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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原諒當(dāng)年的我們

第十四章

請原諒當(dāng)年的我們 韓雅77.CS 10309 2020-12-24 11:26:07

    生活和活著是兩個不同層次的詞語,童賀二十年來享盡生活的厚待,殊不知大都市里很多人還是在為活著而疲于奔命。自從搬過來之后,接觸到的,見識到的讓童賀真正理解了貧窮的含義,以前她愛吃的清蒸魚、白灼蝦、時令蔬菜以及西餐廳里賣的奶油蛋糕如今都成了奢侈物;她沒有閑錢去添置新衣服和護膚品;以前每周都要去發(fā)廊洗個頭吹個造型,現(xiàn)在路過都只能望而興嘆,她目睹住在這里的人即便是起早貪黑的工作,可還是過得很拮據(jù);還有那些家庭主婦為了省幾毛錢可以和小攤販討價還價將近半個小時。生活的艱辛讓他們變得粗糙、斤斤計較,住在隔壁的一個胖女人經(jīng)常在做飯的時候順手牽羊拿走他們放在外面的醬油、肥皂之類東西,李子燁大部分時間都視而不見,但有一次對方趁著童賀洗頭跑進(jìn)屋里換水的時候把她香港帶來的進(jìn)口洗發(fā)水偷走了,害的她只能用肥皂洗,結(jié)果頭發(fā)干燥得一團團。李子燁忍無可忍直接對著那女人破口大罵,兩人吵得差點動手,幸虧童賀及時勸攔,之后她學(xué)乖了,很多東西都放在小柜子里鎖起來,就連衣服都要提防著晾曬。

  在棚戶區(qū)里過日子真是個鍛煉人的好地方,住在這里可以讓你學(xué)到很多生活技巧,也讓童賀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從他出生那一刻開始的。不知不覺過了小半個月,童賀不如剛來的時候那樣無所適從,她學(xué)會了精打細(xì)算,學(xué)會了苦中作樂,早上總是李子燁先起床,替她買好早點,然后各自上班,童賀一般都會比他早些到家,小睡一會兒,到了晚上她會在弄堂口等他回來一起去附近的街邊攤吃夜宵,兩人還特地把自己休假日調(diào)成同一天,每周的這一天是童賀最興奮的日子,他們雖然沒錢去高消費,但李子燁會帶著她去逛公園,去城隍廟吃小吃,去吳偉家蹭飯。八月底正逢李子燁生日,童賀把原預(yù)備急用的壓歲錢取出一小部分買了他愛吃的酒菜和凱司令奶油蛋糕為他慶生。

  “哪兒來的錢”他心疼童賀花了不少錢。

  “放心不偷也不搶,花不了幾個錢?!?p>  “小生日何必那么破費。”嘴上埋怨心底還是樂開了花。

  “壽星我替你倒酒?!蓖R在杯子里倒?jié)M了啤酒,自己偷偷喝了一口,果然炎炎夏日喝一杯冰鎮(zhèn)啤酒沁入心脾。

  “少喝點,你這樣當(dāng)水喝容易醉,多吃點菜”李子燁不停地往碗里夾菜,平時兩個人吃得很簡單,難得趁此機會可以給童賀補補身體,自己每晚都抱著她入睡,很輕易就能感覺得到她來之后瘦了不少,臉上的嬰兒肥在逐漸消退。

  “過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忙”童賀往嘴里塞了一口菜。

  “為什么,領(lǐng)位人手不夠嗎”

  “昨天丁主管找我談話,下個月人民廣場店要開業(yè)了,她推薦我去那兒當(dāng)領(lǐng)位部主管,眼下正是考核期我不得好好表現(xiàn)啊,升主管工資要比現(xiàn)在翻一倍多呢!”

