攀談的女士了，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找個理由離開。

　　“別著急，放輕松，弗蘭肯斯坦先生?！卑较I用雙手下壓的動作告訴他不用緊張，“雖然請你來是為了壓陣，但我們也不介意讓您有一場美妙的邂逅，或許您會遇到一位愿意教您跳舞的小姐，然后一同墜入洶涌的愛河?！?p>　　“我只感覺自己會成為她們的情夫?！眴淌鎭喛嘈χ磉_著自己接觸到的事實。

　　“另外，祝賀你晉升，弗蘭肯斯坦先生?！卑较I向他舉了舉杯，微笑著輕輕抿了一小口，

　　喬舒亞愣了愣，不善言辭的他總算是意識到自己向眼前這位少女抱怨沒什么用，只好拿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后仰起頭，豪邁地一飲而盡。

　　而在此期間，奧黛麗一直托著腮，面帶微笑，饒有興趣地觀察著軍情九處少尉與代罰者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