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鸚鵡號。
六個修士大能在客艙養(yǎng)氣,大官也從新?lián)Q上了紅袍,劍匣被童子捧著跟在他身后。
“到底是哪位義士壞了平江妖道的銅梟,阻止了他的逃跑!”
“回少將軍,是許學士的后人。不過據(jù)海盜頭領(lǐng)交代,其已被平江道人殺死,拋尸入海?!?p> 客艙安靜了數(shù)息,大官嘆了一口氣:“竟是許學士后人!死的好,免的抓回去受辱。”
掌管機宜文字的幕僚匆匆捧著一卷東西走來,臉上掩飾不住喜色。
“少將軍,這是從賊人尸體中搜出來的。”
“什么東西?”
“萬妖教在大夏州府各地的據(jù)點與耳目?!?p> “蛇蟲鼠蟻,屢殺不絕?。 ?p> “少將軍,萬妖教若是老鼠,您就是專門吃他們的貓?。 ?p> “小子哪里當?shù)闷鹑绱朔Q贊!小子不過拾人牙慧,許學士才是真正的大才!”
這話說出來,眾人又不知道怎么接口了。畢竟許凱南是太上皇欽定的罪犯,誰敢說不對,不怕被繡衣直使的人抓進詔獄嗎?!
少將軍本也沒有指望他們回答,他看完了文書,轉(zhuǎn)呈給六個修士:“六位叔叔,州府的事情我們太康伯府不敢插手,還得勞煩你們行文政事堂了?!?p> “少將軍客氣了!”六人中看上去比較穩(wěn)重的人接了文書,順手翻開,然后眉頭皺起。
“東海劍客竟是在燕州入的教?”
“三百年前那場大亂,燕州鐵騎直入中原,此后朝廷對燕州的經(jīng)營控制就大不如前。百多年后東平郡王府垮掉,朝廷連稅都收不上來了。萬妖教最遲應(yīng)該是那時滲入的?!?p> “近兩年河北河東大旱,朝廷無力賑濟,燕州遍地干柴。盤王教若要圖謀不軌,豈不是又一場三百年前上演過的局面?”
“當今天子有振作之心,宗門也有扶持之意,想來不會讓……”
眼見幾人越說越遠,少將軍無意聽了,便告罪而出。
……
六個月后,東?;膷u,山洞。
“北斗燃骨,四明破骸,神刀破妄,萬法歸一,祭!”
無盡的黑暗潮水般退去,刀光破空直奔許彥卿而來。
他雙眼一凝,抬手便擋。
噗嗤,刀光穿過手掌,直入眉心,透骨而出。
呼!
他猛的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又做噩夢了。
這個被戲稱為一百零八種死法的夢又來了。這半年來,他簡直無時無刻不再承受著噩夢的襲擾。
被妖怪追殺,被模樣奇特的修士追殺,被天神追殺。
半年來,夢里見過的物種都趕得上他在現(xiàn)代社會看過的總和了。
擦掉身上的冷汗,他披好衣服走出山洞,天空繁星如千家燈火。漫天星辰,他一座都不認識,就連夢中的北斗竟然也不是他從前所見。
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回不去了啊!”
宛如平靜的水面落下一顆石子,腦海中亂糟糟的畫面啵的模糊了。
他使勁甩甩頭自嘲,一定是寂寞的太久出現(xiàn)幻覺了,什么神仙妖怪飛機大炮,平江君,小胖墩,宋偉,都是假的,不存在的,都是做夢。
可他終究知道這不是夢!
夜色清涼如水,身上的傷好了。
但是平江君打入他體內(nèi)的那道劍氣卻始終不能祛除,日日夜夜破壞著他的身體。
半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常常會想,平江君最后怎么樣了?少年們活下來沒有?二師弟又是什么來頭?
無論如何,許彥卿都要走了。
這一百八十天的日子里,他幾乎每天都在做噩夢!
荒島上一個人都沒有,一百八十多個日日夜夜,巨大的寂寞感令他神經(jīng)衰弱,他覺得再不回到人間就要死了!
今天終于融合梳理了兩世記憶后,他下定決心了。
他必須回去,完成宋偉的囑托。
哪怕萬里海濤,葬身大海,他也必須回去。
他開始尋找合適的樹木,用手中的鋼刀砍下來拖到海邊。這當然很麻煩很累,但沒有船,如何回到大夏呢?哪怕金剛那羅延之體,在萬里海疆上奔跑也會被累死。
小島上的樹木品種并不是很多,適合造船的只有小山坡上的香樟木。香樟木特別堅硬,手中的刀都砍的卷刃了也沒有砍下一棵。
夜晚來臨,他累的平躺在香樟木下的巖石上。
月光清冷,霜白了一片。遠處紅柳木林子黑黝黝的,偶有幾聲海鳥單調(diào)的夢囈。
他掙扎著爬到香樟木的樹頂,坐在樹杈上向著遠方張望。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千千萬萬條魚齊齊躍出海面,一時間整個大海宛若歌劇院。
落潮后的礁石上,有只牛犢子大的巨蛙正在對月修煉。月華如牛奶一樣灑落,巨蛙張開吞天巨口,咕咚咕咚的吞咽,它的肚子一會兒就脹的滾圓滾圓。
呱!
