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yuǎn)游歸來
話說上官楚華到了錦繡齋,僅用一句話便讓上官楚紳嚇得直冒冷汗,他當(dāng)然不敢多待片刻,于是早早便離開了,堂中只剩下母女二人跟一個恭敬站在身后的春弄。
春弄是大夫人出嫁是從東冥娘家?guī)н^來的丫頭,當(dāng)時她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如今也只是堪堪二十七八,春弄也算是親手把楚越拉扯大的。
十六年前才僅僅十歲的她,從穩(wěn)婆手里接過那個女嬰,看到她朝著自己笑了,她便喜歡上這個孩子了。
多年來,礙于二人的性子都比較清冷的緣故,她與小姐雖不算太過親密,但自是知曉自家小姐在家中與這位三少爺最是親近,必然會有許多話要傾訴,于是便微笑著離開了。
屋子里沒有外人,楚越看著這個從小便護(hù)著自己的三哥,一向習(xí)慣了隱忍的她,眼里居然一下子滿是淚珠在打轉(zhuǎn)了。
上官楚華知道她的委屈,于是伸出手給她抹掉了一顆滑落而下的淚珠。
是大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柔聲道:“一晃眼便已經(jīng)過去了四年!”
楚華收回手,側(cè)過身向大夫人躬身行了一禮,溫言喊了一聲“大伯母”,她有些許恍惚了,雖說長嫂如母,可是這個家有多少同輩的、后輩的真真正正把自己當(dāng)做長輩?又有多少人會如此這般躬身行禮?
她笑著對這個侄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便暗自嘆息,轉(zhuǎn)身回房了。
楚越拉著楚華坐了下來,她從小習(xí)武,自是心中無比憧憬外面的江湖,于是問著三哥一些五花八門的奇聞異事,沿途見聞,楚華也都笑著一一回復(fù)了。
最后楚華感慨道:“四年的游歷,走過了萬水千山,走過了四國疆土,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楚越,如果有機(jī)會你也應(yīng)該出去看看這個世間的人情冷暖,看看那個你從小憧憬的江湖?!?p> 楚越聞罷,低頭甕聲道:“我估計(jì)是沒有機(jī)會跟三哥你一樣隨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p> 楚華望著這個比自己小四年多的妹妹,笑道:“世事無常,當(dāng)年我也沒想過會離家走那么遠(yuǎn)的路,你的人生還是需要你自己來決定的,所謂水到渠成,船到橋頭自然直,無須太過憂思。”
楚華聽罷喃喃自語道:“真的可以嗎?”
最終二人想來,遠(yuǎn)游歸來首先不去拜見老祖宗跟父母,反而先過來錦繡齋,似乎于禮不合,所以楚越便催著他便離開了。
相對于同一時刻的另一座親王府邸那一頓異常沉默的家宴,上官家特意為上官楚華準(zhǔn)備的接風(fēng)宴可謂盛大至極,加上上官家族尤為龐大,一張巨大的圓桌上便圍著將近二十人!
老祖宗已然百歲有余,依舊身體健朗,此時舉起酒杯以茶代酒,這個族中最為出息的重孫之一終于遠(yuǎn)游歸來,他已經(jīng)笑得合不攏嘴了。
因?yàn)楦腥藬?shù)實(shí)在太多,以至于所有的女眷都沒能參加這場接風(fēng)宴,唯獨(dú)楚越赫然在列,可見她在上官老祖宗上官燭明心中的位置有多高!
只是她一個人坐在最為不惹眼的位置上,除了站起身敬了一杯酒之外,都在沉默著對付這些食不知味的美味佳肴。
上官燭明看在眼里,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只是記在心里未言一詞。
十多年來,他知道這個最為疼愛的長房嫡重孫在這個家過得并不開心,但是他又能為她做些什么呢?
除了老祖宗之外,最為高興的莫過于是上官楚華的父親上官漣了,上官漣是二房老爺,如今掌管著上官家最為重要的商行,老祖宗對這個孫子也頗為信任,多年來,二房的這對父子難免遭家中人嫉妒,但奈何他們?yōu)槿颂幨罉O為正統(tǒng),根本無法下手!但也有一部分人對上官漣父子有著發(fā)自肺腑的尊敬。
家宴結(jié)束之后,老祖宗撇開總管家,一個人跟上了正獨(dú)自一人走向錦繡齋的上官楚越,她正拿著一朵從不知哪里采來的花,一片一片地撕著花瓣。
“這朵花怎的這么可憐就遭到七姑娘的毒手了呢!”上官燭明跟在楚越背后溫言笑道。嚇得楚越把手里的花一下子丟到了地上,花容失色地愣在了原地,只記得望著老祖宗眨了眨眼睛。
上官燭明抬起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眼神示意她繼續(xù)往前走,于是楚越回過神來挽著老祖宗的手,二人肩并肩地走在了錦繡齋的路上,途經(jīng)一座涼亭,二人便坐在廳亭中說起了閑事。
見老祖宗縮了縮脖子,楚越連忙走過去蹲在他跟前替他緊了緊錦裘,上官燭明笑著說了一句:“孩子,是這個家困住了你,也對不住你?。 ?p> 楚越聽罷,愣了一愣,隨即連連搖頭,低下頭沒有說話。
老祖宗緩緩輕聲道:“清兒走得早,留下你們孤兒寡母,他也放不下!你的性子自從你爹走了之后也就變了,變得倔強(qiáng),變得封閉,但也變得堅(jiān)強(qiáng)了。當(dāng)年,你不愿再沾染家中祖業(yè),專心習(xí)武,老祖宗也尊重你的決定,雖然心中憤懣不已,但只要能夠讓你過得開心一些,老祖宗都樂意啊!”
楚越只是一直低著頭,他知道她不愿抬頭,不愿讓自己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楚華回家了,暫時也不會離開重川,有時間就多往洛河齋走走,你二叔叔他們向來待你也不錯。”上官燭明笑道。
楚越暗自點(diǎn)了點(diǎn)頭。
洛河齋上官楚華的書房,他正襟危坐在桌前,開始一絲不茍地憑借著他那超強(qiáng)的記憶力,提筆描繪著四年來走過華夏大地的萬里河山。
這個家中,可能所有人都知曉他上官楚華是個真正的讀書人,溫文儒雅,性子溫純。但是估計(jì)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心中所愿,心中所想,心中所謀。
自古以來的讀書人都是自恃其才,立志以自身才能抱負(fù)報效家國,他也不例外!當(dāng)然“自恃”二字對于他上官三公子而言根本不配,他的才學(xué)可是真材實(shí)料的博古通今,是難得的全才。
良才最害怕的莫過于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全心輔佐的明主,但是他上官楚華清楚,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
他的筆下,一座又一座山川,一條又一條護(hù)城河,逐漸再現(xiàn)于眼前。這個文能提筆安天下的讀書人笑了,笑意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