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難怪了,這片大漠在古時是戰(zhàn)場,死在這里的人多如牛毛,故而怨鬼惡靈啥的數(shù)不勝數(shù),你一個人入的大漠,能活十幾天已經(jīng)是莫大的運氣了?!眽褲h拍了拍大肚子說道:“怨鬼在和風沙之地困了千萬年,遇到任何活物都會拼命的想要鉆進去奪舍,你進這大漠十幾天,身上跟著的怨鬼估摸著有很多,鳳谷酒可灼死一部分,但剩下暫時就沒什么辦法了,不過也不必擔心,這些怨鬼太弱,動不了你的元神,只是纏著你而已?!?p> 被壯漢這么一說,顧黎就感覺自己好像渾身爬滿了虱子一樣難受。
“不必擔心,等出了這大漠,到玉山關(guān)的天池里沖個澡就沒事了?!眽褲h搖了搖頭:“像你這樣一張業(yè)紙都不帶就闖進大漠的人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到活著的?!?p> “業(yè)紙?”顧黎瞇了瞇眼,心道這家伙怎么盡說一些自己沒聽說過的玩意兒。
“就是剛才他捅死夢魘之前燒掉的那個符箓?!眽褲h指了指車隊領(lǐng)頭處那個騎馬的人,“在大漠之外的其他任何地方,業(yè)紙都是廢物,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發(fā)揮出效果,下次你若還要過大漠,記得提前到寺院里去撿一些。”
“撿?”顧黎眨了眨眼:“這么不值錢的么?”
壯漢從胸口抽出來一張淡青色的符箓晃了晃遞給顧黎說道:“這就是尋常百姓的鬼畫符,但在寺院神廟里多少沾了點神業(yè),越是在鬼氣沉重的地方,業(yè)紙的力量就越純粹,故而才說它只在大漠有用,在外頭,那就是廢紙一張?!?p> “學到了學到了。”顧黎把那業(yè)紙疊好塞進胸口里,“話說回來,我身上纏著那么多鬼不會有事嗎?”
“這段時間的修煉或許會止步不前吧,不過也不是什么大問題,誰會在這種鬼地方修煉啊,入了大漠就得一刻不停的往前走,一直走到看見三重塔才能停下腳步……”壯漢見顧黎是真的啥都不懂,便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被壯漢這么一提醒,顧黎也意識到了,自己這幾日煉化死水的速度似乎比一開始慢了不少。
原來是纏身鬼導致的。
“受教了受教了,說了這么久還沒有請教稱謂?!鳖櫪鑶柕馈?p> 但壯漢卻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大漠之內(nèi)不可說出自己的名諱,會被這里的鬼物惦記上的?!?p> “還有這種說法的?”顧黎暗暗稱奇。
“大漠的說法多種多樣,都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規(guī)矩,到底是真是假也無從得知,但小心點總是沒問題的?!眽褲h拍了拍自己肩上扛著的大錘。
……
整個車隊的人都默不作聲地行進,就只有顧黎和壯漢倆人跟在最后頭嘰里呱啦說個沒完沒了,這么大風沙的天氣,其他人巴不得把自己鼻孔都塞上,唯獨顧黎這倆憨憨張大著嘴巴吃沙子。
通過壯漢的這張大嘴巴顧黎了解到,這支車隊并不是路過大漠,而是大漠的收集者,這車隊里的人都來自玉山關(guān),他們的就類似于大山里的獵人,湖海中的漁夫那樣的角色。
只不過當顧黎問到他們來這空無一物的大漠里能獵到啥的時候,壯漢卻支支吾吾沒有明說。
而顧黎也沒當回事,他只注意到,前后十幾匹馬都圍繞著中間的一輛馬車,車上綁著一口漆黑的大箱子,從車輪陷地的深度來看,那箱子應該很沉。
或許真的讓這些人在大漠里挖到什么寶貝了吧,不愿意告訴顧黎這個外人也是情理之中,顧黎跟著這些人也僅僅是為了能少走些彎路快些走出大漠,對于人家的秘密,他并不怎么感興趣。
……
兩人在車隊后頭嘰里呱啦的掰扯著,前頭的人偶爾會回過頭來,用異樣和警惕的目光瞥一眼顧黎。
當然,顧黎也并不太在意。
就這樣跟著車隊一口氣走了兩天兩夜。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腳底下踩著的地面才開始有了一些零星的綠色植被的痕跡。
而在清晨初樣的照耀之下,可以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jīng)有了一座三重塔的影子了。
這意味著,前方就是玉山關(guān)了。
……
“好啊,再有半日路程就能抵達玉山關(guān)了?!?p> 壯漢非常暢快的大笑道。
……
車隊當即決定就地稍作休息,然后一口氣走到玉山關(guān)城門。
他們在大漠中一刻也沒有停止過行進,一直都在行走著,在碰上顧黎之前已經(jīng)走了不知道多少天,縱使這些人都是修士,但在大漠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待久了也會感覺到疲乏。
如今遠遠看到了三重塔,所有人都感到神清氣爽。
壯漢把他那大酒葫蘆丟給顧黎,朗聲笑道:
“小兄弟,來干一口來干一口,咱們今天就能進關(guān)了,到時候咱們再去挫一頓”
“好說好說?!鳖櫪韫緡9緡:攘藘煽?。
他掏出干糧袋里頭最后兩塊餅,丟給了壯漢一塊。
雖說修士無需如常人般三餐飽腹,但顧黎還沒有從一個筑基小子的身份上轉(zhuǎn)變過來,吃還是得吃,不餓也得吃。
初陽照射下,顧黎渾身暖洋洋地,相比大漠的夜間陰冷的感覺,白天那可太舒坦了。
……
“話說回來這玉山關(guān)里的……”
“嘭?。?!”
