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擺在眼前的文件,駱憶心中一陣迷惑。
強制調(diào)遣令?
“會長,請問這是...?”她弱弱地問道。
“不急,你可以先仔細(xì)看看?!鞭烧训?,“其實內(nèi)容非常簡單,這份調(diào)遣令只針對1601組的非人類成員,也就是你,駱組長?!?p> “可是……為什么?這種文件以前從沒有過?!?p> “確實,但因為我覺得需要,就加了?!?p> “你加的…?”
“是,如果你對此有異議,歡迎隨時向部里提出申請?!彼α艘幌?,“保護每一位血族的權(quán)益也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之一不是嗎?”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血族權(quán)益保護,其中除了人類上位者的傲慢,駱憶感受不到任何誠意。
但這就是她自己所選擇的路,她不后悔。
“我不是有異議,我只是……”她頓了頓,看著眼前似乎熟悉而實則陌生的人類男性,他此刻也正一臉溫和無害地望著自己,頰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甚為賞心悅目。
仿佛他說的每個字駱憶都聽明白了,反倒是他這個人,讓人心生迷惑。
心中有一絲隱隱的失落,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為什么。
“我沒有異議,會長。”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說的妥協(xié)了,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
“很好,那就請你把這份文件簽了吧?!鞭烧颜f著,從西服胸口處的內(nèi)袋隨手抽出一支鋼筆,并起身親自遞了過去。
他的驟然靠近使得駱憶體內(nèi)在剛才好不容易稍緩下來的血液,再次涌動起來,她一時不適的站起身,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看來真是十年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他們這兩個再次相遇的“天敵”,在一瞬間似乎就高下立判了。
“抱歉,失禮了,我并不是故意想造成駱組長的…‘心潮澎湃’?!鞭烧阉菩Ψ切Φ芈柭柤?,轉(zhuǎn)而把鋼筆輕放在桌面上。
駱憶大囧,趕忙拿起桌上的筆,三兩下簽完了文件。
可惜速度再快,那只鋼筆上殘存的屬于眼前之人的氣息和溫度依然無比清晰地傳達到了她的大腦……
這該死的體質(zhì),偵辦案件時那是相當(dāng)絲滑好用,其它地方,還真是希望大可不必如此靈敏。
文件既已簽完,駱憶起身示意便想離開。
剛走到門口,身后卻傳來一句不咸不淡的嗓音:“駱組長,你覺得我為什么非要加這條‘強制調(diào)遣令’給你?”
駱憶沒有馬上回答,她甚至沒有轉(zhuǎn)身,只是靜靜盯著眼前門把手上復(fù)古的紋樣…
她想,這個‘為什么’,她應(yīng)當(dāng)是明白的。
而奚昭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樂于助人當(dāng)然是一種可貴的品質(zhì),但如果有人把你當(dāng)作‘人情’而時常隨意借來借去,那可不是美德,而是剝削?!?p> 駱憶依然沒有轉(zhuǎn)身,雙手卻慢慢攥緊…
“你的編制在1601,而1601全權(quán)歸血協(xié)管理,你本就有權(quán)利拒絕任何來自其它條線的工作指派,無論是否與血族案件相關(guān)?!?p> “當(dāng)然,人在官場身不由己?!闭f著,奚昭搖了搖手中駱憶剛簽署的文件,“這份強制調(diào)遣令確保了血協(xié)對你的無條件支配權(quán),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你自己的護身符?!?p> 聞言,駱憶終于轉(zhuǎn)過身來,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會長,恕我直言,您這無條件支配權(quán)怎么聽也不像是個正經(jīng)護身符啊?!?p> “駱組長,這份調(diào)遣令在正式生效后,究竟能不能成為一個護身符,就要取決于你對我的信任有多少了。”
駱憶一時語塞…
……
辦公室內(nèi),午休剛結(jié)束。
龐思禮百無聊賴地刷著某博游戲超話,一邊嚼著吸管掃蕩著杯底殘存的幾口拿鐵。
冷不丁彈出一條熱搜,他嫌棄地撇撇嘴剛想滑掉,“吸血鬼”三個字卻戳中了他的職業(yè)神經(jīng)。
……
駱憶站在盥洗室內(nèi)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
她頗為滿意自己最近的新形象,尤其是這副黑色大邊框眼鏡,怎么看怎么像阿拉蕾。
她還剪去了自己原本飄逸蓬松的長發(fā),變成了如今干凈利落的模樣,也許過兩天還能去漂個顏色?不過可不能太夸張了,到底也算是公職人員~
呵!一時半會兒估計再不會聽見阿柯每天喊著“??!明明都是長發(fā)Girl,為何某人的長發(fā)能絲滑如德芙,我卻只配絲滑如麥麗素?人間不值啊!”
