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飛回頭一看,整個電梯全是中產(chǎn)裝扮。
這就有些壓力了。
郁飛穿著那件丘城廠子里的工裝羽絨服。
這羽絨服穿了一年多,
又經(jīng)歷了了打獵,交火。
從丘城到兗城,
雖然擦拭得干凈,
總掩不住飽經(jīng)風霜的寒酸感。
“一會去免稅直營區(qū)吧?”
“去那里干嘛,先買點菜多好?!?p> “好不容易禮拜天出來一趟,我們?nèi)ゴ騻€卡鴨~”
后面兩個青年情侶說話,郁飛回頭一看。
標配yeeze亞洲限定,锃光瓦亮。
女的穿vans黑白棋盤。
“這平底鞋有什么穿的呢,買個一百多的回力不照樣穿?”郁飛心里嘀咕著。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二人。
男的錫紙燙,女生大波浪。
郁飛正好和二人冷峻的目光對上了。
電梯上首的二人,居高臨下,默默盯著郁飛——像末日審判一般。
青年男子手里的爪機,是郁飛的第一觀察對象。
他沒顧及二人的目光,仔細看了眼手機型號。
保時捷聯(lián)名,大轉(zhuǎn)盤攝像頭玻璃片。瀑布屏一水溜到手機背部。
驍龍765g處理器,60hz刷新率,趕時髦的廉價oled屏幕。
這款“牡丹花威”手機,郁飛是一眼認出來了。高價低配的代表。
一個保時捷聯(lián)名,能讓它屹立年末季度旗艦機的地位。
郁飛忍不住訕笑,回過頭去。
倒沒有惡意,純粹對這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買這種手機,感到不解。
“你說前面那個......”
郁飛當時聽到后面女生在對男生咬耳朵。
“是說我么?”郁飛心里敏感起來。
“哈,這有什么。一個窮人難得進一回富合商場,還不允許人家多看看吶?!?p> 郁飛聽到男生大大伸了個懶腰的聲音,還有從他嘴里說出的這句話。
“我踏馬...算了算了”
郁飛想起畢竟有任務(wù)在身,來海東郡第一個晚上,再因為糾紛驚動了警察,那就不好看了。
可能還得驚動自己在海東郡立大學的親爹。
郁飛走到地下生鮮區(qū)域。
“親愛的各位顧客,歡迎回家。今天吐司面包大力優(yōu)惠,一袋11元,兩袋15元。歡迎品嘗,歡迎購買,歡迎各位顧客回家!”
“小哥哥來嘗嘗嗎,今天剛出爐的奧?!?p> 郁飛看了眼促銷員手中的托盤,里面面包上,全都抹著飽滿的沙拉醬。
估計盯了有一會吧。
嘗了下,味道很平常。
就是普通吐司味道,而且雞蛋放少了,不筋道。
“不了不了”說完郁飛就走。
他對這種東西,向來沒多大興趣。
“什么人吶,不要就別看。看看過眼癮?”
郁飛呆住了,回頭說:
“抱歉,你是在說我么?”
“就是說你,不買就別盯著看?!?p> “一袋吐司,不過一斤。就是用高筋面粉,也不過2塊錢一斤。這最多有300克面粉。除了面粉,算你還窩了個雞蛋吧。算上泡打粉,算上其他成本。賣11不怕遭雷劈?——另外,買不買當然要看后決定??赐瓴环衔业念A(yù)期,不想買了。有什么問題嗎?”
促銷員被這一通話唬得一愣,不一會回過神來,觀察到郁飛略顯寒酸的羽絨服,說:
“穿這樣,門衛(wèi)怎么放你進來的。別是從排氣道爬進來的吧?”
“直接人身攻擊了么?促銷員賣不出貨,對顧客人身攻擊。這做法可真是標準的幼兒園行為——這位女士您是和您兒子一起在幼兒園進修的么?”
“你說什么?對我說話呢?看看自己那窮酸樣,什么身份。哎呀我天?!?p> “先別管我衣服什么樣——您是兒子順利畢業(yè),您自己卻幼兒園留級了么?一邊接受學前教育,一邊打工補貼家用?那就好好工作,下班回幼兒園隨便怎么浪。上班認清自己的銷售身份?!?p> 這種強行帶入架空幻想,偷換概念的辯論,讓銷售再次啞口。郁飛接著追擊說:
當個促銷員,整天看富人,就覺得自己是人上人了?別傻了。你一天那點收入,不值得你生出這種幻想。”
“你等著小子,我一個電話,你就得被保安叉出去?!变N售面目鐵青,木木地說。
“怎么和保安說呢?賣不出貨,人身攻擊?攻擊失敗,請求保安叉人?”
二人正在僵持,商場門口作門禁工作的那位女子,小步跑過來。
“先生,這是您的卡嗎?”
郁飛看著她手上那張啞光黑的卡,突然回過神來,迅速把卡收回口袋——
那是他的丘城師范大學工卡。
“我天,這怎么拉下了,可別暴露身份。”郁飛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情緒。
雖然這卡,是次長給他用來掩蓋身份的。
但總歸是偽造的。
正和銷售進行親切的互罵,被人發(fā)現(xiàn)卡是偽造的,那可就丟人了——真有可能被叉出去。
門禁女子,看他慌忙抽回卡,又是莞爾一笑說:
“先生您給我身份證明時,一下子掏出兩張卡。抱歉,注意力在核查身份信息上,一直沒發(fā)現(xiàn)。抱歉,先生——先生的職位還挺多呀~”
接著,她轉(zhuǎn)身面對賣吐司的導(dǎo)購員,
“你和顧客吵什么?”
“他看了貨不買,不買就算了,還罵我。我們窮人做個服務(wù)行業(yè)容易么。這先生上來就一直說我。”
導(dǎo)購對那張黑卡,有些忌憚,雖然還搞不清那是什么。
郁飛瞬間火大,
“是這樣么?看一眼吐司,不買;就人身攻擊。你再攻擊得厲害點,就不只是道德問題了,我可以直接告你——這就開始搬弄是非了?”
門禁女子靜靜聽完,沒有表情;回身對吐司導(dǎo)購說:
“你知道這位先生什么身份么?”
“哪個廟的神仙?”
“丘城師范大學副教授職稱。兼兗城城防隊軍官。”
導(dǎo)購一臉錯愕,嘴成了O型。
郁飛不想多作糾纏,給門禁女子點了個頭,以示感謝。轉(zhuǎn)身走了。
至少,城防隊A級人員的身份,是真的。
郁飛有些底氣,而且,這底氣很足。
一場吵架,能讓勝利者愈發(fā)容光煥發(fā);讓失敗者持續(xù)懷疑人生。
至于面包,再也不買了。
這種羊毛,郁飛不愿意讓人家薅。
在丘城的一年,他一般趁晚上7點半,去超市買面包。涼是涼了些,也不過出爐1天,比網(wǎng)上賣的,新鮮得多。
重要是,那只比成本價高一點。
一塊上午做的大奶排,
晚上7點以后,只賣2.5元。
早上賣12大洋。
“就那點熱乎感,也沒那么重要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