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爪是白狼肉身,也是苗疆太祖遺骸,其重要程度不亞于九龍?zhí)鞎?。握有這項籌碼,無論花落誰家,都要在兇獸手里過一遍。
兇獸收納狼王爪,走向昏迷的黑龍。方才殺死白狼,尸體現(xiàn)出原形同時,竄出一道白光擊中黑龍。
若他猜得不錯,沒有思想的惡念回歸之后,將會補全黑龍殘缺的部分。待到靈識整合統(tǒng)一,就是黑白郎君再現(xiàn)塵寰之時。
兇獸正想贊助一刀,突然感知到一股靈力亂流。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憶無心步履蹣跚,伸手欲觸黑龍之軀,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為什么……為……什么……喝——”
悲極、痛極,憶無心意亂神狂,體內(nèi)異能爆發(fā),周圍巨石崩碎,碾攪成沙。
電閃雷鳴,風(fēng)沙渦旋,在樹林中肆虐破壞。兇獸納元于掌,考慮到憶無心的根基,剔出一絲暗力。
捻指一彈,黑暗之矢滲透風(fēng)眼。銳利魔矢藏引力,天魔渦頓時膨脹,將石封之術(shù)吞噬轉(zhuǎn)化,返還尖嘯不止的憶無心。
“??!”憶無心被氣勁擊倒,靈能沙暴應(yīng)聲潰散。
兇獸把刀收入后背,化身明淵凰撈起她。憶無心傷得很重,但有靈力緩沖,所受大多是外傷,疼不致死,只是躺多久的問題。
明淵凰發(fā)掌了結(jié)黑龍,背著憶無心傳送離開。伴隨一聲驚爆,烈火燎原,困燒黑龍尸身。
兇猛火勢中,黑白雙氣脫離軀殼,浮于上空流轉(zhuǎn)明滅。陰陽之力逐漸形成,猛地墜入黑龍體內(nèi),為尸體帶來驚人的變化。
另一方面,明淵凰敲開正氣山莊大門,憑借殊勝姿容,迷得腳仔王輕易放行,熱忱地鞍前馬后。
西劍流的人聞訊而出,得知憶無心被人打成重傷。邪馬臺笑、天海光流怒火中燒,誓要為之報仇。
邪馬臺笑詢問明淵凰:“到底是誰這么殘忍,對一個孩子下此毒手?”
明淵凰搖了搖頭:“我沒看見兇手,不過現(xiàn)場還有一具膚色黝黑的男性尸體。”
“黑龍死了!”邪馬臺笑一驚,面色凝重地說,“多謝你救回小娃兒。腳仔王,你的腳最快,快去找一名大夫來看?!?p> “冥醫(yī)不在?”
“他離開了?!毙榜R臺笑疑惑道,“你認識冥醫(yī)?”
明淵凰淡淡道:“不認識,但我欠他一個人情。他應(yīng)該還會再來,或者我等俏如來回來?!?p> 說完,明淵凰向外走去,拋下憶無心不管。救命之恩坐實瞬間,憶無心在她眼里就只是一個死人,遲早要死的人。
‘絮懷殤傳來情報,藏鏡人進入北競王府已有半日。如果他知曉女兒全身骨折,說不定一怒之下放棄尋藥。可惜吾尚須臥底正氣山莊,不然利用憶無心請君入甕,提前送這對父女陰間團圓?!?p> 沒錯,是藏鏡人,不是史艷文。
那日喬民家中,史藏二人并未換回身分。也許是史家父子聚少離多,感情不甚親厚,俏如來與雪山銀燕一直沒發(fā)現(xiàn)真相。
連親生父親都認不出,何以區(qū)分一體四性,何以區(qū)分明淵凰與明月長泠。
明淵凰,這個為俏如來所創(chuàng)的名號,承載了輪回中的無量因果。只要俏如來繼承誅魔之利,他就會與明淵凰糾纏一生,如同萬罪血蓮與繼承燭龍血脈的元邪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臨近傍晚,俏如來才回到正氣山莊。他看起來心事重重,較之日前憔悴許多。無形的壓力加諸他身,持續(xù)摧殘他的精神。
明淵凰靜坐冥想,無須開眼,便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急著上前,因為有人比她更急。
“俏如來啊,發(fā)生大事了!”燕駝龍詳述靈界變故,從幽靈魔刀講到魑鬼,“……雖然九宮天火壁及時完成,但是那個妖神將故意不攻,慢慢消耗梁皇無忌的心神。這樣下去,我擔(dān)心無忌會被魑鬼圍死?!?p> 靈界屢次幫助中原,何況還封印著魔世,俏如來豈能見死不救。
“前輩放心,我馬上回百武會召集人員?!?p> 說話間,雨音霜與風(fēng)間始到來。他們略顯慌張,因為沒找到劍無極,更因為不悔峰劍決。
這個消息是無我公子散布,堂而皇之地寫在幽冥狀上,擺明了是冥界在背后推動。
俏如來動點腦子,便想通其中關(guān)竅,所以更加明白,事態(tài)已經(jīng)升級到無可轉(zhuǎn)圜的地步。
“一定是任飄渺!”雪山銀燕捏緊拳頭,“他這個可惡至極的人,為了逼師尊一戰(zhàn),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鬼夜丸附和道:“還珠樓根本沒滅,我們都被他騙了。神蠱溫皇……呵呵呵……真是可怕?!?p> 俏如來安撫道:“銀燕,你先冷靜。”
“冷靜,你叫我如何冷靜!”雪山銀燕忍無可忍地爆發(fā),“我不像你這么冷靜,可以讓師父替你擔(dān)罪,做你的替死鬼!”