顧黎正想要向壯漢討教玉山關(guān)里的一些事情。
不料馬隊四周圍的地面驟然往下塌陷了一丈!
馬匹受驚嘶鳴。
而狂風緊隨其后而來,卷起漫天的黃沙。
……
車隊的人倒也算訓練有素,在周圍異動剛起之時所有人就已經(jīng)圍著馬車嚴陣以待了。
顧黎把手里頭的大餅一次性全塞進嘴里,接著雙手握住纏著黑布的雷藤弓警惕四周的一切動靜。
風沙遮蓋住了所有人的視野,不僅如此,還蒙蔽了所有修士的神念,不過對顧黎而言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他識海內(nèi)還沒有凝聚出念力,一切感官全靠視聽嗅覺,但車隊的修士就不同了,身為修煉者,他們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神念為主感官,在狂風卷起黃沙那一瞬間,他們就如同被捂住了雙眼的普通人一樣無助。
如果是純粹的大漠的沙子,是絕對沒有蒙蔽神念的效果的。
很顯然,這里早就有人埋伏了。
甚至可能早早就設下了陣法。
整個車隊在大漠里行進的過程中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唯獨在即將抵達終點之前,他們緊繃著的神經(jīng)都放松了下來,而這就是敵人等待的襲擊機會。
……
車隊的人圍繞著馬車釋放了術(shù)法御敵。
但襲擊者顯然更加迅速。
顧黎還沒有來得及脫離這片是非之地,就感覺渾身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樣,連步伐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而緊隨其后,他們腳底地面竄出來很多巨大的蜈蚣。
這些蜈蚣每一根爪子都帶著金屬一般的刀刃,軀干上裹著殘破的符箓,嘶吼著撕開地面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人。
個別修士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那巨大的蜈蚣纏上身子,緊接著無數(shù)利爪在他身上瘋狂切割,僅僅一個呼吸,修士就被攔腰撕扯成兩段,死于非命。
“是百足蟲!快用火!”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接著就可以看到有人直接施展驅(qū)火術(shù)焚死了自己面前的一條蜈蚣。
隊伍中更多的修士則是直接在自己的劍刃刀刃上抹了一把,附上刺眼的火焰。
廝殺聲肆起……
……
顧黎本想離開車隊逃之夭夭。
但此刻他已經(jīng)陷入了包圍當中,車隊的四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巨大蜈蚣,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往回退,而且在蜈蚣現(xiàn)身之后,顧黎還隱隱看到滿天風沙的后方有依稀幾個人影在閃動,在摸不準敵方人數(shù)的情況下貿(mào)然硬闖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而事實證明,火攻的確對這些長著無數(shù)爪子的大蜈蚣有極佳的效果。
它們非常畏懼火焰。
只見車隊后頭那壯漢怒喝了一聲,他站在馬車跟前,大錘重重落地砸在自己面前把一條蜈蚣砸得粉碎,隨后拿著他那只酒葫蘆痛飲了一大口,隨即他那粗碩的脖子上就開始泛起紅光,鼻孔有煙氣冒出!
“呼!?。 ?p> 在他再次張口之時,一條巨大的火柱從他口中噴涌而出!
