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云把碎發(fā)攏在耳后,出了院子。
天邊的云霞呈現(xiàn)淡粉色,有風的天氣里,云霧被吹散,露出闊遠的藍天,從這里可以看到圣格蘭德女中旁邊的大鐘塔,時間是下午五點。
“既然你說了自己的秘密,那我也說個我的。”片刻的功夫鐘云已經(jīng)收斂好情緒,她的眼眶濕潤潤的,比露珠還要晶瑩。
“秘密不需要交換的?!?p> “記得那個受傷的男人嗎?他醒來之后問了我的名字,”
悅糖心猜得出下一句是什么。
“糖心,糖心,快回來?!备糁欢略簤Γ咔锬锏穆曇粲行┘贝?。
“我阿娘叫了,先走了?!睈偺切呐艿煤芸?,她不想聽后面的話,吱吱說過,阿云沒跟那個人提她。
她已經(jīng)做好了自我安慰,把這事輕輕揭過,不愿再聽人提起。
剛出鐘家的大門,她迎面撞上一個人的胸膛,這一下撞得不重,但還是疼,鼻尖發(fā)酸。
“你,”她抬頭看過去,觸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你怎么又來了?
是林溪岑,他穿著綢布襯衫,外面套了小馬甲,銀扣閃著溫潤的光澤,眸色很淡,越過她看了眼院子里的鐘云,只停留一瞬便收回目光。
“你撞得我好疼?!?p> 于情于理這句話都該是悅糖心來說,所以她聽到這句話從林溪岑嘴里出來的時候,差點沒反應過來。
“不過既然答應了我是你的,就不跟你計較了。”
悅糖心:“?”
氣氛尷尬又詭異。
鐘云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完全,臉上寫滿詫異。
我是你的?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不介紹一下嗎?”林溪岑倒是一派落落大方。
他身上淺淡的書墨香氣撲鼻,清雅好聞,還是長衫更適合他,悅糖心這么想。
等她調整好情緒,這才回身跟鐘云并肩,“這是督軍府的五少爺?!?p> “這是我的鄰居,鐘云?!?p> 鐘云點頭示意,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扯扯糖心的衣袖,低聲提醒,“秋娘姨剛剛不是叫你嗎?”
她當然記得,這不,原因已經(jīng)在兩人面前了,這么一會兒阿娘也沒有再叫她便是佐證。
“鐘小姐,我?guī)Я说案?,一起過去吃吧?!绷窒堢娫?,他嘴角微動,勾出淺笑,似有風吹來,一樹繁花皆盛開。
“那就一起吧?!睈偺切牡?,蛋糕是窮人家少見的食物,她想讓阿云嘗嘗。
鐘云手指輕蜷,“好。”
他買的蛋糕不小,足足夠四五個人吃,奶油的香甜最先吸引了吱吱的注意,它半趴在蛋糕前守護著,卻也沒有輕舉妄動毀了這份圓滿。
用了多年的菜刀柄上留下深厚的黑包漿,高秋娘有些不好意思。
林溪岑倒是毫無芥蒂地接過,他切蛋糕的動作很優(yōu)美,微微俯身,小腹繃緊了,襯得腰身更加緊致窄瘦。
前世親密的時候,她總是掐著他的細腰,一邊哭一邊掙扎,掐出的道道紅痕跟他身上的槍痕很不相配。
那人帶著煙味的唇舌里總會冒出一句,“死在你身上比死在槍身上要好多了。”
他的話總是被籠在云霧之后,分辨不出情緒。
蛋糕被分成八份,用盤子分別盛了。
林溪岑的大拇指指甲修剪得圓潤,遞過去的手足足等了十幾秒都沒等到她來接。
反倒是鐘云及時解圍,“糖心經(jīng)常發(fā)呆,這是又走神了?!闭f罷在桌子下輕輕踢了踢她的鞋子。
悅糖心的臉不自覺地泛紅,“嗯,是走神了?!?p> “哦?是嗎?我剛剛觀察了挺久,你看的方向,很微妙?!彼膊稽c明,這種挑逗似有若無,像是消遣,又像是不在意。
悅糖心當然知道自己看的是哪里,她看得是腰,那他以為的,是腰,還是更下面?
她用叉子吃起了蛋糕,塞了一嘴,臉頰鼓鼓的,像是生悶氣。
林溪岑到底怎么回事,說話做事曖昧不清,像個小流氓,他到底是不是重生回來的啊,這性子也差太多了。
鐘云聽著兩人的話,再看看糖心紅透的臉頰,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細節(jié)。
她也顧不得細想,蛋糕很好吃,一口一口好像停不下來,面包軟嫩,奶油滑膩,甜香在鼻腔里揮散不去。
洋人的糕點還挺好吃的。
“我阿娘呢?”院子里只有她們?nèi)齻€和吱吱,高秋娘沒了蹤影,怪不得林溪岑敢這么說話!欺負吱吱笨蛋聽不懂,欺負阿云單純也聽不懂。
“她拿了兩份說是要送去家具鋪子給悅叔?!辩娫平忉?。
吱吱獨占三份,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蛋糕里,就這樣還不忘為自己辯解,“什么叫做吱吱笨蛋聽不懂???”
“你本來就聽不懂,你只是貪吃的小貓咪?!?p> “你看著人家的身材想入非非,還理直氣壯嫌棄我笨?不拆穿你罷了?!?p> 悅糖心快要氣死,她把吱吱從蛋糕堆里拎出來,沖它聳鼻子,“看你還說!”
“你知道若雪是什么身份嗎?”林溪岑坐得端正,兩手交疊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有人撐腰,悅糖心把吱吱放下了。
本來也只打算嚇唬嚇唬它而已啊。
它小跑兩步到林溪岑身邊,任由他拿手絹擦著一張糊滿奶油的貓臉,“哼,我就敢說?!?p> “既然養(yǎng)了它,就該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去照顧?!彼袂闇厝岬乜粗ㄖ?,嘴上的話卻是教訓悅糖心。
“我可以不做嚴父,但你不能不做慈母?!?p> 悅糖心:“?”我聽見了什么東西?
鐘云差點驚掉下巴,就算之前朦朦朧朧有些聽不懂,那她現(xiàn)在也反應過來了,他們倆這是,自由戀愛了?
自由戀愛是西方傳進來的詞語,聽一些留學回來的人說過。
“糖心,你們自由戀愛了?”
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又當著阿云的面,悅糖心本來打算和和氣氣地吃個蛋糕把人送走就好。
可現(xiàn)在,她瞪著林溪岑,言語里帶了警告,“五少爺,我不是什么五少奶奶,你不要當著我好朋友的面說什么嚴父慈母,這樣做,容易叫人誤會?!?p> “那就等鐘小姐走了,我們再說?!?p> 鐘云悄聲道,“糖心,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悅糖心盯著他看,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林溪岑反而正視她的審視,毫不懼怕,“怎么,想做五少奶奶?”
他還在調戲!
大王八,悅糖心低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