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行,妖現(xiàn)
離開潑墨園之后,裴嗣便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閑逛蕩,最終站在了慶云樓門前,于是便走進(jìn)去喝了一頓酒,這才半醉地離開,正走在返回紫元宮的路上。
紫元宮圍水而建,周圍都被山林所包圍,山腳下有幾條村莊,數(shù)代都受到了紫元宮的庇護(hù),所以若是在回宮途中遇到有村民在山上砍柴,路過的弟子也會向村民們打招呼。
裴嗣雖然喝了個把時辰的美酒,但他卻醉得不深,自從上了這片小竹林,便感受到了身后的動靜。
有人一路尾隨,這也便算了,還特別擅于隱藏身形!
裴嗣的手已經(jīng)悄悄地握住了腰間的那柄白霜劍。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出劍之時,身后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這大晚上的,夜路不好走,你倒是等等我呀,裴大哥?!?p> 他微笑著松開了放在腰間的手,隨即轉(zhuǎn)身,然后便傻愣在原地,不走了。
仍在繼續(xù)前行的楚越回過頭眨了眨眼睛,問道:“怎么不走了?再不走的話就要宵禁了,到時候可就真的進(jìn)不去了。”
問完之后,看他那個樣子楚越才醒悟過來,自己仿佛是第一次這樣喚他,但是方才也不是特意為之,怎么就這般脫口而出了?
她也沒馬上轉(zhuǎn)回身,就這般倒著走了幾步,突然間一個踉蹌眼看著便要往后倒去,裴嗣見狀,縱身躍起,便抱著她的腰肢往后飄了幾步距離。
又是這樣近距離的大眼瞪小眼,上次是在穗玉軒那塊充滿灰塵的地面上!
楚越刻意放緩呼吸,略微尷尬道:“剛才也不知道怎么的,被東西絆了一跤,真是見鬼了。”
此時裴嗣正背對著前往紫元宮的方向,面對眼前的一幕,他輕聲說道:“恐怕有人是真的變成鬼了!”
說罷,他抬起手指了指方才楚越絆倒的那個位置。
紫元宮議事廳。
三位宮主都被驚動了,楚越與裴嗣正站在一旁稟告著剛才的所見情況,而大堂中央的冰桌之上,則赫然擺放著一尊尸首,看裝束該是從山下村莊上來的農(nóng)戶。
原來,絆倒楚越的便是這位死于非命的可憐農(nóng)戶,倒真如裴嗣所言那般,真的是鬼了。
之所以斷定是死于非命,實在是太過明顯了,身上沒有致命的傷口,但是卻是失血過多而休克致死的,而唯一的傷口在脖頸之上,是兩個相距將近半指距離的小血點。
看上去就像是被蛇咬傷的,但若是如此,又怎會幾乎失了全身的血,成了一具干尸,那條蛇的胃口當(dāng)真這般大,吸食干凈了,不留絲毫?
三宮主霞飛皺眉道:“全身上下只有頸部的這個傷口,若當(dāng)真是被蛇咬傷,那也并非全無可能!”
剩下幾人皆是面面相覷,裴嗣低聲說道:“北胡,豢蛇?!?p> 長宮主月臨點頭輕聲道:“是,唯有北胡的豢蛇才能做到這般殺人于無形。一個青壯年的血液它甚至只要一口便能夠輕松吸干,瞬間變粗變壯到幾尺高,待到將血液吸收殆盡融為己用,才會變回原形?!?p> 楚越上次去永安王府的文樓,曾經(jīng)就看到過有關(guān)豢蛇的記載,它的可怕之處在于,豢養(yǎng)它的人一開始需要日夜喂養(yǎng)自己的鮮血將其馴服,馴服過后才能讓它聽命于人。
當(dāng)然,由于這種至毒之物本就是人的天敵,不乏有反噬的案例。
只是書中記載,這種豢養(yǎng)之術(shù)早已失傳,為何會突然重現(xiàn)世間?又是何人所為?