  “主管操心事多,而且責(zé)任心也大,我不想你太辛苦”

  “我媽說年輕時吃點苦不算什么。再說升職這種事也不是光靠吃苦就能得到的,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遇我還不好好把握那就真傻了”

  李子燁把她抱在大腿上感觸地說“給我三年時間,三年后一定娶你?!?p>  “一言為定”

  雙唇牢牢地貼在一起,兩個人迫不及待地互擁到床上,從第一次在吳偉家里發(fā)生關(guān)系到迄今為止二年多,李子燁見證了她由一個青澀的少女演變成性感的女人,她身上每寸肌膚都留下過自己的痕跡。

  床單上一片狼藉,天氣熱童賀懶得動,像只小貓咪乖巧地窩在李子燁身邊一動不動,,他一邊抽著煙一邊用手在她平坦的腹部上打圈

  “好癢……”她翻了個身狡黠地鉆入他的胳肢窩下面,把他的手?jǐn)偲綁|在自己的后腦勺下。

  “小賀,我特別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最好是女兒,我會把她寵上天,給她良好的教育,盡量滿足她所有的要求?!?p>  “怎么突然想到孩子了?”童賀對孩子沒有特殊感覺,自己都還沒長大,更別提當(dāng)媽媽了。

  “我其實很喜歡孩子。”李子燁把煙掐了,轉(zhuǎn)過身一只手繼續(xù)在她的腹部游移“雖然我沒本事,可我相信自己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的?!?p>  “好爸爸,你去給好媽媽倒杯水可以嗎”

  “不行,再等等”

  童賀花容失色地推搡著“還要啊……”

  昨夜風(fēng)卷殘云般的消耗兩個人睡到中午被外面開鎖的聲音驚擾,童賀嚇得趕緊四處尋找自己的衣服。

  “誰呀”李子燁來不及找衣服索性赤膊去開門。

  “你小子怎么把門反鎖了,我以為鑰匙壞了”外面?zhèn)鱽硪晃焕先说穆曇簟?p>  “爸,你怎么回來了,你先在外面等會兒,里面有人不方便?!崩钭訜钛奂彩挚斓匕牙项^子推出去。

  “是誰呀,臭小子又帶女人回來住了。我說人家阿英……”

  “噓……”李子燁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順帶把門關(guān)上給童賀留點時間穿戴,他在門外言簡意賅地把事情和老頭子說了一遍。

  “那……正好……我去外面避避風(fēng)頭……”

  “你又怎么啦,是不是又在外地欠債逃回來的”李子燁看到他縮頭縮腦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沒好事。

  “誒呀,我被人抽老千欠了點錢還不上,不就回上海了嗎”

  “子燁,這是……”童賀整理好自己的儀容,開門打斷兩人的話,老頭子暗暗松口氣,他其實還是很害怕面對兒子的責(zé)問。

  “我爸,她就是童賀,先進(jìn)去再說?!?p>  “叔叔好”童賀禮貌乖巧地打招呼,老頭子一看就知道這個女孩和阿英簡直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打心底佩服兒子追女孩的手段實在高明。

  “誒,那個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這里,不該擅自開門?!?p>  “哪兒的話,這是您的家。子燁,都中午了你去買點菜”

  “昨天不是剩下很多菜嗎,湊合著吃吧”李子燁不耐煩地坐著不動,童賀嗔怪道“大熱天剩菜能吃嗎,去買點新鮮的”

  “算了,我就吃碗面就行?!崩项^子知道兒子不待見自己,識相地打圓場。

  “要不我再去買點熟菜和酒?!蓖R剛準(zhǔn)備拿皮夾,聽到李子燁擲地有聲地在桌子上拍了一記,把她嚇得驚慌失措,左右環(huán)視父子倆“你這次又欠了多少,我上次阿英的錢都還沒還清”

  “沒多少也就一萬多……”

  “一萬多還算沒多少…”李子燁氣勢洶洶的板著臉,倒像他是個父親在遷怒于犯錯的兒子“那里的人知道你的詳細(xì)地址嗎?”

