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言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瑯華同他便決定先去尋找眉姑的蹤影,而他們的第一站便是魔族,目標則是眉姑的夫君清燁,即便清燁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魔界了,總歸詢問小鵬鳥的話應該也能知曉一些他的消息,或者關于眉姑的事。
兩人收拾好了行囊,這便開始了行程。
而此時此刻,在一處十分陰暗的洞穴中,有一窈窕女子的身影,她恭敬地跪在地面上,向著那坐在高位上的白衣男子喚了一聲:“尊上!”
被喚作尊上的男子半響沒有反應,女子抬起頭來看了看他,而在那并不明亮的光線中,依稀能看出跪著的那女子容顏嬌好,身姿也動人,她抬起頭時便能看出此女子儼然正是瑯華和沈斐言打算尋找的眉姑。
“阮娘?!蹦前滓履凶映隽寺?,聲音倒也很是悅耳動聽,只是調(diào)子微沉,在這陰暗的地方顯得有些瘆人。
阮鳳忙低下頭,等候著他的吩咐,卻不曾想,他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阮鳳只怔怔地看著地面,聽聞那白衣男子的低語,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同她傾訴著什么,阮鳳聽見他說:“阮娘啊,你說,喜歡一個人都是這般痛苦?”
阮鳳沒有答話,她知道,上面那位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為何忘不掉的,始終只有我一個人!”他的聲音更是低沉,似乎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阮鳳只能在心間道:“因為先愛上的人,總是輸家!因為你在意,他卻無動于衷,你的所有心碎難過絕望,他皆不知,他從不懂你平靜無波下的支離破碎。尊上,你為那人傷透了心,苦心籌謀,可他卻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他從未有過絲毫的察覺?!?p> 阮鳳情不自禁又極快地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沒發(fā)現(xiàn)阮鳳的動作,她想,尊上,你總是如此小心翼翼,怕自己這份心意為他不恥,可是他心里何曾有過你,他自始至終最在意的都不是你。
你如此隱藏自己的心意,又何苦,那無心無情之人,如何當?shù)闷鹉氵@樣的喜歡。他甚至還欲親手殺了你,實在無法原諒!
“你說,若是當初我沒有封住他在人界的那些記憶,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他會不會就能明白我那隱晦的喜歡?!?p> 阮鳳聽著,也聽到了尊上重重的一聲嘆息,而后,便是他的苦笑聲,“可是,他若真記得,怕是會更討厭我吧!他一定難以相信我對他,竟然會是那樣的心思?!?p> 說完,他笑得更大聲了些,滿是自嘲,聽得阮鳳有些不忍,“尊上……”
“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我同他在人界的點點滴滴,那是我所擁有的,無比珍貴的記憶?!卑滓履凶尤绱苏f,而后看著虛空中的某處,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那時,他自己是沈時愈,而他是裴祐安,他們之間惺惺相惜,他們也曾有過那樣美好的時光,他那時候,也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心意被他知曉,畢竟他們同是男兒,互為知己,他又如何能表明自己其實是喜歡他。
他在腦海中回想著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點滴。
沈時愈騎馬從街上經(jīng)過,速度不快不慢,像是最后一次看看這長安,看看這長安城中的景,也可能是想看看長安城中的某個人,之前,他已經(jīng)數(shù)次看過那閣樓上,他同他共飲過數(shù)次的雅間,可似乎都沒有人。
不曾想,他竟是連最后一面也不愿相見,想來,他應該是極其怨恨他的吧,畢竟夫妻本是一體,昭華做的那些事,自然也便算他一份。沈時愈嘆了口氣,可他真的想再見他一次。
突然,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他的心中涌現(xiàn)出一股奇異的感受,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他在馬上猛地回頭,是那人的眉眼,一如初見之時。
沈時愈不知怎的,突然想哭,以至淚目,他拼命壓抑住自己那洶涌的情緒,只深深看了裴祐安一晚,眸中情意交雜,一眼萬年,他的喜歡,他的隱忍,他的小心翼翼,最終,只變成了釋然。
也許山高水長,他們今生都不會再相見,可沈時愈知道,裴祐安會好好地活著,幸福地活著,他的嘴角有笑意,半響,他的嘴忽的動了動,卻沒有聲音,也可能是隔得太遠。
裴祐安也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么,他只遙遙地敬了一杯酒,此一杯,敬故人,愿君平安順遂!而后,沈時愈轉(zhuǎn)過頭,再不看身后之人一眼,他駕著那馬,快速離去,而裴祐安便一直看著看著,直到沈時愈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他也沒有離開。
此次一別,再無相見日!其實,沈時愈的最后一句話是“裴郎”,正如他那無法宣之于口的感情般,終被湮沒于風中!
不只如此,還有那時的昭華同他,昭華怕是唯一知曉他心意的人吧,白衣男子想,那時候在人間,他那發(fā)妻啊,也是在他將死之際,才隱約知曉了這個秘密,可笑之前昭華竟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周研鈺,裴祐安名義上的未婚妻,只可惜,他心中那人,他的裴兄,卻是再不能知曉了。
沈時愈已經(jīng)纏綿病榻多時,今日,精神狀態(tài)倒也稍微好了些,能下得床來稍稍走動走動了。
昭華公主聞訊,到底趕了過來,沈時愈到底是她的夫君,多年相處,他們不可能沒有一絲情分,昭華雖然從來不懂沈時愈,可她卻知道,他是一個極好的人,是一個稱職的夫君。
當年,他有她的把柄,即她其實并不是先陛下的親生女兒,是慧貴妃背著先帝同交好之人生下的孽種,昭華也是后來無意間知曉,她害怕極了,怕此事若被人知曉,她定然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甚至她自己還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她派了人去誅殺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可其中仍有些人僥幸活了下來,并且,有些權(quán)貴,她根本無法與之相斗!
慶幸的是,坊間始終沒有出現(xiàn)過流言蜚語,可她仍是日日擔憂,無法安寢,后來,沈時愈不知如何知道了真相,他只是對她說:“公主,莫怕!有沈某在,沒人可以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