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惡念空間

第二十章 恩情

惡念空間 橫峰掃月 5329 2021-01-08 12:00:00

  古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電話是胡海冬打來的。從三月底那場糟糕的虛假婚禮結(jié)束之后,她只見過他一次,是在縣人民醫(yī)院。他們彼此對對方都懷著一絲憐憫,而且有一分勉強算是生死之交的交情,于是互留了電話號碼。

  這幾個月里,胡海冬聯(lián)系過古姄數(shù)次,想約她出去吃飯,但她都拒絕了。

  她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如果做朋友,胡海冬的確相當可靠,至于交往,肯定不可能。她心里只有旺哥哥。

  今天也一樣。古姄沒心思和胡海冬閑聊,接聽電話便直接撒謊道:“我已經(jīng)放暑假回家了,你別再約我吃飯了?!?p>  電話里傳來古怪的笑聲。

  胡海冬溫和道:“那可真奇怪。就在幾分鐘前,我在北科大對面看到一個很像你的女生?!?p>  古姄的心“咯噔”一跳,卻依舊話音平靜地撒謊道:“可能是你看錯了。蟄城這么大,出現(xiàn)幾個長得比較像的人也不奇怪。我不就是因為長得有點像夏恬,才被騙去做假新娘子嗎?”

  胡海冬道:“你和夏恬小姐一點也不像?!?p>  古姄驚訝道:“不像?”

  胡海冬道:“夏恬小姐非常溫柔,從不說臟話,更不可能動手打人?!?p>  古姄能聽懂這句話的話外之音,沉默片刻,小聲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胡海冬道:“你看一下后視鏡?!?p>  古姄抬眼看去,果真在后視鏡里看到一輛大眾小車。

  胡海冬繼續(xù)道:“先下車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p>  古姄只好叫司機停車,付了錢靠邊下車。

  后面的大眾小車駛到她身側(cè)。她向車窗里看去,卻沒看到胡海冬,只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陌生男人——之前替她解圍的那個男人。

  古姄盯著他,猶豫著有些不敢上車。直到他摘下墨鏡,對著她溫和一笑,她才發(fā)現(xiàn)他就是胡海冬。只不過墨鏡遮住了他的小半張臉,導致她之前沒認出他。

  古姄輕輕吐出一口氣,扭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紅著臉道:“胡海冬,剛才謝謝你?!?p>  胡海冬搖頭道:“我應該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早被亂槍打死了?!?p>  古姄問:“你是想謝我,才老打電話約我吃飯?”

  胡海冬道:“是的?!?p>  古姄思忖片刻,開眉道:“那你帶我去吃火鍋吧?!?p>  胡海冬戴上墨鏡,整張臉再一次變得陌生,小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火鍋店”,便啟動車子專心開車。

  古姄盯著他看了好半晌,好奇道:“雖然是夏天,但蟄城的太陽并不刺眼,為什么要戴墨鏡?”

  胡海冬道:“無論夏天還是冬天,我出門都必須戴墨鏡。因為我是沈總的替身,不能讓太多人看到我的臉?!?p>  古姄不解道:“別人看到又會怎樣?”

  胡海冬失笑道:“別人看到之后就會知道蟄城還有一個長得像沈總的人。我做替身的價值就隨之降低了?!?p>  ——為了當別人的替身,甚至不敢用自己本來的面目見人嗎?

  古姄的心里傳來一陣刺痛,咬著嘴問道:“你一定要做沈星暮的替身嗎?”

  胡海冬道:“是的?!?p>  古姄問:“做替身很賺錢?”

  胡海冬搖頭道:“這不是賺不賺錢的問題。沈董對我們家有大恩,縱然我真的替沈總?cè)ニ?,也不足以還清這份恩情?!?p>  古姄問:“所以你是為了報恩?”

  胡海冬微笑道:“知恩圖報,感恩戴德,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p>  ——所以這世上最要命的不是錢,而是恩情?

  古姄埋下頭不再多語。

  二十分鐘后,胡海冬把車子駛進一道相對冷清的胡同,胡同中段有一家“滿江紅”火鍋店。

  胡海冬停下車,微笑道:“這家火鍋店的味道很不錯,尤其是店里的竹筍,鮮嫩美味,值得一嘗?!?p>  古姄抬眼看了一下門梁上早已蒙上厚厚灰塵的招牌,又看向店里空無一人的蕭條畫面,心里有了戒備。

  胡海冬已經(jīng)大步走進店里,古姄卻逡巡不前。

  胡海冬抬手拍了一下柜臺,大喊道:“老板,來個紅湯鍋!”

