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允山第四戰(zhàn),柳生鬼哭對血月孤紅。不死傳奇,信仰神話,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賭約既成,赤羽信之介退到一邊,開始分析:‘她的聲音、形貌、氣息,甚至談吐皆與月泠不同。這是暗示任飄渺的身分,還是表明她自己的身分?任飄渺就是神蠱溫皇,所以明月長泠就是血月孤紅。而要知曉血月孤紅是誰,唯有拿下她的面具?!?p> “西劍流死門,やぎゅうきこく(柳生鬼哭)參上?!绷砜迣ρ鹿录t說道,“這一戰(zhàn),吾有必須勝利的理由,所以得罪了。”
“死亡是生靈的特權。”血月孤紅拂袖背手,“不死禁術,褻瀆神圣,該滅!”
柳生鬼哭平靜道:“不死非吾所愿。若能一死,反倒解脫?!?p> “求勝亦求死,好個死門?!毖鹿录t指著柳生鬼哭說道,“心有牽掛,卻言解脫。是你不得已,抑或太虛偽?以最崇高的死亡文飾懦弱,自我感動的幫兇比禁術源頭更罪惡?!?p> 柳生鬼哭臉色微變:“你知道什么。”
血月孤紅不以為然:“吾需要知曉什么?你的信念?你的苦衷?通過自欺欺人,賦予行為正義,維系精神支柱。吾只知道,你跟你的理由合該形神俱滅,永不超生!”
柳生鬼哭被她刺痛,大吼一聲:“夠了!要戰(zhàn)便戰(zhàn),別講多余的話!”
“真的多余嗎?兵法攻心為上,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毖鹿录t浮身上空,背后明月漸染血色,“你的心已經亂了,如何抵擋——血視神降·紫淵魔障。”
紫氣朦朧,紅月透亮,邪光盡付一人。骨骼聲聲崩裂,柳生鬼哭佝僂貼服,身體折疊成非人的姿態(tài)。重壓之下,他的臟腑、經絡接連爆裂,七竅、關節(jié)持續(xù)流血,迫使禁術之力無間修復。
“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赤羽信之介驚怒交加,“月神,你!”
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獄,不只西劍流眾人,俏如來、何問天也被這殘虐的邪術嚇到。更驚悚的是,他們聽到了來自山上山下的祝詞。
“吾神在上,圣耀無界。”百里瀟湘神情狂熱,對血月虔誠地禮拜,“愿月光所照之處,皆為永夜歸宿。”
或許是情緒感染,天允山下的呼聲越來越大。那些浪跡江湖的俠士,雖有正義感卻無正確性,所以總是隨波逐流。這種人最易被滲透,往往中毒而不自知。
亂世如淵,苦海無邊。人心浮萍,何處寄根?
“愿月光所照之處,皆為永夜歸宿!”
“愿月光所照之處……”
…………
何問天目瞪口呆地自語:“瘋了,這群人都瘋了!”
“俏如來?!背嘤鹦胖橐馃蚯稳鐏恚霸律裨谀忝媲跋茨X中原人,你不講話?”
“心亂則魔動,心靜則禪定。”血月孤紅神音空靈,仿佛來自遙遠的彼岸,“人心不滅,魔考常在,與吾何干?赤羽信之介,你著急了?!?p> 赤羽信之介握扇不語。他豈止著急,簡直是焚心。他是第一次如此仇恨一個人,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無能。
‘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赤羽信之介內心萬分煎熬,‘我該怎樣做,才能同時保全你與祭司大人?’
俏如來心懷慈悲,終究是看不下去:“勝負已分。東區(qū)之戰(zhàn),是西劍流敗了?!?p> “小娃兒懂什么?不死之身才剛發(fā)力?!毖鹿录t掃了一眼俏如來,“另外中原已經棄權,輪不到你裁決。赤羽信之介,要讓敵人替你抉擇,你這個軍師太失敗了?!?p> “月神……”赤羽信之介嚼齒穿齦,握拳透掌,嘴角與虎口滲出血液,“你這是要逼吾自盡!”