巨蛙張嘴,舌頭一卷,半空掠過的飛魚進了它的肚子。
許彥卿神經(jīng)立刻繃緊了,他從來不知道海島的周邊夜里竟是如此熱鬧。
隨著一呼一吸,巨蛙肚子一收一放,咕呱,咕呱的聲音震天響起,樹林像是刮過了臺風,齊刷刷的歪導。
牛奶般的月華灑落了足足有一刻鐘。
許許多多的生靈都受益于此,它們中的某些甚至會因此開起靈智,未來如果走運,被哪一位大人物收下,傳授功法,甚至能脫去妖身化形為人。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月華,而是帝流漿。
妖怪的形成有兩種,一種是兩性繁殖,大妖怪生小妖怪,一種便是靠著帝流漿開啟靈智化為妖怪。
帝流漿是上蒼的恩賜,傳聞六月十五是月神的誕辰,這一日她會降下帝流漿祝福天下生靈。普通野獸、植物得之,可開啟靈智化而為妖。人類得之,可聰明伶俐,祛除百病。
巨蛙吸收了帝流漿,肚子繼續(xù)一鼓一鼓的趴在地上不動。它的聲調(diào)急促,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危險。
所有生靈都藏起來了,海上靜的就像空場的五棵松體育館。
一道白線貼著海面急速而來,巨蛙繃住身子,后腿微微抬起。
天空中飄來了一片烏云,月亮藏到了云朵的后面,光線一下子黯淡了許多。
許彥卿已經(jīng)看不清暗礁和海面上的情況,只聽的炸雷一陣接著一陣的響起,海上紅光忽明忽滅,接著便是一片嘩嘩的潮水聲,最后陷入一片寂靜。
萬籟俱寂,時間仿佛特別的長,長的人會感到煎熬。
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驚動了妖獸。
耳邊忽然傳來極其輕微的沙沙聲,就像春蠶夜里啃食桑葉。沙沙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到了最后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月亮從烏云中跳了出來,銀色的月光噴向海面,一條百丈長的黑色大蛇在水上蜿蜒盤旋,金色蛇瞳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礁石上的巨蛙鳴叫的急促而高昂,咕咕聲如鼓點一樣敲在他的心上。
許彥卿呼吸跟著變的粗了起來。
大蛇猛的向下一撲,宛若流星墜落。巨蛙躍起,跳到半空,吐出危險的帶著倒鉤舌頭。
兩頭巨獸在天空翻騰撕咬起來!
巨蛙張開吞天之口,大蛇翻動層層巨浪。
他們用牙齒爭斗,用爪子爭斗,用舌頭爭斗,用身體上的一切,拋棄了所有的法術(shù),展開了最原始最純粹的肉搏。
血肉掉落,海面一圈圈的紅色的波紋蕩漾開。水底游過來一群又一群的食人鯧,爭相吞食他們的血肉。
許彥卿看的目瞪口呆,興奮不已。
忽然一道紅光直奔他而來,他嚇的魂都丟了一半。
哚!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打在堅硬香樟樹干上。
他屏氣凝息,一動都不敢動。
海上巨獸的戰(zhàn)斗快要到了尾聲,黑色的大蛇發(fā)出一陣哀鳴,卷起一道巨浪,然后突然化作一道白線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巨蛙呱的一聲鳴叫,嚇的海水中的食人鯧立刻拋下血肉游走。
它獨坐在礁石上,如同一個王者虎踞。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海中所有的生物都夾起了尾巴,不再動彈。它才猛的向天空一躍化作一個黑點消失了。
許彥卿一直等到天亮,才敢慢慢的靠近晚上樹干發(fā)出聲響的地方。
東邊萬道霞光升起,整片樹林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芒。一柄古樸的寶劍插入香樟木半截,劍柄上一面刻著定劫二字,一面刻著太古遺音四字。
他不明所以,警惕的用手中卷了刃的刀慢慢觸碰。
刺啦刺啦!
劍柄上發(fā)出好似電火花的聲音。
這可真是一點都不友好!但他還是非常好奇,他大著膽子快速的用到一碰。
啪,觸電一樣,刀被他扔的老遠。
古劍仿佛被激怒了,從香樟木中自己拔出,半空中把劍尖對準了他。
森森寒意透過,許彥卿脖子后的汗毛全都立起來了。他感覺自己被一個超級兇悍的野獸盯上了,或者說被一個殺人盈野的將軍盯上了。
他慢慢的抱著香樟樹繞道另外一邊,古劍也緩緩跟著繞過,劍尖始終牢牢的鎖定。
他手腳并用嗖嗖嗖的沿著樹杈爬了一米,一抬頭,古劍已經(jīng)跑到了他的前面,劍尖還是沖向了他。
完了!
還是個智能制導的古劍,比東風導彈都智能!
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雞皮愛死,還是北斗,還是伽利略。都躲在樹上了還能找著,真是沒天理了。
冷靜,冷靜!
許彥卿不停的告誡自己,你是穿越者,天命之子,不會這么輕易死的。
而且這么一個連風都荒涼的無比的小島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寶貝呢?莫不是哪個劍仙在和自己開玩笑?!
會不會這里是人家的道場,自己無證亂采亂伐觸怒了人家?
他趕緊的四下里瞧去,卻發(fā)現(xiàn)哪里有什么劍仙,小小的島嶼一覽無余,除了跟他有仇的海鳥,其他的毛都沒有。
他咽了一口吐沫,覺得應(yīng)該先和劍仙溝通一下比較好,萬一對方是來送裝備的呢?
“神仙同志,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到你的這座小島來我也不愿意的。但這不是落難了嗎?落難懂嗎?就是遭了天劫。天劫嘛,誰也不想的,所以才隨波逐流到您這里做客?!?p> 他邊說邊觀察古劍的反應(yīng),發(fā)現(xiàn)他最大的反應(yīng)就是木得反應(yīng)。
雖然這樣,他還是要硬著頭皮說:“未經(jīng)允許,無證采伐是我的不對。但這不是也沒有地方辦證么!而且江湖救急,生存權(quán)大于一切權(quán)利,我這也是為了活著回家??!用的也不多,大概有上三四顆就夠造個船了。您這里上千棵樹,不要這么小氣?!?
水邊熊貓
求一波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