  “這次他們肯定不知道?!崩项^子舉起手發(fā)誓“我這次去山西用的身份證和聯(lián)系地址都是假的,他們絕對查不到?!?p>  “你以為騙的了這種黑社會的人,他們?nèi)绻胝夷氵€不是分分鐘的容易,一大把年齡了怎么就不長記性呢,上次差點被人砍手指這么快就忘記了。”

  不管兒子怎么訓(xùn)斥,老頭子都不敢反駁一句,童賀聽到這話心驚肉跳,一會兒欠債一會兒被砍手指,這個年齡看似比自己爸爸還要大一些的老人哪兒來那么大的膽子敢和亡命之徒來往。

  “童賀住這里,你在也不方便要不這樣去青浦的二叔家住些日子避避風(fēng)頭也好。”

  “好,我這就給二叔去個電話?!崩项^子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想回家每天看兒子的臉色過日子,他當(dāng)然知道是自己理虧,每次在外闖禍,兒子即便是把他罵得一文不值最后總歸會替他收場解決,他這個沒用的老子虧孩子的只能下輩子償還了。

  氣氛的嚴(yán)峻暫時得到了緩解,李子燁在童賀的慫恿下一起去菜場,生氣歸生氣,老頭子幾個月回來一次不能真的連頓像樣的飯都不給他做。

  “讓你笑話了,攤上這么一個爹”這是他最大的痛處,骨肉血親是一個無法篡改的事實,有時候他的確恨到想一走了之,管他是死是活,可冷靜下來想想,二十幾年前自己嗷嗷待哺的時候,他一個窮光蛋并沒有丟棄親生兒子任其自生自滅,還一口一口的把他養(yǎng)大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如今他雖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但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做不到對他放任直至。

  “我怎么可能笑話呢,他都這樣了你還能管著他,就憑這點我更愛你。”童賀是佩服李子燁的,別人或許不了解他,但是她懂他,他有別人看不到的仁義,有被人忽視的氣量,也許他在大是大非上沒有顯耀的出色,卻在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處反而突出了他的寬厚。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住家里的,二叔家雖說在青浦郊區(qū),不過鄉(xiāng)下房子寬敞他去那兒反而更方便。”

  “我總有點過意不去,好像是因為我把他趕出去似的?!蓖R嘆口氣實在是房子太小,不然三個人擠擠也就算了。

  “你想多了,老頭子也不愿意天天見到我,說不定心里求之不得呢”李子燁已經(jīng)過意不去了,他能做的就是盡量安撫童賀不安的心情。

  “可是錢怎么辦,總要還的吧,你連阿英的都沒還完”

  “你就別操心了,這種人你只要拖著,一直拖著久而久之也就黃了。一萬元在賭桌上的確不是一筆大數(shù)目,他們犯不著為了這點錢從大老遠(yuǎn)的外地追到上海來,住宿伙食費、跑路費都要將近一半的錢,這筆賬他們算得清?!崩钭訜钭⒁獾酵R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想說點什么,問點什么卻不知到底如何開口,畢竟這些事情和她離得太遙遠(yuǎn),她從小到大生活在瓷器中沒有遇到過、接觸過類似狀況,自己實在不忍心讓她跟著一起提心吊膽。

  晚上,老頭子喝了不少酒,滿屋子的酒氣熏天即使房門打開也散不盡讓人作嘔的臭味,不僅如此令童賀難以消受的是她人生中頭一次見識到酒鬼的丑態(tài)百出,摔東西,滿嘴的臟話白天還對李子燁惟命是從,喝醉后對著他罵罵咧咧完全判若兩人。童賀躲在角落里大氣不敢出,李子燁對此似乎習(xí)以為常,不和老頭子辯論一句話,拉著她往外走任憑后面怎么罵聲迭起。

  “今晚去吳偉家湊合一晚,明天我請假親自送他去二叔家?!?p>  兩人到吳偉住處都已深夜,童賀累得說不動話。他家也不夠?qū)挸?,?quán)衡再三吳偉和李子燁去附近的小旅館住,把房間留給兩個女人。

  娟姐憐惜地看著倒在床上無精打采的童賀,替她放了洗澡水又下了一碗餛飩。

  “謝謝”童賀拿著湯勺在碗里攪來攪去,一點食欲都沒有。

  “吃點吧,子燁特地關(guān)照我給你弄點吃的,說你晚飯幾乎沒吃?!?p>  “吃不下?!?p>  “怎么了,心里不好受和姐說說”

  “娟姐,太難了,真的太難了……”童賀伏在娟姐的肩膀處哽咽,一個月來忍受的所有挫折和困苦全都化作眼淚,她一直不敢哭,怕李子燁為難,她一直在強顏歡笑,怕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支撐下去。

