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黎看著不斷包圍過來的狼群,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哪怕是拳王或武術(shù)冠軍身陷這種險境,生存幾率也是微乎其微,遑論他一個普通人。
葉黎已經(jīng)放棄掙扎,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等死。他心中懷有悔恨與不甘,在生死存亡的時刻,腦中只有何思語的溫柔笑臉。
他果然很愛她,就如同她用生命愛他一樣,只不過愛與思念的力量并不能助他化險為夷。
葉黎閉上眼,嘴里喃喃著“思語,我來陪你了”。
卻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他的思緒好像出現(xiàn)了混亂,閉上眼竟然也能看到叢生的邪惡花海。他甚至聽到何思語的溫柔聲線從花海的某處傳來。她溫柔道:“黎,活下去。”
葉黎猛然睜開雙眼,凄厲的狼群化作烏黑的閃電,呼嘯沖殺而來。
葉黎咬緊牙關(guān),抓起地上的短刀決定殊死一搏。
“砰!”
宛如驚雷炸響,一聲尖銳刺耳的槍響聲忽然蕩開。一躍而起的狼忽然炸出血花,砰然墜落在地。
緊接著,槍響聲不斷繞開,一只又一只狼含血倒地。
葉黎循著槍響聲望去,只見沈星暮雙手持槍,面無表情地向這邊走來。他每開一槍,便有一只狼倒地。
葉黎心中升起無限感慨。他從未想過,在這種命懸一線的危機時刻,沈星暮能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前來拯救他。
葉黎撐著地面站起身,殺戮的欲望竟在他的心里滋生。他持刀沖向其中一只狼,刀芒劃動,居然能干脆利落地將狼殺死。
這場屠殺看似漫長,其實只有短短一分鐘。地上布滿狼的尸體,而沈星暮與葉黎身上也已沾滿血跡。
葉黎數(shù)了一下,地上有接近二十只狼,屬于規(guī)模非常大的狼群。畢竟一般的狼群不會超過十只狼,只不過現(xiàn)在是寒冬季節(jié),狼群的數(shù)量會有所增加,大的狼群甚至有可能接近五十只。
葉黎靠著血淋淋的大石頭喘氣,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悅。
沈星暮收好手槍,俯下身扶起葉黎,冷冷說道:“你先別急著高興,這里的血腥味很重,很快又會引來新的狼群。附近有溪流,我們要盡快清洗掉身上的血跡,然后離開這里。”
葉黎重重點頭。
兩人順著溪流往下走,山里的霧已經(jīng)完全消散。似乎這座山本身存在某種規(guī)則,一個人上山一定會被困在迷霧中,而兩個人走在一起,迷霧就會自動消散。
葉黎發(fā)現(xiàn)沈星暮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條毛絨圍巾,圍巾的針線紋路較為粗糙,分明是手工織出來的。他順口問道:“沈星暮,你的圍巾是夏恬送的嗎?”
沈星暮抬手撫了撫圍巾,面無表情道:“與你無關(guān)?!?p> 葉黎苦笑道:“你這個人總是冷冰冰的樣子?!?p> 沈星暮問:“我應(yīng)該對你笑嗎?”
葉黎道:“我們好歹是共患難的伙伴,你可以不對我笑,但實在沒必要總是板著臉看我。”
沈星暮冷聲道:“我有必要糾正一下。剛才遇到危險的人是你,我只是恰好救了你,這并不是共患難。如果交換立場,我不相信你會救我。”
葉黎澀聲道:“你說的沒錯,如果是你被狼群包圍,我的確沒辦法救你。我和你不一樣,槍這種東西不是我想要就能得到的?!?p> 葉黎提到槍,沈星暮立刻打開背包,把里面的兩只槍全都丟進水溝里。
葉黎問:“你把它們丟掉干什么?”
沈星暮淡淡道:“沒子彈的槍殼,留著也是累贅,說不定還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葉黎深表贊同地點點頭。
沈星暮忽然皺眉道:“這兩把槍是夏恬給我的?!?p> 葉黎驚住。
他有些不能想象,電視熒幕里甜美可人的夏恬居然有買到槍的本事。
沈星暮思忖道:“夏恬好像知道我們一定會用到槍,她叫保鏢轉(zhuǎn)交給我的那個袋子里,就是一根圍巾包著的兩把手槍與兩個備用彈夾。”
葉黎忍不住問道:“莫非夏恬小姐知道惡念空間的事情?”