  店里樓道處傳出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腰背已經(jīng)佝僂,步子卻非常矯健的老人跑了過來。

  他笑呵呵地說道:“小胡,又來吃火鍋了?”

  胡海冬道:“特地跑了二十公里路來吃你的火鍋?!?p>  老板似乎很開心,笑起來像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胡海冬已經(jīng)就坐,并對著門外喊道:“古姄,先進來坐吧?!?p>  古姄猶豫片刻,終于捂著鼻子走進店里,坐到胡海冬對面。

  她壓低聲音詢問道:“胡海冬,這家店子這么破,你不怕是黑店嗎?”

  胡海冬笑道:“其實越破的店子越不可能是黑店。真正的黑店常常裝修華麗,這樣才能騙顧客進去?!?p>  古姄不說話。

  胡海冬又道:“你放心好了,我和店老板算是朋友,他不會坑害我們?!?p>  古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坐了半個小時,期間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全都是無意義的廢話。

  直到老板端來紅艷的火鍋鍋底,古姄聞到鍋里傳出的香辣氣味,神色一振,小聲道:“聞起來好像很不錯?!?p>  胡海冬道:“就是因為這里的火鍋不錯,我才帶你來?!?p>  然后古姄真的吃到了鮮美可口火鍋。

  老板似乎有一手調(diào)底料的秘訣,他調(diào)出來的鍋底色香味俱全,尤其火鍋的特有香辣味道,更是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古姄吃飽喝足之后,胡海冬卻和店老板聊起天來。

  古姄從他們的對話里得知,胡海冬的父母旅游時出過事故,一個癱了,一個瞎了,由他妹妹照顧。店老板的家庭也非常不樂觀,他的老伴很早以前就過世了,而他膝下只有一個不孝子。

  古姄發(fā)現(xiàn)自己和他們相比,已經(jīng)算是非常幸福的人。畢竟她的父母都健在,而且身體很好,還有一個帥氣又陽光的旺哥哥。

  胡海冬付了錢,偏頭看向古姄,詢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古姄不假思索道:“去汽車站買票回緒城?!?p>  胡海冬道:“我送你過去?!?p>  古姄莞爾道:“那就麻煩你了。下次我請你吃飯。呃……對了,你幫我賠付的一萬塊,我現(xiàn)在轉(zhuǎn)給你?!?p>  她摸出手機,真的準備轉(zhuǎn)賬。雖然一萬塊不是小數(shù)目,但事情的確是她自己鬧出來的,后果應該由她自己承擔。

  胡海冬搖頭道:“那本來是一件小事,正常處理也就一兩千塊的問題。你若真轉(zhuǎn)我一萬塊,我反而有了負罪感?!?p>  古姄驚訝道:“一兩千塊就能處理?”

  胡海冬道:“做個頭部CT幾百塊就夠了,再加一千塊賠禮費,就差不多了?!?p>  古姄苦笑道:“我當時以為他們要把我抓進屋子里使壞,被嚇得不輕?!?p>  胡海冬啞然失笑道:“你想多了。你是北科大的學生,放假出來做兼職。如果他們真敢對你做什么,結(jié)果只能是牢底坐穿。他們做出兇神惡煞的模樣,無非就是為了錢?!?p>  古姄道:“事實是,你的確替我賠了一萬塊?!?p>  胡海冬道:“你下次請我吃飯就行了?!?p>  古姄猶豫片刻,點了頭。

  她乘胡海冬的車抵達蟄城汽運中心,還沒來得及揮手道別,胡海冬的電話先一步響起。

  他本身戴了墨鏡,看不到眼睛,但古姄還是從她的局部表情里看出了凝重。

  似乎這通電話對他非常重要。

  胡海冬接聽電話,只認真應了一句“我今晚就到”,便又看向古姄。

  古姄問:“你看著我干什么?”

  胡海冬露出古怪的笑容,輕嘆道:“你不用買票回去了,我順路送你?!?p>  古姄驚訝道:“順路?莫非你也要去緒城?”

  胡海冬道:“我要去緒城沽縣的溫平廣場?!?p>  古姄睜大眼,疑惑不已地問道:“為什么???莫非你知道我住緒城沽縣,故意找了一個借口送我回去?”

  胡海冬搖頭道:“我并不是死皮賴臉的人?!?p>  古姄忍不住問道:“那你去緒城沽縣做什么?”