‘聒噪。’明淵凰睜眼凝視,精神力附帶死意,凝成一口無形之刃,刺穿雪山銀燕的靈識。
在眾的修為普遍低,無人察覺她的攻擊,唯有中招者受神音滌蕩,靈魂因共鳴而凍結(jié)。
氣氛一時沉寂,俏如來無奈道:“銀燕,牛峰掌門、長空長老死了,尸體被人送回百武會。參與圍殺的俠士認定,兇手就是師尊。師尊不可能殺人,這明顯是栽贓嫁禍,但是我沒證據(jù)。如果早知道這是陰謀,俏如來絕對不會讓步!”
腳仔王安慰道:“俏如來啊,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什么死人界,還有神蠱溫皇?!?p> “只怕溫皇前輩也是不得已,畢竟鳳蝶姑娘……”俏如來頓了頓,“如果溫皇真是幕后黑手,那他針對劍無極即可,沒必要激化中原與西劍流之間的仇恨。除非是為苗疆,但是這樣猜測,九龍?zhí)鞎肿骱谓忉??唉,如果那位前輩在此,一定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p> “你喚他前輩?”明淵凰忽然開口,吸來驚異的眼神。她不出聲,眾人都沒注意到,大廳內(nèi)有其他人。
‘奇怪,剛才那邊有人嗎?’燕駝龍困惑地摸頭,‘還有她的臉,越看越模糊,是施了什么術(shù)法?’
俏如來充耳不聞,如墮五里霧中,怔怔望著明淵凰:“你是……”
“天衣無縫血織女?!?p> “萬濟醫(yī)會的異端!”俏如來夢回醒神,他記得冥醫(yī)提過此人,沒想到還是妙齡之姿。
“意外嗎?”明淵凰看著俏如來說道,“我也意外,默蒼離沒收你為徒。”
俏如來不解道:“為何默蒼離前輩要收我為徒?”
“因為你是俏如來?!泵鳒Y凰目不轉(zhuǎn)睛,瞳孔中流光溢彩,映照因果的絲線,“我看到了你的天命,但若無力承擔(dān),得之也是枉然,所以這是他的天命?!?p> “天命……”俏如來若有所思,微妙的感覺襲心,然而他未能抓住。
“俏如來,我等你很久了?!泵鳒Y凰語出驚人,“你的天命,在我身上?!?p> “啊?這……”俏如來張口結(jié)舌,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
燕駝龍掩嘴竊笑:‘走了一位月娘,又來一名織女。這個精忠喔,跟他的父親是同款的風(fēng)流命?!?p> 明淵凰瞥了一眼燕駝龍,后者莫名打了一個寒戰(zhàn)。鬼夜丸看了看燕駝龍,又看了看雪山銀燕,默默地遠離明淵凰。
就在此時,邪馬臺笑與天海光流走進大廳,告知憶無心的傷情與黑龍的死訊。俏如來、燕駝龍跟著二人匆匆入內(nèi),其余人則在大廳內(nèi)面面相覷。
三人前腳剛走,就聽見“砰”的一聲,雪山銀燕倒地不省人事。雨音霜等人嚇了一跳,檢查后仍是不明原因。
一陣混亂過后,大廳里只剩下明淵凰,獨享來之不易的清靜。
沒過多久,俏如來愁眉苦臉地走出,見到明淵凰后微微一愣,說道:“抱歉,俏如來有急事在身,請恕在下無法招待?!?p> “我煩惱時,習(xí)慣用梳頭的方式靜心?!泵鳒Y凰背過身,對俏如來講道,“心亂如發(fā)亂,梳發(fā)亦梳心。滿頭煩惱,千結(jié)萬緒,唯有循序漸進。走吧,先去找何問天,再去見默蒼離?!?p> “啊,前輩!”俏如來追上明淵凰,不時偷看她的背影,‘血織女看似冷若冰霜,實際上并非不近人情?;蛟S傳言有誤,又或許另有隱情。總之耳聽是虛,萬不可先入為主,心存偏見?!?p> 兩人前往百武會,出來時天色已暗。烏云蓋頂,風(fēng)雨欲來,一場人魔大戰(zhàn)即將揭開。
“何問天與你不如以往親近了。”明淵凰側(cè)目看向俏如來,“人情果真是最不可靠的東西?!?p> 俏如來苦笑道:“是俏如來讓何前輩失望了。”
“會失望,那是因為寄予厚望?!泵鳒Y凰仰望晦暗的天空,“天命,承天受命,何嘗不是一種寄望?!?p> 俏如來好奇道:“容在下冒昧一問,前輩的天命是什么?”