沈星暮道:“他不但知道惡念空間,還猜測我們現(xiàn)在只是在玩一場游戲。我和你都是游戲玩家,剛才的狼群很可能是游戲里的一個障礙。或許以后我們還會遇到不少棘手的障礙,這都需要我們自己去想辦法克服。”
葉黎怔怔地聽著。
沈星暮開始講夏恬推測的游戲理論,他講得非常詳細,把其中的一些依據(jù)與因果關(guān)系都講了出來。
葉黎聽完,忍不住感嘆道:“夏恬小姐好生聰明,如果我們有她的幫助,這個游戲可能就變簡單了?!?p> 沈星暮目光冰冷地盯著葉黎。
葉黎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道:“我就隨便說說,并沒有真的叫她來陪我們冒險的意思?!?p> 沈星暮道:“你根本沒有意識到夏恬本身的問題?!?p> 葉黎問:“夏恬小姐有什么問題?”
沈星暮道:“我和任何人提起惡念空間,他們都會轉(zhuǎn)眼忘記。似乎惡念空間的存在信息根本就無法在現(xiàn)實中傳遞。但夏恬能接收這些信息,并且做出有理有據(jù)的猜測或推斷。這無疑證明夏恬和我們一樣,也與惡念空間有關(guān)?!?p> 葉黎連忙問:“夏恬小姐和惡念空間是什么關(guān)系?”
沈星暮搖頭道:“我不知道。或許等我們找到三朵善念之花,夏恬的謎題就解開了?!?p> 葉黎只好點頭。
溪流的終點是山下的小河,兩人一直順著溪流向下走,順利走出大山,回到了溪隱村。
葉黎依舊感知不到陶鴻的具體位子,似乎他的感知能力與大山的迷霧無關(guān)。
天色向晚,落日余暉把蕭條的村莊映得殘艷似血。
兩人都回到村口邊上的平地,上車換穿干凈的衣服,并且交換各自在山上發(fā)現(xiàn)的線索。
兩人都把手機里的相片與錄像拿出來看。相互對照之后,他們都發(fā)現(xiàn)墳?zāi)怪車h(huán)境以及墓碑的一致,認為這是多年前某人上山后不幸死亡的埋葬與腐爛的過程。
葉黎反復思考之后,凝聲道:“這個死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線索,只不過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線索還太少,不能把整件事完全連綴起來?!?p> 沈星暮沉默許久,忽然搖頭道:“我們掌握的線索已經(jīng)足夠多。你預(yù)見到林海鷗的死亡;林紹河曾上過山,并且遇到了周小萍;陶鴻的母親受到山神詛咒,生下陶鴻;林紹河撒謊,林海鷗曾上過山;腐爛在山上,被我們發(fā)現(xiàn)的尸體。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五個線索聯(lián)系起來。”
葉黎皺眉道:“陶鴻的母親受山神詛咒的說法并不可靠,畢竟村里人都有迷信思想?!?p> 沈星暮冷聲道:“莫非我們這半天碰到的事情還不夠迷信?”
葉黎驚訝道:“你說半天?”
沈星暮道:“是的?!?p> 葉黎道:“我在山上過了三天?!?p> 沈星暮沉默片刻,凝聲道:“時間的錯亂應(yīng)該也是一個線索。”
葉黎道:“可是這些線索很難連綴起來,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追查?!?p> 沈星暮遲疑片刻,點頭道:“我先把我們掌握的信息發(fā)給夏恬,讓她幫忙分析一下。然后我們一起去林紹河家,這個時間點,林海鷗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
他說話時,用手機快速打字,把今天的信息全都發(fā)給夏恬。
兩人再次找到林紹河家。
林海鷗果然回來了,而且陶鴻也在屋子里坐著,只有周小萍仍臥病在床。
林紹河非常歡迎葉黎和沈星暮,他笑著邀請二人進屋里坐。但是林海鷗很不開心,她蹙著眉指責道:“爸,你怎么能把陌生人往家里帶啊?”