  胡海冬道:“剛才的電話是沈總打的。他只叫我盡快趕去緒城沽縣,并沒有說明原因?!?p>  古姄心中忽然升起怒火,咬牙切齒道:“呵……沈星暮還真會使喚人?!?p>  胡海冬很隨和地說道:“你不用生氣,我本來就替沈家做事。沈總愿意主動聯(lián)系我并吩咐我,是對我的信任,我應該感到榮幸?!?p>  古姄兇巴巴大罵道:“你腦子不好吧!沈星暮叫你做的事情,肯定又是危險無比。說不定你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你不生氣就算了,反而感到榮幸?”

  胡海冬失笑道:“古姄,你和夏恬小姐一點也不像?!?p>  古姄怔住。

  胡海冬道:“你比夏恬小姐更美麗?!?p>  古姄兩頰一紅,抿著嘴說道:“我是我,夏恬是夏恬,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人。誰也不用像誰,更不用模仿誰?!?p>  古姄乘胡海冬的車趕往緒城沽縣。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而胡海冬似乎有心事,不主動說話,本就漫長的行程再加上無聲的枯燥,變得更加折磨人。

  古姄再次嘗試聯(lián)系旺哥哥,可是電話依舊打不通。

  她壓著心中的不安給旺哥哥發(fā)了一條很長的短信。內(nèi)容是:旺哥哥,我本來想聽你的話,留在學校做兼職??墒浅鍪铝?,老板欺負我,罵我賤人,我把他打了?,F(xiàn)在我沒事做,要回家了。我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你不理我沒關(guān)系,我深信你一如既往喜歡著我。我今晚能到沽縣。我不去你家找你,免得給你添麻煩。我去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記得那個明河在天的夜晚,知道老地方是哪里。如果我等到天亮你也沒來,我就再也不打擾你了。

  古姄發(fā)這條短信的初衷是希望得到旺哥哥的回信??墒嵌绦虐l(fā)出去便石沉大海,她一連等了兩個小時,連一個字回復也沒有。

  她下定決心,今晚不回家,就在老地方等著。她不信他不來。如果他真的不來,她就沖去他家找他要答案。

  ——“被人欺負之后還悶聲不語,只會令人瞧不起”,這是旺哥哥說過的話。所以就算是旺哥哥本人也不能欺負我,不然我就鬧他個天翻地覆!

  古姄想著,兩只小手已經(jīng)捏緊成拳,臉色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

  緒城,沽縣。正午過后,太陽變得灼燙,大地變成熊熊燃燒的熔爐。

  葉黎和沈星暮頂著烈日的曝曬,在徐旺家的樓下觀察了超過三個小時。

  徐旺的家在溫平廣場側(cè)面的濱江路邊上。

  濱江路一馬平川,左側(cè)臨江,右側(cè)則是鱗次櫛比的房屋。

  供人乘涼的設(shè)施非常少,除了搭著棚子的小茶樓,就只有臨江種植的行道樹。

  葉黎和沈星暮都躲在樹枝盤根錯節(jié),樹葉卻并不密集的榆樹下。

  他們盯著以路對面的三層樓平房,那就是徐旺的家。

  他們看了三個小時,房子里沒有絲毫動靜,窗戶至始至終緊合著。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兩人的衣服都附著一層白色的條狀物,那是不斷流汗、不斷干涸,留下的鹽、乳酸等物質(zhì)。

  葉黎先一步承受不住,小聲提議道:“沈星暮,白天天氣太熱,我們不能這樣一直觀察。如果我們沒發(fā)現(xiàn)線索,反而先中暑了,得不償失?!?p>  沈星暮點頭道:“我也這樣想?!?p>  葉黎苦笑道:“那我們?yōu)槭裁床坏韧砩显賮???p>  沈星暮道:“你說了,徐旺是富國社成員。既然他從事傳銷活動,就必不可免和其他成員接觸。你覺得這些違法分子會選什么時段碰面?”

  葉黎道:“當然是人少的時段?!?p>  沈星暮道:“這個季節(jié),白天人少。”

  葉黎道:“可是他們總不能每天都碰面啊。說不定我們這樣等十天半個月也不會有任何收獲?!?p>  沈星暮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向?qū)γ娴囊患冶憷曜呷ァ?p>  葉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快步跟過去。

  沈星暮買了兩支冰棍,一支遞給葉黎一支自己吃。他咬碎冰塊,一邊咀嚼,一邊說道:“我們先回去,明天早一點起床。我再找徐旺打球,想辦法在他身上放一個監(jiān)聽器?!?p>  葉黎道:“這是一個好辦法??墒潜O(jiān)聽器從哪里來???”

