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候所謂的兄弟意氣,終究是不成熟的表現,也在無意間傷害了他人。
成年后的陳遠,與王堯、唐唐早已不復少時那般親密的關系,他與他們疏遠成了點頭交,再后來點頭交也沒了。
高中時代,陳遠、王堯也與林語在同一間中學,他們三個,只有唐唐和林語是同班,那時候他們羨慕過也嫉妒過。
現在回想起來,命運真是一個奇妙且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兜兜轉轉,曾經三個要好的朋友相繼被淘汰兩角,還能成就最后一角緣分。
十三四歲的陳遠看著被王堯、唐唐和他自己堵在路中間的女孩,她紅彤彤的包子臉忽然失去了全部血色,比路邊盛開的白色野雛菊還要白,黑色的眼睛里有害怕和恐慌,她感覺到自己處于弱勢,并且無法扭轉,在幾秒之內主動迅速地躲開了。
這種事情,最好的處理方法是不理會,最好連爭執(zhí)也不要,少年們類似于賭氣的放話挑釁不起任何作用,覺得無趣了,自然不會再緊追不放。
可這一躲,也隔絕了他們再靠近她的可能。
那個年紀的少年哪里懂喜歡,不過是身體高速發(fā)育時產生的副作用,就跟青春叛逆期一樣,有些人非要鬧出點動靜來昭示自己的存在,甚至不惜傷害他人。
陳遠的奶奶是他們幾個鄉(xiāng)下小學的幼兒園老師,爺爺是本地鎮(zhèn)上的初中語文老師,從來家教很嚴,當他脫口而出一聲輕佻的‘嫂子’后,已察覺不妥,及時控制收斂了自己。
從此后,那句話成為他二十七年的生命里,跟林語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那令人感到輕挑屈辱的一攔,以及后來班上大多數女生對林語無形的冷暴力,王堯早已沒了再與林語說話的勇氣。高一那年,唐唐嘗試后喪氣得自己主動離開了。陳遠則是一開始就離得很遠,可以觀望但絕不會靠近。
畢業(yè)就去了印度的陳遠,有時候會想,為什么他們三個人都對一個女孩產生了好感,而且都動心了呢?明明那時候他們什么都不懂,意氣之下的魯莽行為竟然會發(fā)展成后來這個樣子。
他至今沒有答案。生活不是戲劇也不是小說,很多事情是想不明白的。
那時候,學校里的人很多,要在七八千人當中經常遇見林語,除非這是小說里,可一個學校,一個年級,還同是理科班,三年下來,總會偶然遇見個那么一兩次。
準確來說是一次,那是高二的一場秋季運動會,陳遠領著隊員經過操場的時候,曾見林語跟一個女生一起跑步,那時候操場里幾乎都是為參加運動會而抱佛腳的學生。
他就在想,她一定報名了短跑或者長跑。但是,他沒在運動會上見到她。這實在不是一樁可以證明他和她有緣的事情。
因為那時候,王堯不斷在換女朋友,唐唐轉學走了,只有他在踟躕,不知該不該走過去,走過去做什么,他又喜歡林語什么,還是被王堯唐唐影響的?
帶著這些疑問,陳遠大學畢業(yè)后去了印度,一方面是因舅舅在印度的安全網絡公司剛起步,另一方面是想借此看清楚自己的心。
內心那么容易看清楚的話,世上就沒有那么多的癡男怨女了。下意識的行為習慣,倒是最能看清一個人的內心。
陳遠在印度網絡公司的中國同事,有一回開玩笑說他是不是有隱疾,都二十七八了,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
他們這些干網絡安全工程的,天天悶在工作間,對著枯燥的數據資料,嘴巴早練得溜了,整個辦公室的同事幾乎沒有什么感情秘密可言。
男人們對情感的八卦興奮勁比不上女生,就戀愛經歷來說,不外乎是追女孩子的結果,其實沒什么可當做趣味談資的。
可陳遠的感情秘密捂得太嚴實了,平時也一副道貌岸然潔身自好模樣,當然,也可能是他不喜歡印度女人。
中國同事在其他人的起哄下,入侵了陳遠的私人電腦。結果發(fā)現一個出現頻率最高的人,以及加密相冊。
高中畢業(yè)照,師范入學照,休學兩年后回來重新拍的學生證,大學畢業(yè)后的照片,受聘B市中學的工作照,當伴娘時跟新娘新郎的合照……
那么多的證據,一時間,同事們沉默了。他們眼瞎了才會不懂。然后這群無聊的網絡天才開始搜索林語的個人資料,發(fā)現陳遠跟她從幼兒園到高中,整整十二年都在同一個學校,而且兩人婚姻那欄都是未婚,那還糾結啥,脫單要緊啊。
于是,陳遠回國了。并且那么巧,一下高鐵就碰見了,陳遠瞬間下定了決心。
而后疫情爆發(fā),他去了疫區(qū)中心。
陳遠大二那年知道林語的身體免疫非常低,不可能去做什么,那么,他代她去吧。這個選擇給了陳遠意想不到的回報,他的小雛菊終于朝他盛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