想到她浮夸的表情,駱憶忍不住笑起來。
她沒有家,有時覺得1601就是她的家。
奚昭說她早已適應(yīng)了人類世界的一切,駱憶不是很確定領(lǐng)導(dǎo)這句話是褒是貶,她也并不很在意。
只是,她又默默地看著鏡中自己的眼睛……
她終究當(dāng)不成人類。
新剪去的及腰長發(fā),只需2個月就能恢復(fù)如初,水果刀不慎在掌心劃破的口子,只需兩三分鐘就愈合一新,連痕跡都不會留下。哪怕是心臟被捅了個對穿,除了有點疼以外,躺上個把小時,她又是一條好漢……
她這樣的,對人類族群而言,本質(zhì)上就是個像怪物一般的存在罷了。
可那又如何,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她就像母親父親和兄長曾那樣珍愛她一樣的,珍愛這條生命。
“咚咚咚!”
敲門聲適時地響起,外面?zhèn)鱽斫鹧┛侣燥@急促的聲音:“駱組長,你在里面嗎?出了點狀況,需要你趕緊確認(rèn)一下!”
“在,我馬上過來?!瘪槕洃?yīng)了聲,隨即旋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拉門走了出去。
一進門就見辦公室里幾個人圍成了團,嘰嘰喳喳的不知在搗鼓些啥。
見駱憶進來了,金雪柯趕忙招招手,又推了龐思禮一把給她騰出個地方。
“你看駱組長,剛上了條熱搜,諾,這家伙沒事兒刷到的?!彼磉叺凝嬎级Y努努嘴。
“什么熱搜?”駱憶好奇道,看他們一臉躍躍欲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瞬間猜到了個大概,“又是跟吸血鬼相關(guān)的?”
“那必須的啊!”金雪柯兩手一攤,“不過我覺得這次可不像什么都市怪談,人鬼情未了,我的吸血鬼男友之類的YY,感覺像是真的。”
駱憶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行了,別鋪墊了,說,趕緊的?!彼聪驌?jù)說是刷熱搜‘當(dāng)事人’的龐思禮:“龐警官,你來說?!?p> 龐思禮撓撓頭道:“我本來也以為又是那些亂七八糟的YY文學(xué),后來點開看了才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一個詭異的事件。有個挺知名的網(wǎng)紅舞團,就跳那些什么街舞,還是爵士什么的吧,昨晚在江邊路段的一個街道里直播。完了收工時,據(jù)說其中一個女生突然遭到了襲擊?!?p> “什么襲擊?你接著說。”
“反正就這女孩子所言,她認(rèn)為自己是被吸血鬼咬了,傷口也正是在脖子上,當(dāng)時流了一地的血,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看見了。之后他們就報了警,小姑娘也送醫(yī)院了,不過人沒事,今天一早就錄了個視頻說了這事兒,接著就上熱搜了…”
駱憶聽完皺了皺眉:“就這一點也不足以證明襲擊者是‘吸血鬼’吧?而且,如今食物充裕,健康的血液購買渠道也很完備,血族早就不狩獵了,我想不到哪個血族還會放著平靜生活不要,非得去犯罪?這假如是真的,那最少不得判個50年?再加上5名以上人類目擊者的善后,終身監(jiān)禁都有可能。”
駱憶不怎么在意地說道,“不過,既然當(dāng)場有不少人,抓到襲擊者了嗎?”
“當(dāng)然沒有,你猜怎么著!那個女孩剛被襲擊倒地,將將好有一群大媽大爺涌過來,把他們幾個都沖散了,等她的朋友們把她扶起來后,襲擊者早就沒影了!那女孩沒被踩扁都是萬幸?!苯鹧┛乱荒槦o語。
駱憶扶額:“這么巧嗎…?誰能跟我解釋一下,大半夜忽然出現(xiàn)的大媽大爺們又是從哪里來的天兵天將?”