  “我理解,全都理解,一個自小沒有吃過丁點苦的女孩能堅持到現(xiàn)在很不容易了?!?p>  “其實我不只是覺得自己熬得太難,就連子燁我也覺得他好難,今天算是看到那個不成器的爸,又是賭又是酗酒,他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爛攤子都來不及,你說怎么辦呀!”失去了家人的庇護,她從最初獲得自由的興奮逐步被生活的艱辛慢慢取代,手頭的拮據(jù),落魄的生活環(huán)境、惹是生非的李子燁父親,一切意料之外的局面在一點點耗盡她的斗志力。唯一能安撫的就是李子燁不變的心以及對她細(xì)致入微的照顧,這是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動力。

  “如果實在是撐不住了就回去吧,對父母點個頭認(rèn)個錯,他們會原諒你的?!?p>  “他們是會原諒,可他們會逼著我和子燁一刀兩斷,甚至想盡辦法把我逼到香港去,不管怎么說他對我是真心的。”父母能接受女兒種種錯誤,但不可能接受一個他們不喜歡的男孩。

  “凡事沒有兩全的辦法,你只能選其一,想清楚了選他還是父母。”娟姐每次都在她思緒混亂的情況下指明道路,這是一個沒有多項選擇的問題,李子燁和父母之間她只有一個選擇性。

  “他”童賀斬釘截鐵地回答了一個字。

  “那就一切變得簡單多了是不是,不管面臨多大的風(fēng)雨你們至少是并肩奮戰(zhàn)的,李子燁總是勇敢地站在你前面充當(dāng)保衛(wèi)作用,所以你既然也已經(jīng)下定決心跟著他,就應(yīng)當(dāng)架起強大的力量去迎接任何挑戰(zhàn),如果你沒有這份擔(dān)當(dāng)就只得退回到父母身邊,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p>  “娟姐你的開導(dǎo)總是像一場及時雨能打開我心里的死結(jié)”

  這個晚上童賀睡得很沉,她需要好好睡一覺把所有的煩惱都放到明天,也許等醒來后一切都會改善的。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能分離,唯獨一樣?xùn)|西是永遠(yuǎn)都不可能剝離開來的,那就是親情。童賀離家出走一個月,沒有勇氣往家里打一個電話,每晚躺在那間小房間里會牽掛到想哭,有幾次她還特地繞道去家附近走走,熟悉的環(huán)境會讓她觸景生情。媽媽也沒有找過她,說明他們還是不肯原諒自己。其實她有時候會有一瞬間的不確定,質(zhì)疑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質(zhì)疑自己對李子燁的投注值不值得,但這些猶豫過后是另一種意志的堅定,他不會辜負(fù)自己的,他不會令自己失望的。

  送走了李子燁爸爸,他們倆又恢復(fù)到二人世界,童賀嘴上不說心里還在擔(dān)心那筆債,兩人的收入加起來能應(yīng)付每月開支已經(jīng)不錯了,還要存錢還債難上加難。

  就在她為此舉步維艱的時刻,媽媽到餐廳找她,童賀面對蒼老許多的她淚水立刻奪眶而出,母女倆在附近找了家餐廳,點了一桌子的菜,童賀知道這是為自己點的,可她內(nèi)心夾雜著太多的復(fù)雜沒有一絲胃口。

  “他對你好不好,過得苦不苦,怎么瘦了”媽媽終究是舍不得的,一連串的問題無疑說明這段時間她和自己一樣掛記著彼此。

  “他對我很好,你放心吧。日子是苦了點,但你以前不是說吃苦才是磨練人成長的最佳方式?!蓖R安慰媽媽,希望自己輕松的語氣能讓她放下戒備。

  “你這叫什么吃苦,是自作自受。你爸這些日子處處提防著我就怕我來看你,他心里卻是惦記你的,哪兒有父母真的會和子女恩斷義絕,他氣不過你如此的糊涂,為了一個毛頭小子可以飛蛾撲火。小賀,回家吧,跟你爸認(rèn)個錯,他會原諒你的。只要你和那小子分手,以后我們可以在任何事情上都順從你?!?p>  童賀垂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徐徐問道“媽,你年輕時除了爸爸就沒有愛過其他男孩或者是暗戀?!?p>  “我……”陳雪瑤被女兒問得無言以對,她當(dāng)然也年輕過,也在像女兒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深深愛過一個外地男孩,后來也是在家里的逼迫下,斷然分手,她們那個年代哪兒像現(xiàn)在年輕人那般敢作敢當(dāng)。