火焰所過之處,那些蜈蚣都被焚為灰燼,哪怕是站在另一側(cè)的顧黎,也感覺自己的臉被那火光烤得生疼。
壯漢這一舉動無疑是給隊伍壯大了氣勢,他一個人就滅了一大片蜈蚣。
然而蜈蚣終究不是真正的突襲者。
在壯漢掀起的巨大火焰還沒有熄滅的時候,火光另一頭就有人影竄了過來!
此人手中寒芒直指壯漢的喉嚨!
速度之快,顧黎都沒有看清。
而千鈞一發(fā)之際,車隊中那個先前幫顧黎斬殺了夢魘的持劍人及時出手,以長劍攔下了突襲者。
鏘!
雙方手中利器對撞,撕開了刺眼的火光。
而突襲者顯然不打算硬碰硬,在自己的襲擊被攔下一瞬間,整個人就化作了煙霧散落,消失了蹤影,如同鬼魅一般。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化作煙霧消散了的那襲擊者的身影下一秒由出現(xiàn)在了壯漢面前!
嘭!
他手中的鐮刀狠狠地挑向壯漢腹部。
所幸此刻壯漢已經(jīng)收起了火焰神通,他直接提拳以手臂上的護腕擋下了對方的鐮刀。
但突襲者反手就在壯漢胸口上印了一掌!
一個金色的法印在壯漢胸口閃了一下。
隨后壯漢就如同受到劇烈沖撞一樣,胸口塌陷了下去,整個巨大的身軀險些沒穩(wěn)住,后背撞上了馬車,若不是他強行撤步穩(wěn)住身軀,只怕是馬車上的箱子都要被他壓碎掉。
法印一擊顯然傷到了壯漢,他怒吼了一聲抓向身前那偷襲者。
可對方又一次化作煙霧,消失了蹤跡。
下一瞬,那鬼魅般的煙霧又在后方車隊人群當中出現(xiàn),而且這一次不再是單獨一人,是七個!
唰!
車隊的其他人雖都是修士,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壯漢般抗揍。
有人被黑影突襲者的鐮刀挑破了腸腹橫死當場,還有人被同樣的法印蓋在頭頂,整個頭顱碎了一地。
一瞬間人仰馬翻,慘叫聲不斷。
而顧黎這邊,同樣遭到了黑影的襲擊。
他只感覺自己眼前有煙霧一閃,隨后一個法印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喝!”
顧黎也不甘示弱,手上黑紋浮現(xiàn),提起拳頭就迎了上去。
嗡?。。?p> 帶著死水之力的拳頭和對方的手掌撞在一起,悶響通過各自的骨骼傳入耳中。
雙方誰都沒有占到便宜,顧黎被砸得渾身劇痛,整個人不斷后撤,而對方也悶哼了一聲再度隱入煙霧中。
……
而此時,車隊的陣型已經(jīng)徹底被沖散了,闖入其中的七個黑影眾殺了個天翻地覆,后續(xù)撲上來的蜈蚣也撕碎了好幾個修士。
眼看著徹底失守的情況下,一直在維持陣型的持劍人懸起手中長劍,一抹紫色微弱光芒在他劍刃上閃了一下,隨即整個人就消失了蹤影。
接著,前方的風沙當中響起了無數(shù)劍吟聲!
唰唰唰?。?!
劍光、人影,兩者仿佛在那一刻化作一體,瘋狂閃動。
一聲聲的慘叫從滾動的黃沙風暴中傳來。
包括那肆虐的黑影眾七人也在虛空中遭受了劍刺。
一瞬間,血光灑了出來。
三個呼吸過后。
黑影眾逃走了三人,剩下的四個已經(jīng)化作殘肢斷臂,死無全尸。
這一番亂繚殺之后,持劍人出現(xiàn)在邊緣位置。
他手中長劍咔嚓一聲入鞘。
滾動的風沙隨之退散。
而黑影眾三人逃之夭夭,那些巨大蜈蚣也四處逃竄離去。
……
一招退敵。
這就是同為修士但卻在同境界里具有超強殺伐之力的劍修者的力量了。
紫色劍氣還在空氣中繚繞著。
但突襲者卻已經(jīng)消失蹤跡。
風沙退去之后,顯現(xiàn)出來的車隊眾人只有不到三成還活著,其他的人要么喪生于蜈蚣的利爪之下,要么就是被黑影眾的鐮刀開膛破肚,死狀相當殘忍。
鮮血染紅了他們腳底下的這片沙地。
從遭襲到敵人退走,前后不足半刻鐘,但如此短時間內(nèi)險些整個車隊全軍覆沒,可謂是兇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