“鬼知道哦!”金雪柯又是一個白眼翻上天,“估計是團客吧,反正是從浦江方向涌過來的,據(jù)當(dāng)事人說手上還拿著小旗子,可能是剛從游船下來的?!?p> 駱憶感覺這整件事都透著一股子魔幻劇的味道……
“目前看來,真是血族傷人的概率還是很低,既然人家已經(jīng)報警了,說不定很快就會抓到襲擊者,思禮盯一下后續(xù)吧?!闭f完,駱憶起身就準(zhǔn)備回工位。
還沒走兩步,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適時地響起~
她只得走過去提起了聽筒……
一旁的小睿睿見她微微顰眉,全程表情難辨,心中忽然就有了猜想:來活了!她的第一個活!
半晌,駱憶掛了電話,深深嘆了口氣道:“思禮,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龐思禮愣了一下,想了想說:“啊那個……盯后續(xù),盯后續(xù),我記著呢?!?p> “不是這個,前面一句。”
“前、前面……啊!人家報警了?!?p> “是的,報到我們這兒來了……”駱憶無奈地?fù)u搖頭笑道,“既然從公安系統(tǒng)轉(zhuǎn)過來了,無論真假,這回都得跑一趟,反正確認(rèn)一下也好?!?p> “又來?”金雪柯嚎叫道:“什么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案子都往我們這兒丟!咱們1601就快成為‘奇聞異案專項調(diào)查組’了!”
“阿柯你這樣講就不對了呀,我們1601特遣組本身就是為了維護特殊種群治安而存在的呀,你這樣消極怠工怎么對得起黨和國家對我們的栽培與信任呢?”祁南非??c的啟動了他的萬能奧義:碎碎念。
“哈!祁南,好話都被你說去了,高帽子也被你戴上了,我就問你,老娘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特遣組警員,隸屬于國家特殊種族管理委員會部門下屬的國內(nèi)血族管理協(xié)會,平日里幫他們整得那些個破爛案件,那能被叫作案件嗎??”
金雪柯越說越上火,“你看看我們之前的那什么……哦!疑似半夜看到吸血鬼出沒當(dāng)事人臥室欲行兇,一開燈就消失了?。?!這也算案件??另外還有,報案人稱自己的寵物貓死狀詭異宛如干尸,懷疑是被吸血鬼吸食了全身血液而死!這也要報案??!”
“你們說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結(jié)果全往我們1601丟……可偶爾我們要查個數(shù)據(jù)庫,權(quán)限給的那叫一個不情不愿,太憋屈了吧,你說呢,駱組長?!?p> “別嚎了,你駱組長我也不過是個靠老板賞飯吃的社畜,行了,準(zhǔn)備干活吧!”
駱憶花三秒鐘整理了一下思緒:“邊方義去報案派出所調(diào)一下受害人信息和案件口供,阿柯去一趟昨晚的事發(fā)路段把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看看都拍到了些什么?!?p> 她利落地分配著任務(wù),一轉(zhuǎn)頭小睿睿亮閃閃的大眼睛正充滿期待地盯著自己~
“你…”駱憶搓搓額角,“高睿婷就跟著我去醫(yī)院探望一下遇襲女孩,順便練習(xí)一下臨場筆錄,有不懂的地方就問祁南。思禮,記得帶上電腦,出發(fā)?!?p> “駱組長”邊方義忽然道:“你看我們需不需要報備一下奚會長?”
駱憶想想也是,所有1601的案件理應(yīng)及時報備,雖然眼下這件事最終能不能被稱作“案件”還需待定就是了…
“會長人呢?”她隨口問道、
“他好像說過下午市里有個會…我們要等他回來嗎?”小睿睿弱弱地插了一句。
好吧,領(lǐng)導(dǎo)不在,萬事好辦!
“不等了,我們先按計劃分頭行事,假如最后案件能夠定性再報備會長也不遲?!瘪槕浌麛嗟?。
如果調(diào)查結(jié)果證明只是一場烏龍,那也沒什么值得報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