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福進來稟道:“主子,轎備好了?!?p> 弘晝對吳波道:“走,去了就知道。”
那福在前引導,吳波兩個人跟在弘晝后面出了二門。
在門前的空地上,一乘簇新的八人抬大暖轎赫然擺在院子中央,銀色的頂子,紅呢幃子上一圈淡黃色的鑲邊,八名轎夫齊整整的站得溜直。
馮彪為首的二十名親兵在門前兩側(cè)侍立,不同的是,這次不是長隨打扮,而是清一色鮮亮的武官服色,個個腰挎佩刀,威風凜凜。
吳波沒坐過轎子,但他知道,三品以上官員的轎子是綠呢官轎,三品以下官員的轎子是藍呢官轎。
在京城,即使是官居一品,出行也只能坐四人抬的小轎。而像眼前這個轎子,無論是顏色還是尺寸都遠超出了官轎的規(guī)制,只能是郡王以上的爵位才能坐的。
眾人見弘晝出來,“呼啦”跪了一地,弘晝道:“都起來吧,小吳坐我的轎,其余人騎馬,”
“不不不……”吳波嚇的連連擺手:“五爺,我不敢,我也騎馬?!?p> “有什么不敢的?五爺讓你坐的,不礙的,來?!?p> 轎夫早就壓了轎,那福掀開轎簾,弘晝哈腰進了轎子,在正位上坐了。吳波無奈,只得忸怩不安的跟著進了大轎,坐在了弘晝的對面。
“起轎!崇文門?!蹦歉7畔罗I簾,一聲令下,轎夫頭低聲的喊出號子,大轎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的離地。
隨著轎夫頭變換著號子,大轎緩緩的啟動,出了府門,拐上了大街,又快又穩(wěn)的向前行進。
大轎被圍得密不透風,舒適暖和,只是光線暗了些。
吳波覺得身體隨著轎廂微微起伏著,耳邊傳來轎夫們齊整的腳步聲和轎杠發(fā)出的有節(jié)奏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五爺,咱去崇文門干嘛?”吳波好像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不是告訴你了嗎,去了就知道了,跟你五爺出來還有什么不放心?”
“沒有,跟五爺出來,小人一百個放心?!?p> “呵呵呵……”弘晝看著吳波一頓笑,笑得他莫名其妙。“不知道馮彪這個狗奴才都教了你些什么,你以后不能再總是小人、小人的了,要稱奴才,知道嗎?”
吳波不解,只是愣愣的看著他不言聲。
弘晝接著說道:“倒不是五爺稀罕你這么叫,這是規(guī)矩?;噬嫌兄家猓粋€月后把你補進宮里做侍衛(wèi)。”
“你可能不知道,就是旗人里邊,也只有上三旗的宗室、勛戚子弟才能入選宮中侍衛(wèi)。若非皇上特簡,下五旗的都不夠資格,更別說漢人了。”
“你名不見經(jīng)傳,既無家世,也無軍功,皇上特簡你做侍衛(wèi)是斷不可行的?!?p> “所以我給你抬了籍,皇上旨意說你是我門下包衣,你就隨我入了正黃旗,以后就是上三旗的人了?!?p> “你是漢人,又不會國語(清時稱滿語為國語),有人問起,你就說原是漢八旗下的人?!?p> “漢人抬入上三旗,大清朝也找不出幾個來。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想的事,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p> “朝廷和宗室里有人問起,這個干系我擔了。可是宮里的規(guī)矩多著呢,臣子和皇上奏對,漢臣要自稱臣,滿臣必須自稱奴才,這是一點兒也不能錯的。”
“你既成了旗人,就得守旗人的規(guī)矩,可不能一開口就把你五爺給賣了,那樣連皇上的臉也掃進去了?!?p> 雖然吳波穿越過來的時間不長,但是這幾天和馮彪他們閑聊,他知道在當下這個社會里,想要抬入上三旗,那簡直難如登天。
雖然他從心里反感這個可惡的八旗制度,但他記得老大對自己說過的話,不管是做奴才,做主子,還是做官員,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做得真,做得像。
有了這樣的身份,自己才能更好的配合老大,把事情做下去。
又想到些天弘晝?yōu)樽约核龅?,雖然內(nèi)心里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也知道他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只是因為自己的身后是皇上。
但人心畢竟都是肉長的,他有些為弘晝的真誠和坦率感動了。想到將來有可能與他成為你死我活的敵人,他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楚是個什么滋味。
他拱手說道:“謝五爺費心,奴才記下了?!?p> “呵呵呵,對,這就帶點樣了。回頭我叮囑馮彪再細細教你侍衛(wèi)的規(guī)矩,他有幾個磕頭兄弟都是侍衛(wèi)輪換出來到軍營里帶兵的,侍衛(wèi)的規(guī)矩他最懂?!?p> “他也知道你是皇上交到我手上的,縱使他有疑心,也不敢出去亂說,這里面的份量他還是知道的。只是你們倆機密著點,別讓其他人知道太多?!?p> 和親王府到崇文門是一條直道,連彎都不用拐一個。這八個轎夫也真是不含糊,將大轎抬得竟然比尋常人走路還快些。
弘晝不時的掀開轎簾看看,待看到離崇文門還有一箭地的時候,他跺了兩下腳,接著就聽見轎夫頭一聲吆喝,大轎緩緩減速,最后穩(wěn)穩(wěn)的停下來。
他又跺了兩下腳,隨著“落轎,壓轎”的吆喝聲,早有人掀開了轎簾,吳波搶先出了轎子,候著弘晝氣度雍容的走下轎來。
后面的親兵護衛(wèi)們也齊齊下馬,馮彪見弘晝在街邊站定了,趕緊到旁邊一家飯館里抄出一把椅子,面朝崇文門方向擺好,用衣袖抹了抹,然后對弘晝說:“爺,您坐?!?p> 弘晝一撩袍角坐了,那福和吳波侍立在身后,護衛(wèi)們牽著韁繩分散開,個個面朝外站得筆直,形成一個大大的圈子把弘晝圍在中心,擺出警戒關(guān)防的架勢。
繁華熱鬧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看到這個大轎,都知道是來了王爺。又見這么一群武官站立護衛(wèi),許多人好奇的停下來瞧熱鬧,只是不敢到近前,都在遠處看著。
路過的行人也紛紛避讓,遠遠的躲到馬路對面去走,還有的人交頭接耳的小聲嘀咕著什么。
這時,一個人從崇文門方向疾走過來,那福迎過去,那人對他耳語了幾句,又轉(zhuǎn)身向回走了。
何志遠不是護衛(wèi),警戒沒有他的位置,也不是王爺?shù)挠H信,他自覺也沒有資格站到王爺身邊。正在尷尬的沒有去處時,弘晝沖他招手,他趕忙疾步走過去。
弘晝朝南坐著,陽光正照在他臉上,他瞇著眼,帶著一臉的壞笑問何志遠:“志遠,一般的官兵,你能打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