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碰撞聲愈來愈近,甚有戰(zhàn)鼓雷鳴,分明是晴天白日,卻有黑云壓城之景。
清安殿宮人們已四處逃亡,龍吟殿那邊已傳來國君自刎的消息。
八十年前明昭國滅五國,只留云國獨存。如今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槐花匆匆而入,面露焦急之色:“公主,公主,咱們快走吧,敵軍要入后宮了!”
云姝攥緊小小的包裹,那是她方才收拾出的盤纏。她雖是宮內少有存在感的公主,但卻對這生活多年的皇宮以及云國,有著不淺的感情。
“父皇歿了,那其他人呢?”云姝俏臉緊皺,盯著槐花問道。
槐花答:“很多人被抓了,宮人們如今四下逃亡,死的死傷的傷,公主不能再猶豫了。公主還有一身武藝,定是能逃去的。”
云姝想,如今正是混亂之際,守備空虛,逃出去是極好的。便也二話不說,拉著槐花往后宮深處去。
穿過幾扇門,仍能見四處逃竄的宮人,一不留神沖出幾個士兵,便是抓著槐花欲帶走。
槐花大叫:“公主快走!快走!”還在掙脫著。
云姝隨即抽出腹間軟鞭甩過去,幾名士兵紛紛倒地?;被⊕昝摮鰜恚奇缓菪?,甩了幾鞭子,將幾名士兵抽得沒了生息,才拉著嚇慘了的槐花逃去。
翻越幾個墻頭,總算是出了宮?;艁y間擦傷幾處,手肘上隱隱作痛。二人不顧狼狽,攥了路邊不知誰落下的一匹馬,向城郊去。
打斗聲漸遠,云姝回頭望了眼遠去的皇宮,終是消失在樹林間。
馬行數十里,直至入了山林方才緩下來。兩人尋了個山洞,將就著歇息。
天色近晚,暮靄沉沉。云姝靠在石壁上,堪堪緩過神來。
槐花擔心她,便依她身旁坐下,轉頭望向云姝,問道:“公主,我們該去哪兒?”
槐花自小跟在云姝身邊,自然十分親厚,二人言行也沒那么些規(guī)律。此刻槐花卻是六神無主。
云姝聽罷,沉默片刻,才淡言:“別叫公主了,從此再無云國公主?!痹捖?,眼眶卻紅了。
槐花竟是忍不住落淚,憤憤道:“這明昭國如此無情,云國分明降了,卻仍是入侵云城。想當年我云國舊主救明昭國國君于危難之中,卻不知這后世國君竟是這么個白眼狼……”
槐花絮絮叨叨,倒是惹云姝不禁思考起來。她知云國終有一日會落入明昭國手中,卻不知明昭國士兵燒殺搶掠,做如此惡事。聽聞明昭國新君乃賢明之人,看來也是披著羊皮的狼。
云姝望了望暗沉的天,心想著日后便只能靠自己。她開口道:“便去明昭國尋一處僻靜地,從此隱姓埋名,過尋常人家日子也未嘗不可?!?p> 頓了頓,她對槐花道:“日后你我姐妹相稱,便擇安字為姓,取名安淑及安清?!?p> 槐花知如今情況特殊,便應了下來。兩人尋了些枯枝,在山洞里升起火來,初秋之際,難免有些蛇蟻未眠。
好在云姝帶了個小包裹,里面裝了些臨走時胡亂塞的點心和銀子,勉強足夠吃一頓。兩人便分食了,靠著山壁淺眠。
次日清晨,因著神經緊繃,云姝眼底有些淡淡的黑眼圈,槐花亦是一夜難安。
簡單收拾行囊,二人出了山洞。秋陽微暖,仍敵不過涼風習習。
云姝正不知往哪兒走,她牽著馬,打量著四周。忽聞幾聲雞鳴,云姝循聲而去,只見一群雞在林間閑庭漫步。
“家養(yǎng)的雞?”云姝驚呼,“附近必定有人家。”
云姝帶著槐花,牽著馬,往前約莫行了數百米,內有一小屋若隱若現。她將馬系在外面,推開枝葉,眼前是一個小庭院。院后有個小木屋,門是虛掩著,屋外有劈柴的痕跡。
云姝湊近,低聲問道:“有人嗎?”只聞風吹樹葉沙沙聲。
云姝又問道:“有人嗎?”
這時便聽到一蒼老的聲音響起:“誰?。俊?p> 從木屋內出來一位白衣老者,頭發(fā)花白,手中還捏著一株草。
老者見來人,先是一愣,而后問道:“老朽這兒從未有外人來過,你這倆丫頭如何尋得?”
云姝大方答道:“老人家,我在這山林間迷了路,您可知從哪兒能出去?”
白衣老人打量著兩人,衣裳是上好的料子,只是已經有些破舊。
“丫頭們是戰(zhàn)亂逃出來的罷?”白衣老人笑瞇瞇地問道。
槐花臉色一白,云姝倒是大方承認:“不瞞您說,我們本是商人家出身,母親早年便去世了,前些日子父親也離開了,家中只我姐妹二人和兄長一人,兄長上沙場至今未歸。敵軍入城,我們便匆忙逃了出來?!?p> 老者撫長須,瞇眼瞧外面的馬和馬外的槐花:“不曾想小小年紀,倒是如此艱難,從京到這兒,一路騎馬而來,累著了吧?”
老者不再多問,只指著左邊道:“一直向北走,不出幾里便會有條小路,沿著小路可至春陵。”
云姝以為他是想要馬,連忙把槐花喚了來,還牽著馬。可老者進屋放了手中草,又出來撫摸著馬的鬃毛:“是一匹好馬?!?p> 回頭看不言語的兩個姑娘,笑道:“就是到明昭國也是不會累著它的。你一直往北走,會到春陵。路上可得小心?!?p> 云姝也不多問,告謝了老人,便與槐花騎馬而去。
老者若有所思看著依舊未停止搖晃的枝葉。
“公……阿姐,我們要到春陵了嗎?”槐花問道。
云姝感嘆:“是啊,竟是離京這么遠了。春陵過了便是揚城,揚城過后是明昭國邊界罷?!?p> 馬小跑在林間,向著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