楚越擔(dān)憂道:“有一便會有二,既然他已經(jīng)開始向山下的村民伸出魔爪,想必不會輕易收手的?!?p> 二宮主星落一邊走出大廳,一邊道:“我這便前去吩咐一些弟子下山,以便伺機而動!”
楚越與裴嗣亦告辭離開,走到學(xué)舍樓前的臨泉亭中坐了下來,楚越托腮感慨道:“先前在重川是西越的巫衛(wèi),如今到了蘇杭便輪到了北胡的豢蛇,我呀當(dāng)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啊?!?p> 裴嗣聽罷,嘴角微微上翹,卻又不敢太過放肆,他能聽不出來嗎,這話帶刺。
楚越的意思很簡單,自己是受他連累的,人家擺明了是沖著他這位身份金貴至極的南陽國世子殿下來的!
于是他不禁跟風(fēng)般扶額嘆道:“我這條小命啊,可真是像一塊肥肉一般無二,當(dāng)真搶手啊,走到哪里都會有人記掛在心頭,只是不知道他們睡不睡得著覺呢?”
沒等她說話開懟,裴嗣便肅然沉聲道:“可我裴嗣茍活在世十六載尚且有余,我的命可不是這么好取的。”
楚越偏過頭望著他,她似乎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態(tài),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
獨屬于王者的氣勢與自信?
她沒忍住浮想聯(lián)翩,直到察覺到自己的失神這才使勁晃了晃腦袋,清了清嗓子說道:“雖然說他們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對紫元宮的門中弟子下手,但是竟敢拿山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開刀,必須要盡快除掉這條妖物?!?p> 裴嗣沒有回應(yīng)她的話,反而莫名問道:“這件事你怎么看?”
楚越清楚,他真正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于是思慮一番后輕聲道:“既然是北胡古傳下來的秘術(shù),自然是他們的人。至于是何人,這個誰都說不準(zhǔn),但如若真要猜的話,我偏向耶律王室中人。”
裴嗣只是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楚越便繼續(xù)說道:“耶律王室最為出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二皇子,他的名聲可謂是臭名遠(yuǎn)揚,但是當(dāng)真如此嗎?”
這番話,是不是很眼熟,是的,當(dāng)初在重川城城西那棟宅子里,西越國的那位年輕謀士姜舒圣說過與之一般無二的內(nèi)容。
“如果真的是那位二皇子來到了蘇杭城,肯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雖然你當(dāng)初借著陛下那道旨意順勢南下,看似是前往南都穗城監(jiān)督邊防,但是各國的密探諜子也不是吃素的,能不知道你轉(zhuǎn)道北上?這個世上的睜眼瞎確實不多,但也絕對不少,比如西越,他們想必也早就知曉了,可是卻遲遲不動手,并不是因為他們在東冥國都沒人,而是想要借北胡的刀來宰掉你這個永安王世子?!?p> 楚越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似乎覺得有些許口干舌燥,瞥了眼看到裴嗣腰間掛著一個酒囊,便伸出手,努了努嘴。
裴嗣忍不住輕聲說道:“這個我方才在路上喝過了?!?p> 奈何她依舊沒有收回手,他這才把酒囊解了下來交給了她。
她打開塞子仰起頭灌了一大口,舔了舔嘴唇,點頭道:“你今天去了我們家慶云樓了吧,這是我們家釀出來的果酒,獨有的配方?!?p> 裴嗣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酒囊,笑著調(diào)侃道:“你倒是學(xué)會謙虛了,這酒分明就是你小時候搗鼓出來的?!?p> 楚越聞罷,只是笑而不語。
對于楚越那一番話,實際裴嗣上亦是英雄所見略同,那位二皇子如果真是這般爛泥扶不上墻,毫無心思的話,恐怕在北邊的那片草原之上,墳頭早就長草了。
只是如今敵在暗我在明,暫時只能處于被動罷了,唯有趁著下次豢蛇的再次出現(xiàn),揪出那幕后之人了。
只是,勝算何止是不大,簡直太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