  沈星暮道:“皺小梅監(jiān)聽夏恬的監(jiān)聽器就非常先進。只可惜我不知道哪里有貨源?!?p>  葉黎道:“或許我們可以找附近的電子店問一下。”

  沈星暮冷笑。

  葉黎問:“怎么了?”

  沈星暮諷刺道:“買賣監(jiān)聽器本就是違法的,正規(guī)的店子里不可能有賣?!?p>  葉黎苦笑道:“那我們怎么辦?”

  沈星暮道:“我給高哲羽打電話,叫他想辦法弄一個小型的監(jiān)聽器連夜送過來?!?p>  這件事說定,兩人回了賓館。

  葉黎走進空調(diào)屋的一瞬,身和心都得到解脫,仿佛連心臟也在燃燒的灼熱痛苦終于如潮水般消退。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休息。

  沈星暮則在打電話。似乎他每天都有打不完的電話。之前在濱江路,他給一個叫胡海冬的人打了電話,這會又在給高哲羽打電話。

  他通話時專門點了免提,讓葉黎也能聽到通話內(nèi)容。

  葉黎以為弄監(jiān)聽器是非常麻煩的事情,然而高哲羽在電話里很輕松地回答道:“沒問題,我叫人連夜給你送去?!?p>  沈星暮正要掛電話時,高哲羽忽然又道:“對了,沈總,有件事我還是得和你說一下。最近董皓和沈星夜走的有點近?!?p>  沈星暮淡淡說道:“我知道?!?p>  高哲羽道:“你讓董皓牽制沈星夜,但他們反而成了一伙人。這對我們非常不利?!?p>  沈星暮道:“不用管他們。沈星夜的動作全在老爺子的眼皮底下,翻不出浪花?!?p>  高哲羽應了一聲,這個電話便結(jié)束了。

  爾后沈星暮又打了一個電話。這次他沒再點免提,葉黎甚至不知道他在和誰通話。

  葉黎聽到沈星暮說了一句“好的,盯緊她就行了”,便又掛了電話。

  葉黎問:“你剛才給誰打的電話?”

  沈星暮道:“朱雨。”

  朱雨原本是夏秦的人,不知不覺中又變成了沈星暮的眼線。

  葉黎心一沉,質(zhì)問道:“你真的就這么不放心小娟嗎?”

  沈星暮淡淡道:“是的?!?p>  葉黎沉著臉不說話。

  沈星暮道:“既然你這么在意徐小娟,就別再考慮救何思語的事情。你應該直接回去和徐小娟結(jié)婚,然后安穩(wěn)地過下半輩子?!?p>  葉黎問:“你知道什么叫知恩圖報嗎?”

  沈星暮道:“好像知道?!?p>  葉黎認真道:“無論如何,思語對我有恩,我必須救她?!?p>  沈星暮點頭道:“有恩報恩,這很好。只不過我并不認為你僅僅是為了報恩,不然這報恩的代價也太沉重了。三朵善念之花,不知道伴隨多少場死亡游戲。說不定某一場游戲中,我和你都再也回不來了?!?p>  葉黎道:“因為思語對我的恩情本就沉重無比?!?p>  沈星暮沉默。

  葉黎側(cè)過身,閉目小憩。

  沈星暮忽然問:“知道我為什么給胡海冬打電話嗎?”

  葉黎問:“為什么?”

  沈星暮道:“他是老爺子為我找的替身,和我長得像。我叫他來,就是為了干擾仇世的判斷?!?p>  葉黎問:“有多像?”

  沈星暮道:“不仔細看的話,你也會把他認成我?!?p>  葉黎驚訝道:“你們真有這么像?”

  沈星暮冷笑道:“以現(xiàn)在的整容手段,讓兩個不像的人變得相像也并不是什么難事?!?p>  葉黎問:“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意思是,胡海冬原本并不像我,但他的臉動過刀子之后,就變得像我了?!?p>  葉黎說不出話。

  沈星暮繼續(xù)道:“老爺子對胡海冬一家人有恩。胡海冬甘愿做我的替身,所以做了數(shù)次整容。這件事還是我和夏恬結(jié)婚過后才知道的。他作為我的替身去寶藍大酒店舉行婚禮,險些被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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