  “你有對吧,那你就應(yīng)該理解我現(xiàn)在的心情。如果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選錯了,那只能怪自己眼瞎不聽你們的話,那要是如果我們能真的能走下去呢,你們承不承認(rèn)自己判斷失誤。媽,我就當(dāng)自己在賭一把,賭輸了,認(rèn)栽;賭贏了,勝利?!?p>  陳雪瑤明白了再怎么勸解都是無用的,女兒對愛情的專一不是靠言語來攻破的,她仔細(xì)打量著童賀,不知何時女人的風(fēng)韻替代了她臉上的稚氣,也許她在那個男孩面前是一個女人,成熟的女人,可在自己心里她就是個孩子,長不大的孩子。

  “這些錢你拿著應(yīng)應(yīng)急也好,買點好吃的,看你瘦的?!标愌┈幦o童賀一個厚厚的信封,她恨不得往里面多加一點錢,可這些也都是她平日里偷偷藏下的私房錢,要是丈夫知道自己給女兒塞錢不得鬧翻天。

  “媽,我不要……”

  “給你就拿著,不要逞強,兩個人搭伙過日子哪兒不需要用錢,就憑你們那點工資還不夠養(yǎng)活一個人!”她的確最需要錢,柴米油鹽哪一樣不用花錢,還有那個賭鬼老頭就像個無底洞,填了又缺,缺了又填。

  童賀收下了,如果是以前她絕不會從媽媽手里接過一分一厘,今非昔比,為了掙一點所謂的自尊心,死撐著到最后還不是顧此失彼。

  和媽媽道別后,童賀躲到洗手間打開信封里面整整有一萬元,這對自己和李子燁來說是一筆巨款,省著點用可以應(yīng)付好幾個月呢,還可以替老頭子還債,只是她并不愿意拿出來作為后面的用途。

  錢真是個好東西,尤其是經(jīng)歷過貧窮之后從天而降一筆額外財富,能吃好吃的食物,能買好看的衣服,能去電影院捧著爆米花奢侈一把,仿佛有一種一夜暴富的快感。

  李子燁看到童賀煥然一新地站在自己面前,桌子上擺滿了大魚大肉他從最初的愕然變成了明悉“是不是你媽來找過你”

  “嗯,是的,她還是放心不下來看看我”童賀暫且不敢直接挑明媽媽給錢的事情。

  “你半夜三更地打扮成這樣,有事啊”看她躲躲閃閃李子燁故意明知故問。

  “她……給我些錢”

  “你又是買衣服又是買宵夜看來給的不少”

  “給……給了一萬”童賀像是錢偷來似的,惶惶不安地搓著雙手。

  “你知不知道你拿了這錢,我這輩子就別想在你父母面前抬起頭了,小賀,你要是真覺得太苦,受不了這種日子就直接跟你媽回去,我不會怪你的?!?p>  “你憑什么這么指責(zé)我”她委屈地憋著嘴,他很少對自己發(fā)脾氣“我媽也是一片好心,讓我們貼補家用的,你自尊心再強也不可以這么詆毀我?!?p>  “對不起……”李子燁有點后悔,童賀有什么錯,她一心一意全撲在自己身上,自己心情不好就借題發(fā)揮。

  “怎么了”

  “老頭子今天打電話來說那里的人找到他的老鄉(xiāng),又輾轉(zhuǎn)反側(cè)找到他本人,警告他一定要還錢。這次那些人還算客氣的沒要利息,就讓他在賭桌上輸?shù)腻X還了,這事就過去了,不然就……”

  “還是一萬嗎”

  “不是,上次他說的一萬是算上利息,實際是八千。我下午去找吳偉借了四千,自己還有一千,還差些……”

  “差的三千就拿我的吧,明天我就去銀行取錢?!边@要比她當(dāng)初想得好多了,如果是一萬元自己還真舍不得拿出來,現(xiàn)在只要三千她就算是替李子燁給他爸的零花錢。

  “那怎么行,我絕不能用你媽的錢?!崩钭訜钤偃普?。

  “其實我離開家的時候把自己多年存下的壓歲錢一并帶出來了,也有八九千呢。不瞞你說,你以為這些日子就憑我們倆這些錢真的夠應(yīng)付日常開銷,也就勉強伙食費而已,還不是我隔三差五地從壓歲錢里往里貼進(jìn)去,就怕你知道了不高興始終瞞著,給你爸的三千元仍舊拿我的錢,不花我媽給的,總行了吧?”