明淵凰沉默良久,閉目吐出兩個字:“梵天?!?p> “梵天?”俏如來愣了愣,聯(lián)想到佛教所倡三界之說,“初禪天?”
明淵凰冷哼一聲:“此梵天非彼梵天,而是有人借了佛緣,故以法名抵消因果。我的天命不重要,因為不會有終點?!?p> 話已至此,俏如來只好作罷。雖然明淵凰的話玄之又玄,但是她給自己一種信任感,讓他不愿懷疑所謂的天命。
“血色琉璃樹到了。”明淵凰停在陣法之外,“我在外面等候,你幫我叫出冥醫(yī)?!?p> 俏如來點了點頭,身影消失在結(jié)界內(nèi)。少頃,一道藍色人影出現(xiàn),正是冥醫(yī)。
冥醫(yī)沒見過明淵凰,問道:“姑娘,是你找我?”
明淵凰回答道:“是你找我,所以我找你,幽冥君的傳人。”
冥醫(yī)瞪大雙眼:“你……你是血織女?不對,你是血織女,那明月長泠是誰?”
“她是她,我是我?!?p> ‘難道我認錯人了?’冥醫(yī)分不清真?zhèn)?,決定先試探一下,“這樁事情,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萬濟醫(yī)會。”明淵凰以掌支肘,血絲攀上手背,纏繞至五指指尖,“說出你的要求吧?!?p> 血色琉璃樹下,默蒼離同樣說道:“說出你的要求吧?!?p> “我的要求便是——”俏如來雙膝落地,堅定地說出答案,“請前輩收我為徒!”
“我的要求便是……”冥醫(yī)腦中音容變幻,最終做下一個決定,“請你醫(yī)治一個人。”
“嗯……”
冥醫(yī)補充道:“她也是師父的弟子,不會打破你的原則?!?p> “你誤會了?!泵鳒Y凰放下手,蠕動的血絲縮回,仿佛有生命一般,“我只是意外,你放棄了多數(shù)人,選擇了少數(shù)人?!?p> 冥醫(yī)嘆了一口氣:“多數(shù)人是生命,少數(shù)人也是生命。生命無等價,生命不公平,究竟孰對孰錯?我沒答案,但是我知道,你有答案?!?p> “我的答案不是多數(shù)人的理念?!?p> “卻是少數(shù)人的清醒。不救人,就不需要背負生命的沉重。”冥醫(yī)話鋒一轉(zhuǎn),“你這樣是做不了醫(yī)生的,因為一名好的醫(yī)生永遠不會放棄病人。我承認我有私心,失血癥是我的堅持,我不甘愿假他人之手。如果我放棄了研究,那被我犧牲的病人,又算什么?”
“哪怕會死很多人?”
冥醫(yī)若無其事地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救不活所有的人。我也希望我是神,能夠掌握生命,但是我不是?!?p> “你要我救什么人?”
“我的小師妹,茹琳?!壁めt(yī)想起那個人,內(nèi)心忍不住作痛,“她住在涂青山盤陰谷,所以又叫作中谷大娘。關(guān)于她的病癥……如果你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領(lǐng),那你就是這世上唯一能可使她痊愈的人?!?p> “其實,神也救不了所有的人?!泵鳒Y凰對上冥醫(yī)的目光,“不過,我欠幽冥君的承諾,還在他的女兒身上,剛剛好。”
“這樣最好,我先離開了?!壁めt(yī)走了兩步,悄悄回望身后,‘這么關(guān)心俏如來,還講不是明月長泠。真以為我沒聽蒼離講過,月神跟月泠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明淵凰闔眸潛入意識,‘吾與她,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