“吾勸你別自盡。”血月孤紅凝視著赤羽信之介說道,“你死了,柳生鬼哭會死,桐山守……桐山薰也會死。誰能想到,你們不人不鬼的祭司是女兒身。”
聞言,赤羽信之介等人露出見鬼的表情。
“不相信?”血月孤紅催動神力,邪光由紫紅轉為血紅,不再壓制柳生鬼哭,“不死之身果然不凡,吾要動真格了。”
幻境之內,柳生鬼哭沉溺在童年的美好回憶當中。忽然天降血雨,時光跳轉至他被桐山守誤殺的那一日。
為了復活他,桐山守學習禁術變得走火入魔,而他就此變成不老不死的怪物。
他是多么痛恨,恨修羅之身,讓自己求死不能;恨夜叉外相,讓所愛之人求生不得。他更恨炎魔幻十郎,讓他們痛苦百年。
“かおる(薰)……”柳生鬼哭喚著戀人之名,捧著一團空氣淚流滿面。
“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きこく(鬼哭)!”“XXXX(柳生大人)!”
西劍流眾人驚愕失聲,試圖喚醒柳生鬼哭。就連不會人言的天海光流,都發(fā)出了不知所云的鬼語。
血月孤紅譏誚道:“區(qū)區(qū)東瀛禁術,真以為天下無人可破嗎?”
“月神,你做得過分了!”赤羽信之介化出靈屬之器,“喝——朱凰蝕炎!”
赤羽信之介帶頭違約,西劍流四部隨之而動,儼然要破壞背書規(guī)則。朱凰燁舞嘯空,刀劍掌鏢傾出,圍毆不講武德。
天允山下觀戰(zhàn)的群眾嘩然抗議:“這是犯規(guī)啦!”“西劍流犯規(guī)!”“犯規(guī)可惡?。 ?p> “哼。”百里瀟湘冷哼一聲,運掌匯聚沛然圣芒,“真靈庇佑,去!”
百里瀟湘發(fā)射光束,以信仰之光傳遞意念,在血月孤紅身前展開屏障。西劍流的攻擊轟在盾上,除了天海光流的暗器被彈開,火、雷、劍、毒四種氣勁盡被吸收,轉化成未知的能量返還。
“是拜月神教秘術。”赤羽信之介怒極反笑,“哈哈哈……想不到殺手也有信仰。百里瀟湘,你可還記得‘死客的情操在于自己的追求’這句話?”
百里瀟湘神態(tài)自若地回答:“死客的身份沒變,只是拔除了一根芒刺。這種安穩(wěn)的感覺,諒必赤羽大人無法體會,畢竟貴流主不喜歡手下?lián)碛凶晕?。?p> ‘完全被洗腦了。’赤羽信之介恢復冷靜,智者的頭腦飛速運轉,‘只要拖到月神力量耗盡,西劍流便可取勝,祭司大人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可能會心靈崩潰。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出事,流主不再需要祭司。當這兩人對流主再無價值,他們的下場就如同淚……’
“考慮得如何了?”血月孤紅似有洞察人心之能,一語道破赤羽信之介的心機,“維持神通很耗法力,西劍流不是沒勝算。要賭嗎?賭吾跟柳生鬼哭誰先崩潰。”
‘好可怕的月神。’俏如來在局外看得分明,‘看似折磨柳生鬼哭,實則魔考赤羽。赤羽差一點被逼得自盡,她摧殘人心的恐怖,真不亞于故事中的波旬。與她打交道時,我必須更加謹慎?!?p> 赤羽信之介尚未開口,西劍流兵部邪馬臺笑問道:“ぐんし(軍師),我們真要犧牲きこく(鬼哭)嗎?”
“原來如此?!背嘤鹦胖槿鐗舫跣眩瑧嵑薜赝蜓鹿录t,“這才是你的目的。你根本不在乎誰輸誰贏,你只是想報復吾與溫皇!”
給他選擇的機會早已用盡,就在拒絕條件交換的那一日。那個賭約毫無意義,只是在提醒他,若他選擇對付神蠱溫皇,就能看見她的真面目,就能不戰(zhàn)而勝。
這個局面是他自己的抉擇,是他為了信念取舍的結果。她講似是而非的話不過是玩弄他,看他為了大局犧牲而痛苦。
第四戰(zhàn)一開局就輸了,而他要付出的代價遠未結束。他不能在天允山自盡,那就只能回到西劍流——切腹謝罪!
“好一個月神,好一個月泠!”赤羽信之介急火攻心,竟是嘔出一口鮮血,“噗——”
“ぐんし(軍師)!”“しんのすけさま(信之介大人)!”“XX(軍師)!”
赤羽信之介擦去血漬,心力交瘁地宣布:“西劍流……棄戰(zhàn)!”
