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善畫鳥,樂師精吹笛。樂師能以一笛擬百鳥喉舌,悅耳靈動(dòng),誘鳥以為同伴,而畫師能辨其音而畫其鳥,栩栩如生,使真鳥妒畫鳥美。二者相以為知己。
畫師常出入宮廷御園,為王孫貴胄所喜。樂師愛穿行勾欄瓦舍,為百姓黔首而樂。兩人皆生于慈幼局,國(guó)好文樂,官家興幼藝徒選拔考,一人選于教坊司,一人舉于畫院。
某年,聞南方有鳳凰出,國(guó)君命畫師去尋之,畫錄其神貌。畫師邀樂師同去。兩人南下,經(jīng)年爬山涉水,竟不遇鳳凰。畫師不勝南方瘴氣而病,樂師欲攜其北歸。畫師拒之曰:“君命未成,不可歸。”,樂師乃煎藥照料之,三月不見好。
是時(shí),有線人來賣消息,言鳳凰現(xiàn)于丹穴山。畫師聞而強(qiáng)起精神,喚樂師收備行李,去訪之。樂師不樂,默坐之。畫師曰:“或?yàn)檎嬉?,去之,去之!?p> 樂師曰:“真也不去,爾還病著?!?p> 畫師扶床起,將更衣曰:“吾病較之昨日好多矣?!?p> 樂師曰:“爾況如何?吾豈能不不知?為一鳥不惜身,棄命而逐之,值乎?”
畫師曰:“值也。若能畫得鳳凰,名流千古,病痛又何妨?”
樂師不再言,乃備牛車,陪畫師去矣。
至丹穴山,以鳳凰事問于本地人,其人曰:“山中不曾見過鳳凰,但此處有鳳凰神廟。其廟顯靈,逢見有誠(chéng)人?!?p> 畫師入山不見鳳凰,郁郁而吐血,病益重。樂師負(fù)畫師入鳳凰神廟,畫師喃喃語:“吾身恐將埋此青山中?!?p> 樂師曰:“并無此事,爾會(huì)好哉!一同回去?!?p> 畫師望鳳凰神像,曰:“傳說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此乃天下生命之美至,吾終不能見,憾也。又聞百鳥朝鳳,鳳不可見,想聞百鳥聲?!?p> 樂師乃取佩笛,吹奏而起,百鳥齊鳴,音籟空靈回轉(zhuǎn)于廟中。畫師心情激蕩,血噴廟之白墻,恍恍惚惚,畫師見其血似一鳥首,激靈頓悟,遂灑己血以作畫。
曲終畫成,樂師目視畫中鳥,紅羽高貴,似怒飛似不屈,從烈焰降世,從墻中呼嘯振翅,飛至青天,睥睨萬物哉,鳳凰也!
此后,人不再見畫師,樂師所去亦不聞也。
說書人記曰:鳳凰高貴,唯有知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