  “對你我有太多太多的虧欠……”當(dāng)所有的美好和渴望都變?yōu)楝F(xiàn)實之后,愛情就越來越讓人負(fù)重前行?!拔覀兌家呀?jīng)走到這地步了,你就不要總說虧欠啦,對不起啦類似的話,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泵看嗡纳平馊艘饪倳尷钭訜钣X得自己無以回報。

  生活雖然是清苦的,但他們相信會像歌詞里唱的那樣明天會更好。對未來的期待是一種動力,年輕是動力的能源,如果現(xiàn)在的艱辛真能換取以后的幸福,李子燁寧可為了童賀耗盡自己所有的能源和動力。

  前幾日還在為賭債熬白頭的老頭子一聽到兒子替自己還清所有的錢,立刻快活得在電話里那頭直夸童賀是個好兒媳,嚷著要盡快回家親自感謝她。李子燁這次下定決心想出法子讓老頭子痛改前非,不再爛賭,他和吳偉商量了很久,最終想到一個妥善的辦法。阿娟的老家有個親戚是開家具廠的,正缺人手,恰恰老頭子年輕時也正兒八經(jīng)地學(xué)過木工,只是自己不爭氣愛上了賭博荒廢了手藝。眼下可以讓他去阿娟親戚家打打雜,包吃包住還能有人看住他,不讓他上賭桌。李子燁也在電話里說了“以前所有的事情既往不咎,你現(xiàn)在有兩條路可走,要么聽我的話去阿娟親戚家打工,混口飯吃沒問題;要么我和你斷絕父子關(guān)系,往后你就算被人砍死我也不會替你收尸。”老頭子畢竟年過百半的人也不想再這么四處躲債的過下去,更何況他還是害怕兒子真的不管他,到時流落街頭徹底完蛋了。他滿口答應(yīng)一再保證和那些賭友一刀兩斷,從此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

  事情圓滿地解決了,老頭子一大早風(fēng)塵仆仆地從郊區(qū)趕回家想著給兩個孩子干點家務(wù),燒一頓可口的飯菜表表做長輩的感激之意。臨到中午,海哥路過看到許久未見的老頭子,兩人熱絡(luò)得攀談起來,比起李子燁,海哥倒是和他爸關(guān)系更密切,所謂物以類聚說得就是他們兩人。老頭子正愁沒人陪他說話,拉著海哥不讓他走,自己去小賣部買了兩瓶白酒,一打啤酒配著剛燒好的菜,兩人喝得有滋有味。海哥也閑著和老頭子天南地北地聊得十分投機,酒一杯杯灌下,話也越來越不著邊際,藏在心底的小秘密也順著酒水淌出來“老爺子你真是好福氣,子燁這小子找的女人一個比一個漂亮,你家童賀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家里還有錢。如果有朝一日她家答應(yīng)了兩人的婚事,您就等著享福吧?!?p>  “誒,你別說這臭小子隨我有女人緣。童賀呀人乖巧,比阿英溫順多了,嘴巴還甜,沒有半點架子,你看這是她給我買的新衣服?!崩蠣斪拥靡獾刈Я俗砩系腡恤衫,砸吧著嘴。海哥無不羨慕地往屋四周環(huán)視了一眼,仿佛空氣中還留存著一股香氣,童賀身上的香氣。他看到房間的角落里掛著一件粉色內(nèi)衣,小小的,薄薄的,干干凈凈的,他想象童賀穿著這件內(nèi)衣在屋里走來走去的樣子,一定很性感,很迷人。

  “那你有沒有問過子燁到底打算怎么辦,不能一直拖著吧。萬一對方父母就是不答應(yīng)他們呢”