一聲棄戰(zhàn),夜空復歸青天。血月孤紅撤去術法,柳生鬼哭瞬間昏迷。禁術之力損耗過度,加上擬真幻境的刺激,他沒直接落敗,那是血月孤紅鎖著他的靈識。
論武學,血月孤紅敬炎魔幻十郎三分,但論術法,炎魔幻十郎見她得繞路。
不死之身,笑話!
“一場勝負而已,赤羽軍師保重身體。”血月孤紅意味深長地說,“吾會親上西劍流交涉,但你最好能撐到那一刻?!?p> “等一下?!背嘤鹦胖閾]開衣川紫的攙扶,“我們的賭注,你沒忘記吧?既然你贏了,那就履行約定,揭開面具。”
眾人驚訝地看著赤羽信之介,后者卻是眼神堅毅,似乎篤定血月孤紅不會拒絕。
“瀕臨絕境,還想扳回一城。”血月孤紅拊掌而笑,“吾欣賞你的斗志,赤羽信之介。欣賞歸欣賞,不代表吾會遷就失敗者。”
神田京一忍無可忍地爆發(fā):“你講誰是失敗者!”
赤羽信之介抬手制止,對血月孤紅說道:“賭約成立之初,并未言明內容。這個賭注是你所提,但你不要我的命,說明你賭的是失敗。月神,你的話作數嗎?”
“對活人作數,對死人無須作數?!毖鹿录t反問赤羽信之介,“赤羽信之介,現在你是死人,還是活人呢?”
說罷,血月孤紅帶著百里瀟湘離去,留下啞口無言的赤羽信之介。
“月神!”俏如來欲追血月孤紅,卻被赤羽信之介叫住。
“不用追了?!背嘤鹦胖榭戳丝刺煜嘛L云碑,“俏如來,月泠就是月神,你被騙了。”
俏如來回應道:“赤羽,別費心挑撥了。你有閑心不如思考,此次戰(zhàn)敗回去,該怎樣向炎魔交代。”
‘實話總是無人相信。越是聰明人,越容易被聰明所誤。溫皇啊溫皇,你也失算了?!嘤鹦胖槭栈啬抗猓林匕才抛詈笠徊?,“ゆかり(紫),你在此照顧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其他的人,回西劍流之后,誰都不準說情?!?p> 衣川紫欲言又止:“でも(但是)……”
“這是命令!”
衣川紫無奈應承:“はい(是)?!?p> 回到西劍流,炎魔幻十郎詢問戰(zhàn)果,赤羽信之介下跪請死,想要保住柳生鬼哭與桐山守。
聽說又一次戰(zhàn)敗,炎魔幻十郎勃然大怒,一掌重傷赤羽信之介。赤羽信之介硬受此掌,只求罪不牽連其他的人。
西劍流部將全員哀求,卻是火上澆油,惹火燒身。千鈞一發(fā)之際,罪魁禍首哼曲登門,如救星般起死回生。
“嗯?”見到入侵者,炎魔幻十郎第一時間斥責桐山守,“讓敵人擅闖結界,きりやままもる(桐山守),你真是廢物!還有你們,全都是廢物!”
“請流主赦罪!”桐山守不勝惶恐,那張衰毛突眼疏牙猴臉,看著比人面魔蛛反胃多了。
她的親傳弟子鬼夜丸一脈相承,也丑得很有特色。得虧炎魔幻十郎能忍,換作血月孤紅早弄死了。偷學禁術學成這副鬼樣,不只拉低幻魔訣的格調,更損害每天的心情、食欲和睡眠。
‘不過,看這跪了一地的陣仗,炎魔的寶座并不穩(wěn)當。’血月孤紅若有所思,對炎魔幻十郎說道,“選在流主御下的時刻造訪,是吾失禮,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功德無量。”
赤羽信之介心中一動:“稟流主,她就是月神。”
“就是你!”炎魔幻十郎質問血月孤紅,“裝神弄鬼的女人,你有本事破解本座的禁術?”
血月孤紅疑惑道:“需要破解嗎?不是只要一直虐殺,最有效率地消耗禁術之力就能贏?”
她的話讓人不寒而栗。在場不乏邪毒之輩,但是誰也講不出這種泯滅人性的口氣。大概只有炎魔幻十郎能做到,因為他正用贊賞的眼光審視著血月孤紅。
“若你有此實力,やぎゅうきこく(柳生鬼哭)敗也應該。”炎魔幻十郎神色緩和,“這次不怪你們,起來。”
“謝流主?!?p> 就在西劍流眾人以為雨過天晴之時,炎魔幻十郎殺向赤羽信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