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韋仲陪柳詩然出去散心,柳詩然不禁吟出杜甫的《成都府》。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xiāng)。
大江東流去,游子日月長。
曾城填華屋,季冬樹木蒼。
喧然名都會,吹簫間笙簧。
信美無與適,側(cè)身望川梁。
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
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是啊,成都府再富庶繁華,我們也只是客居他鄉(xiāng)的旅人,如今唐軍已收復長安,不知陛下何時能再重回長安?”韋仲說道。
柳詩然嘆了一口氣,說道:“談何容易?黃巢雖已撤出長安,但實力尚存,依舊負隅頑抗。十年前,陛下還是晉王,還是個孩子,便被田令孜擁立為帝,名為皇帝,實為傀儡,朝政,全都是田令孜說了算。昨日,陛下向我哭訴,他亦想有一番作為,卻無奈他接手的大唐江山已是日薄西山,岌岌可危。藩鎮(zhèn)割據(jù)、反賊作亂、邊境不寧,再加上田令孜把持朝政,他怕是無力扭轉(zhuǎn)這局面了。他自暴自棄,在斗雞、馬球、騎射、劍槊、法算、音樂、圍棋、賭博中消磨自己,成了世人眼中熱衷游樂的皇帝。他亦不想大唐亡于他手,這兩年,聯(lián)絡各地節(jié)度使,反撲叛軍,終將黃巢趕出長安。可我現(xiàn)在更擔憂的是,他日黃巢叛亂平息,各地節(jié)度使更是各擅兵賦,迭相吞噬,朝廷根本不能制,天下會更加四分五裂?;蛟S,我此次和親南詔,也無法改變大唐的命運,至少,邊疆可少幾年戰(zhàn)亂?!?p> “柳詩然,你瘋了嗎?你怎么能冒充安化公主?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要株連九族!”此時,一個人突然從樹后冒出來,出現(xiàn)在柳詩然面前,說道。
柳詩然愣住了,這個人,是她又愛又恨,最不想見到,但在心底深處又希翼見到的那個人。
柳詩然強忍住眼淚,用劍指向他,說道:“江楓,你投奔反賊,我與你早已勢不兩立,我的事與你無關,識相的話趕緊滾,你若再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莫怪我手下無情!”
“然兒,你聽我說,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我……”江楓還未說完,便有屬下來報:“江御史,圣上宣召!”
“然兒,你一定要相信我,回頭我再給你解釋。”江楓說罷,無奈地走了。
“哼,江御史?他見風使舵的本領還挺強,黃巢攻占長安便投奔黃巢,如今黃巢失勢退出長安,他竟又轉(zhuǎn)投大唐了,還被封了官。”想到此,柳詩然更加痛恨江楓了,本以為兩年前,她與他長安訣別,此生與這個人,再無相見之日。卻不想,兩年后,竟在成都府再相遇。她恨他入骨,可這一刻,她的眼淚,還是不聽使喚地流下來了。
韋仲掏出帕子,遞給柳詩然。
柳詩然慌忙擦干眼淚,擠出一死笑,說道:“韋仲哥哥,我沒事,我曾癡心錯付于他,也早已與他恩斷義絕了。我們回去吧?!?p> 第二日,侍女來報:“長公主,江御史求見!”
“不見!”柳詩然回絕道。
“然兒,你聽我解釋!”說罷,江楓便要闖進來,被韋仲攔下。
江楓怔怔地一個人在門外站了許久,直到天黑才離去。
一連三天,皆是如此。
第四日,侍女來送飯,把江楓的一封錦書也帶了進來。柳詩然未理會,將錦書扔在了一邊。
深夜,江楓依然站在外面,望著柳詩然屋內(nèi)搖曳的燭光,淚流滿面。
柳詩然在屋內(nèi)怔怔地坐著,突然瞥向了那封錦書,她用顫抖的手打開,落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