  “這我怎么問呢,到底是他們小兩口自己的事。我也挺中意這女孩,不為別的,只為一點,她能降得住那臭小子,子燁可以為了她改變自己,我當(dāng)?shù)€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嗎,雖然他身邊不缺女孩,也談過幾個,但沒有一個及得上童賀在他心里的位置。依我看,我這兒子是打心底愛她,也只有和童賀這種有教養(yǎng)的女孩在一起,他才能過得好,過得像個正常人,千萬不要像我,過得半截人生還是個窮癟三?!崩项^子說得無意,海哥聽著有意,他心里泛起了一種酸楚,同樣都住在江邊碼頭下只角,同樣都扎堆在棚戶區(qū)里的人為什么命運大不相同,假如只是因為李子燁長得好看,那他海哥也不是個丑八怪,五官端正不至于惹人嫌。他對童賀的暗戀之心不會比李子燁少,如果對方能給自己一絲絲的機會,他會掏心掏肺地對她好絕不輸于正牌男友。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一個因為還清賭債喝得大快朵頤,一個因為得不到喜歡的女人喝得混混沌沌,很快兩瓶白酒空空如也。老頭子畢竟上了年齡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海哥覺得不夠解氣繼續(xù)打開啤酒,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倒。

  童賀今天是白班,原本她和李子燁約好晚上去吳偉家謝謝夫妻倆的幫助。她想先回家打扮一下,誰知打開門酒氣熏天,看到老頭子躺著呼嚕沖天,海哥翹著二郎腿獨醉獨飲。

  “你怎么在……”她忍著沖鼻的酒味沒好臉色地問海哥。

  “喲,妹子回來了。你家……呃……”海哥看到童賀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還禁不住打了個酒嗝。

  “叔叔……他……”童賀看老頭子睡得死沉死沉就知道他喝了不少。

  “沒事,喝多了而已,家常便飯以后你要慢慢習(xí)慣。”

  兩人相隔幾米遠(yuǎn),海哥晃著腦袋,童賀楚楚動人地站在那里快要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她穿著一件緊身低領(lǐng)黑色T恤,若隱若現(xiàn)出誘人的胸脯,一條淺色牛仔裙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雙纖細(xì)的雙腿,簡直是仙女下凡,美得張揚,美得精致。

  “你要不要也喝一杯冰鎮(zhèn)啤酒解解暑”海哥倒了杯酒遞到童賀面前。“不要,你是不是該走了”她冷冰冰地下逐客令。

  “妹子你是不是討厭我啊?!?p>  “海哥,叔叔也躺下了,你還待在這里喝酒也不像樣子吧,再說一會兒子燁該回來了。”

  “是不是你眼里現(xiàn)在除了李子燁就沒別的男人了,我也很愛你,我也可以豁出命地為你做一切,你跟著我,我可以去賺錢養(yǎng)活你,讓你過好日子,那小子有什么,除了賣相不錯,會花言巧語哄你,他能吃什么苦。我可以……”

  童賀哭笑不得地小覷著這個胡言亂語的男人,嘴角邊露出諷刺的弧度“你醉了,回去睡一覺醒醒酒”她朝著門口方向指著。

  “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如果我發(fā)了財你愿不愿跟著我”

  “你就算是腰纏萬貫我還是愛李子燁,永不改變”如果不是因為海哥幫過自己,不然童賀對這種人連正眼都不想看。

  邪念往往是一剎那形成的,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女人對自己的輕視,不管哪種階層的男人,他們無一不希望自己在女人心中的形象是高大的,有分量的。海哥即便在酒醉的情形下還是清晰地看到了童賀眼里的挖苦和嘲笑,他也是有自尊的,他也能感受得到這個女孩對自己的鄙薄。他失去理智猛地抱起她扔到沙發(fā)上,童賀拼命抵抗朝著老頭子的方向喊了幾聲,可惜對方的呼嚕聲蓋過了她的呼救。在江邊碼頭認(rèn)識海哥的人多少都了解他一點,你不惹他,他是不會犯你的,要是誰真正惹惱了他,不管男女他都不會手下留情。海哥以前對童賀雖然心存非分之念,但自己是把她和別的女孩區(qū)分開來的,童賀在他心里是完美無瑕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海哥很痛苦地把對她的欲望和傾慕藏得牢牢的,除了阿英誰都沒發(fā)現(xiàn)過,有一次他和阿英在酒吧喝酒,無意中透露出來對童賀的感情,當(dāng)時對方苦澀地笑侃道“為什么所有男人都那么喜歡她,李子燁在遇到她之前,身邊從不缺漂亮女孩,自從和她認(rèn)識之后判若兩人,倒成了個癡情種。海哥,我勸你一句:你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他倆不是輕易分得了的?!彼运荒苡肋h(yuǎn)做一個暗戀者,始終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童賀和李子燁出雙入對。

