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冷血
同日午時，韓縉和千仞雪同時出現(xiàn)在家中飯廳。和往日相對而坐不同，今日他們緊挨著坐在同一側(cè)，對面擺著一張賣相華貴的空椅子。而桌上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以及...一塊臟兮兮的牛排。
千仞雪頗為嫌棄地將那牛排擺到了一邊，韓縉見到后不以為意，自顧自地倒了三杯紅酒，分別放在每個座位前面。他隨后說道：“雪兒，你倒是挺給寧殿主面子，竟然舍得出來露個臉。”
“給他？他還不配?！鼻ж鹧┻€是那副驕傲的姿態(tài)，“我只是給某人撐個場子而已。”
“那就謝謝我家雪兒了。”
“誰是你家的？”
兩人交談之際，門口便有了動靜，于是一同起身去迎接。寧榮軒先是熱情洋溢地與韓縉打了個招呼，隨后看向他身邊的千仞雪。他的臉色一時間變得極是詫異，顯然是認(rèn)出了她這位武魂殿圣女，態(tài)度也不免低了幾分，“見過圣女大人?！?p> 千仞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如果單單作為比比東的女兒，她面對寧榮軒這等封疆大吏也不至于囂張到這種程度。但身負(fù)一大堆頭銜又在法則之道上越走越深的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不需要顧忌太多人了。
等幾人同時坐在餐桌上之后，寧榮軒也不再客套地打機(jī)鋒，而是直接進(jìn)入正題：“韓大人，你對武魂殿忠心耿耿，我是很佩服的。但我們行事必須徐徐圖之，絕不能操之過急，否則這四大宗門狗急跳墻起來，即便構(gòu)不成威脅，對我武魂殿的名聲也是大大不利。”
韓縉哈哈一笑，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而是端起了裝有“韓式秘制牛排”的盤子放到寧榮軒面前，介紹道：“殿主大人莫急，先吃點(diǎn)東西再談事。這可是我為了迎接您精心制作的美食啊，請務(wù)必賞臉吃一口。”
寧榮軒微帶渾濁的雙眼看著這盤冒著血絲、沾滿污漬的生牛排，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抬起頭與韓縉對視著，面無表情。
千仞雪有點(diǎn)看不下去了，在餐桌下方偷偷戳了戳韓縉，后者這才不情不愿地說道：“既然殿主大人對在下的手藝不感興趣，那就算了。這盤牛排...您不想動的話，武魂殿有沒有興趣呢？”
寧榮軒這才知道對方是在借物喻事，暗地思索起來。牛排...還是市面上最昂貴的一種，應(yīng)該是暗指珍貴之物，所以對方是將其比為奧魯城下方的天才種子？而這牛排未煮熟外加骯臟不堪，就是意味著難以下咽，需要手段來完成進(jìn)食？
“韓大人，本殿對這些天才有一定興趣，但興趣算不得特別大，畢竟目前首要目標(biāo)是調(diào)查‘蒼穹之門’。如果你真有妙計來解決四大宗門，同時不給戴城主和天下人落下話柄，這事也未嘗不可?！?p> “殿主大人果然爽快?！表n縉笑聲爽朗，繼續(xù)說道：“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想請大人出手...屠滅七星門。”
寧榮軒輕嘶一聲，連忙否決道：“此舉未免太過于激進(jìn)，我武魂殿聲名在外，不能如此莽撞?！?p> 韓縉早知對方是這般反應(yīng)，為其解釋道：“師出無名自然不妥，可若是栽贓個罪名上去便不顯得突兀了?！?p> “七星門和武魂殿之間一定互通過信件，大人只需模仿對方的筆跡寫一封侮辱教皇冕下的信，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其覆滅，便是他們的上宗七寶琉璃宗也無話可說。而這封信...如果大人不愿寫，我可以代勞?！?p> “這...”寧榮軒猶豫半晌，復(fù)又說道：“屠滅一門并非難事，可這樣做的意義何在？我武魂殿能以這種理由屠滅一門，卻絕不可能以同樣的理由對付剩下三門。屆時，我武魂殿頂多是能吃下七星門在競拍上的份額，名聲上卻有不小的損害，未免有些得不償失?！?p> 韓縉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大人只需做到這步便可，余下的事情自有我來處理。我可以為大人立證，如果不能一并解決剩下三宗的問題，我自愿承擔(dān)所有責(zé)任并辭去副殿主一職，不知您是否滿意？”
“我沒有異議了?！眱扇伺e起酒杯示意達(dá)成共識，氣氛一下子舒緩了起來。
寧榮軒喝了一小口紅酒后，忽又想起一事，不解道：“韓大人，我有個私人問題想請教一下，你承擔(dān)著如此大的風(fēng)險與責(zé)任去做這種事情，究竟是為了什么？”
韓縉半仰著頭，慷慨激昂地說道：“為了理想，為了抱負(fù)，為了武魂殿的崛起而拼搏！”
寧榮軒不免嘆服道：“韓大人雄心壯志，佩服佩服，我急著趕回去謀劃誅滅七星門，就不陪二位用餐了。”
待寧榮軒走后，一直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千仞雪終于笑出了聲，見韓縉一臉無辜的表情，輕哼道：“你真好意思說這話，明明是為了一己私欲攪局去滅人家一宗，還非扯到我們武魂殿身上?！?p> 韓縉將雙手一攤，無奈道：“誰叫七星門有個上宗，不能為我所用呢，那就只能當(dāng)做殺雞儆猴的‘雞’了。不過剛才我確實忽略了挺重要的一點(diǎn)，待會兒得寫信告訴寧殿主，讓他下手溫柔一點(diǎn)，別傷及那些老弱婦孺?！?p> “沒想到你還有點(diǎn)原則?！鼻ж鹧┯行┮馔獾卣f道：“我本以為你會斬草除根呢，你就不怕那些人以后報復(fù)？”
“我有什么好怕的。”韓縉自信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真正能夠威脅到我的人?！?p> 下一刻，千仞雪飛一般地拿起一把餐刀指到了他的喉嚨處，得意道：“我要是想對你不利，你連魂技都來不及用，裝什么呢？”
“女俠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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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明星稀。
“雪兒，奧魯城這盤棋已經(jīng)步入終局，只差畫龍點(diǎn)睛的那一步，可為何我卻高興不起來呢？”
千仞雪冰雪聰明，一下子就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你動了憐憫之心？”
韓縉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大感觸的，謀劃覆滅七星門時，由于它和七寶琉璃宗存在關(guān)系的緣故，更是很干脆地把它劃為了棄子。但自從讓寧榮軒出手之后，我的內(nèi)心就極是不安，總感覺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冷血了。也許，將其他三宗收為己用，還有著更好的方法。”
千仞雪看著他痛苦的神情，語氣輕柔，“別胡思亂想了。你知道我殺過多少人么？小時候，我娘派我潛伏至雪清河身側(cè)。他對我很好，將我視作親生妹妹，但我又不得不親手殺了他。”
“后來我成為了‘雪清河’，在帝國太子的位置上，我又謀劃殺害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只留下了最為紈绔的四皇子。這些年來，直接或間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恐怕都有上萬之?dāng)?shù)，但我早已心無波瀾了。”
“自從雪清河死去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兩個道理。第一，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所以我拼了命地努力修煉，只為擺脫母親和神靈的控制。第二，當(dāng)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時，就果斷去做，不要后悔?！?p> “于是...我跨越了半個帝國，找到了你。”
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兩道身影依偎在一起，久久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