林紹河微笑道:“遠道而來都是客,你這丫頭怎么能說這么見外的話?”
他又轉(zhuǎn)過身看向葉黎和沈星暮,笑容可掬道:“二位先進來坐吧。”
葉黎感覺有些尷尬,不知道該不該進屋里。沈星暮卻非常自然地走了進去,像回自己的家一樣。
葉黎發(fā)現(xiàn)沈星暮有一點好,便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會感覺到尷尬。
兩人都走進簡陋的木屋,在飯桌前坐下。
這會灶頭的火還燃著,晚飯還沒出爐,林紹河在灶前看火,剩余四人圍坐在桌前。
林海鷗先開口。她捏著胸前的狼牙吊墜,非常不開心地說道:“你們兩個來我家干什么?”
葉黎不說話,沈星暮淡淡地說道:“雖然我們只有一面之緣,但你在我朋友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想和你交個朋友?!?p> 葉黎心頭一跳,這分明是他之前對那個饅頭大嬸說過的話,只不過林海鷗的追求者從沈星暮變成了他。
林海鷗畢竟是小姑娘,忽然聽到這樣的話難免臉紅。
她別過頭,兇巴巴說道:“對不起,我不喜歡上了年紀的大叔,而且我已經(jīng)有意中人了。”
她說話時,落落大方地抓起陶鴻的手,這反倒把陶鴻弄得一臉難為情。
沈星暮微笑道:“沒關(guān)系的,我們只想找你交個朋友,并沒有非分之想?!?p> 林海鷗冷著臉逐客道:“不管你們在想什么,這里都不歡迎你們。還請你們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大多數(shù)人吃了這樣一記毫不留情的閉門羹,都會憤然離去,但沈星暮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他保持溫和的笑容,很隨意地說道:“林海鷗姑娘,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林海鷗咬著牙道:“這里是我家,我有什么好怕的?”
沈星暮道:“這么冷的天,你卻在流汗?!?p> 葉黎定睛看去,真的發(fā)現(xiàn)林海鷗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林海鷗怔了一下,旋即兇道:“還不是因為你們死皮賴臉地跟來我家!”
沈星暮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們并沒有惡意,而且我朋友還幫過你,你不必激動。我們來這里,其實只想問你兩個問題。只要你如實回答,我們問完就走?!?p> 林海鷗蹙眉道:“你們想問什么?”
沈星暮指著她的胸口,似笑非笑問道:“為什么我們一進來,你就用手捏住吊墜?”
林海鷗道:“這是我的吊墜,我想捏就捏,還需要原因嗎?”
沈星暮問:“那你能松開手讓我看看吊墜嗎?”
林海鷗果斷搖頭道:“不能!”
沈星暮笑著點頭,接著問:“你知道村后大山里的女尸嗎?”
這個問題一出,林海鷗的臉色霎時慘白,仿佛有人用刀尖抵著她的脖子,使她連一句字也說不出。
沈星暮并不理會她的恐慌,繼續(xù)道:“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她穿的裙子,應(yīng)該是某年的夏天死在山里的。”
林海鷗抬起左手抓住腦后的頭發(fā),閉上眼驚恐大吼道:“啊啊啊!滾!你們都滾出去?。 ?p> 葉黎發(fā)現(xiàn),林海鷗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右手依舊捏著胸前的吊墜,似乎那個狼牙吊墜藏了很深的玄機。
沈星暮冷冷道:“我知道了,那個女孩是你殺死的?!?p> 林海鷗使勁哭喊道:“不可能!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沈星暮張口,似乎還想說一些刺激林海鷗的話。卻在這時,陶鴻忽然站起身,厲聲大吼道:“海鷗叫你們出去!你們聽不見嗎!”