  然而男人對女人身體的欲望不會消失,只會逐步遞增,童賀靠近他的時候,身上淡淡的香味會引起男性荷爾蒙激素的膨脹,此時海哥借助酒精的力量不想再忌諱什么兄弟本分,不想再克制自己內(nèi)心對這個女孩的貪念,他要讓她知道自己不比李子燁差,只要他想得到的女人哪怕是用不入流的手段都要占為己有。

  童賀放棄了掙扎,絕望地看著土灰色的天花板,全身上下被碾壓得生疼,一個龐大的身軀覆蓋住自己,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不該搬到這種地獄般的地方,不該不聽媽媽的勸道,不該……海哥如同猛獸一般把她撕碎,吞噬,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麻木到成了一具尸體,靈魂和軀體慢慢分離。

  到底過了多久海哥才疲憊地穿好衣服,他對著紋絲不動的童賀開始有些內(nèi)疚“還是那句話,我對你的感情和李子燁是一樣的,你要是跟著我……”

  “滾……”

  他總算走了,童賀強撐起身體,耳邊依舊傳來老頭子高頻率的打呼聲,他竟然睡得那么死,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渾然不知。童賀站起來的時候一陣暈眩又重新跌回到沙發(fā)上,李子燁進(jìn)來的那一刻看到童賀的樣子驚愕得語無倫次“怎么……了……”他的視線落到床上那一刻,瞬間發(fā)瘋似的一步上前

  “干嘛打我……”老頭子無辜地抱住自己的頭。

  “不是你爸……”童賀欲哭無淚地喊住他,父子倆同時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童賀……你……這是……”老頭子和兒子同樣驚恐萬分地看著衣衫不整的她。

  “是……是阿海對不對……他和我喝了不少酒”

  李子燁恍然大悟,一句話不說向外沖去,海哥正準(zhǔn)備洗個澡醒醒酒,門外一陣劈來啪啦的亂響“誰呀,他媽的煩死了……”

  “混蛋……”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李子燁的拳頭已經(jīng)打在了臉上,他沒有還手這一拳只當(dāng)是欠對方的。

  “我早就說過她是我的女人,誰都別想碰她,你居然……”

  “法律承認(rèn)你們是夫妻了嗎,人家父母都沒答應(yīng)”海哥揉了揉裂開的嘴角“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了她,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下手了?!?p>  “你是男人嗎?得不到就用強奸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以為童賀會看上你這種人渣,做夢吧。即便是沒有我的存在,你在她眼里不過就是個地痞流氓,她連頭都不會對你抬一下?!边@下海哥不會再退縮了,剛才一拳也了清對他的負(fù)罪感,他甩開李子燁的手諂媚地諷刺道“我是不是男人你去問童賀,她剛剛不是試過了嗎”

  “王八蛋……”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不分上下,李子燁雖然體力不如海哥,但他以前也沒少打過架,身手還是很靈活,他扭住海哥脖子,正面一腳,海哥想還手被他領(lǐng)先一步,李子燁隨手操起桌子上的一個什么硬物直接對其敲上去,鮮血從海哥的頭頂直流而下,兩人愣了幾秒,李子燁這才看清他手里的東西是一把水果刀,上面的血觸目驚心,緊接著海哥倒在血泊中。

  “殺人啦”門外混亂成一片,地上的人瞪大瞳孔,猙獰地注視著彼此,人群中擠進(jìn)來兩個人是老頭子和童賀。

  “天哪,他……是不是死啦”老頭子嚇得臉色煞白,急的語無倫次,而童賀只看了一眼,眼前忽然發(fā)黑,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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