沈星暮點點頭,接著冷漠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向外走。
葉黎跟在后面,在快要出門時,聽到隔房傳出急促的咳嗽聲,是周小萍發(fā)出的。
她好像有話要說,但她實在病得厲害,只能說出一個“別”字,便又急促咳嗽起來。
葉黎沒多想,跟著沈星暮大步走出去。
月亮已經(jīng)升起,冬季的夜晚尤為冰冷,村里沒有供人留宿的旅店,兩人只能回車里過夜。
葉黎拆開一袋壓縮餅干,一邊吃,一邊分析道:“林海鷗明顯和山上的女尸有關(guān),而且她的吊墜也藏了秘密,只不過她不說,我們沒辦法進一步查探。”
沈星暮安靜點上香煙,隨口問道:“你抽煙嗎?”
葉黎搖頭道:“我不抽煙。”
沈星暮道:“我也不抽煙。只不過我每次想到夏恬那個蠢女人,又忍不住想抽支煙?!?p> 葉黎問:“夏恬小姐回短信了嗎?”
沈星暮搖頭道:“她沒回信,可能也在思考?!?p> 葉黎點頭道:“這么散碎的線索的確需要花大量時間思考。對了,你怎么看?”
沈星暮問:“什么怎么看?”
葉黎道:“從林海鷗的激烈反應(yīng)來看,她明顯知道山里的女尸,甚至很可能認識那個人。我覺得——”
沈星暮打斷他的話,冷笑道:“你覺得挖坑埋尸的人就是林海鷗?”
葉黎點頭道:“是的?!?p> 沈星暮搖頭道:“不可能?!?p> 葉黎問:“為什么不可能?”
沈星暮道:“山上的尸體已經(jīng)有些年份,現(xiàn)在林海鷗才十七八歲,反推過去,早幾年的時候,她只有十三四歲。你覺得這種半大不小的姑娘有勇氣搬尸埋尸嗎?退一步說,就算她有這個勇氣,但她有力量砍下一株比成年人還粗的大樹嗎?”
葉黎點頭道:“你這么說,好像真的不可能是她。”
沈星暮使勁吸了一口香煙,接著沉聲道:“真正讓我在意的是她剛才神志不清一般大吼的話?!?p> 葉黎思忖道:“她好像在說‘不可能’?!?p> 沈星暮道:“我說山上的女孩是她殺的,正常情況下,她應(yīng)該回答‘不是我殺的’,而非‘不可能’?!?p> 葉黎搖頭道:“這應(yīng)該沒什么好奇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說話方式,同樣一個意思,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話回答,卻不影響話語本身的意思?!?p> 沈星暮道:“你這么說也沒錯,但我還是覺得奇怪。她為什么要說‘不可能’?她不可能殺那個女孩?因為她們以前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
葉黎道:“或許我們應(yīng)該先查明女尸的身份。”
沈星暮道:“我也這樣想。那具女尸生前很可能是溪隱村的村民,我們先從村里的失蹤人口開始調(diào)查。只要我們能弄清楚林海鷗和女尸的關(guān)系,便能解開大部分謎題?!?p> 葉黎打了一個呵欠,笑道:“所以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好好睡覺,明天才有精力繼續(xù)調(diào)查?!?p> 沈星暮沒說話。
葉黎縮在副駕駛座上,閉上眼安靜睡覺。
夜越來越深,月亮完全升起,幽冷月光灑在寂靜的村莊。萬籟俱寂的時刻,遠方的某處仿佛傳出“嗤嗤嗤”的邪惡笑聲。
葉黎猛然驚醒。
人在睡眠時,眼睛會適應(yīng)黑暗,再睜開眼時,哪怕是非常微弱的光,也能刺激人的眼球。
葉黎被手機的光亮刺得有些睜不開眼。
他噓著眼看向沈星暮,凝聲問道:“這么晚了,你還在玩手機?”
沈星暮淡淡說道:“我們離真相很近了。”
葉黎不解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把手機遞到葉黎手上,屏幕上是一條陌生短信,內(nèi)容是:你們真的想死嗎?
葉黎立馬坐直身子,激動問道:“這是林海鷗發(fā)來的短信嗎?”
沈星暮搖頭道:“林海鷗可能連我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葉黎問:“那這條短息是誰發(fā)來的?”
沈星暮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某個人在惡作劇,也可能是惡念空間在恐嚇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