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斗笠下的真面目
斗笠人扯著鴨子一般的嗓音,吟唱著他自認為美妙的音樂。
如果說音樂存在可視的波動曲線,那么他的吟唱,波峰能達到喜馬拉雅山的高度,波谷深入馬里亞納海溝。
高低差距,起伏不定,折磨聽眾。
在難聽的鴨子叫中,夾雜了悲傷,痛苦,哀鳴,悲嘆。
世界上總有那么幾個耐不住性子的人。
正當斗笠人唱到高潮,一個急性子的男性玩家,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鼓起勇氣,向前一步,站在斗笠人的背后,鞠了一躬,大聲說道:“先生,您的歌聲被哀鳴環(huán)繞,我仿佛感受到了您心中的悲愴情緒。請問,我能幫您什么忙嗎?”
“呵。”斗笠人突然停止吟唱,側(cè)身,上下打量這個聲稱理解自己的人,輕蔑一笑,“你感受到了我的悲傷?那你倒是說說,我為何悲傷。”
這個玩家眼珠子“咕?!币晦D(zhuǎn),忽然有了想法。
來比之前,他可是摸清了任務簡介。
這個任務的獎勵是一副面具!
而任務的要求好像是幫忙清理面具上的邪惡氣息。
現(xiàn)在唯一缺的,只有接取該任務的方式。
既然這個人感到悲傷,一定是面具邪惡氣息的問題!
于是,這名玩家不急不慢地再次鞠躬,清音陣陣,“這個……呃呃呃,應該是被邪惡籠罩…哦不!被邪惡之氣纏繞,感到厭煩吧?”
斗笠人把身體轉(zhuǎn)過去,原本佝僂著的背,變得更加彎曲,整個人像是蒼老了三十歲。
因為角度以及黑色面紗的緣故,在場之人,皆不知他的表情。
是喜,
是悲,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輕輕搖晃著杯中所剩無幾的血腥瑪麗,盯著高腳杯中浮在酒面的小冰塊,思緒萬千。
俄而,
輕聲道:“你叫什么名字?”
聽到這句話,這名玩家頓時喜上眉梢,來了一個九十度鞠躬。
“晚輩,名『木倉月影斬』!”
斗笠人點了點了頭,把玩著手中的玻璃杯,怪里怪氣地呼喚著,“哦,『木倉月影斬』呀?!?p> “在!”『木倉月影斬』頓時立正,低著頭。
“我想了想,你的確能夠幫我一個忙?!?p> “請先生明說!”
斗笠人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左手把面紗掀開一小塊區(qū)域,舉起手中的血腥瑪麗,一飲而盡。
他把剩下冰塊都含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咀嚼,吞咽。
不覺得寒冷。
一切行為舉止都是那么自然。
『木倉月影斬』等的不耐煩,試探性的呼喚,“先生?”
突然,斗笠人用平淡的聲音,斥責,“聒噪?!?p> 他猛地拍了一下柜臺,“砰!”
驟然,
“轟!”的一聲,
『木倉月影斬』被一股無名力量擊飛。
“噗!!”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形血線,像是一只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
“咣咚”一聲,便鑲嵌在不遠處的木制墻壁里,一動不動,像是一具死尸。
鮮血從身體輪廓處滲透出來,在墻壁上留下數(shù)十道血線。
此景一出,赫然,全場鴉雀無聲。
只有斗笠人幽幽的聲音,從柜臺的位置傳來。
“你唯一能為我做的,就是獻出自己的性命!”
他看著酒保,指了指柜臺面空蕩蕩的玻璃杯,示意續(xù)杯血腥瑪麗。
接著,轉(zhuǎn)過身,盯著墻壁里面那個生死不明的玩家,平淡地說道:“說白了,我想,你去死!”
“桀桀桀桀桀……”
他像是一個瘋子,桀然狂笑,倚著柜臺,自言自語,通過這種方式,對周圍企圖打擾他的人,給與警告。
斗笠人戴著斗笠環(huán)視全場。
雖然他沒有掀開黑色面紗,但在場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來一股透心的冰冷。
詭異的聲調(diào),從他的嗓子眼出發(fā),進入數(shù)百名玩家的耳蝸。
“我最討厭那些自以為是,覺得理解我的人?!?p> “我經(jīng)歷的痛苦,你們怎么會知道?”
他頓了頓,向在場之人傳達了“戰(zhàn)書”式的話語。
“桀桀桀桀桀,如果還有人企圖理解我,盡管來吧!”
“答對了,活下來,答錯了,我送他下地獄!”
“桀桀桀桀桀……”
狂言一出,全場嘩然!
玩家們像是炸了鍋似的,同時從座位上站起來。
就連二樓的玩家,也“蹭蹭蹭”地跑到樓梯的位置,盯著下方柜臺處這個放出狂言NPC。
有抱著懷疑態(tài)度的玩家,走到『木倉月影斬』的身邊。
他戳了戳鑲嵌在墻壁中的,“身體”,半信半疑的把手放在鼻孔處。
沒有呼吸!
把手指放在脖頸右側(cè)的頸動脈上。
不再跳動。
最后,他瞅了瞅周圍的玩家,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他的時候,偷偷地從背包里拿出來一把匕首。
用匕首戳了戳『木倉月影斬』的胳膊。
沒有『PK』標志傳來。
按理說,用利器威脅其他玩家的時候,行兇之人都會收到系統(tǒng)警告以及『PK』標識。
然而這兩個,他一個也沒收到。
這么說,只有一種可能了。
頓時,他打了一個哆嗦,上下兩排牙齒相互碰撞,“咔咔咔咔咔咔!”
一陣宛如沐浴在寒風中,顫抖的聲音,撕裂了其他抱有僥幸心理玩家,最后的自信。
“死了,真的死了!他把『木倉月影斬』給殺了!”
“你別胡說!怎么可能?”
測試『木倉月影斬』是否死亡了的玩家被嚇得都快要哭了。
他第一次接觸死亡玩家,整個人都嚇蒙了。
眼眶一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聲音哽咽,“是真的!我剛剛用利刃觸碰,沒有收到任何提示!這個家伙,真的殺了『木倉月影斬』!他沒有說謊?!?p> “這……”
宮本莫之川臉色陰沉,給了手下一個眼色,“七野,你去看看!”
一名腰間配帶武士刀的武士,猛地點頭,“是!”
七野東川在全場玩家的注視中走到墻壁的位置。
他把剛才那名玩家的測試方法,原封不動地用了一遍。
見沒有任何提示彈出之后,他長呼一口氣,“呼!”
與宮本莫之川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HP清零了,沒救了。”
這句話,就像是滴進滾燙油鍋中的清水,瞬間引爆了整個酒吧的氛圍。
“嘩!”
“我的天,這個任務也太危險了吧……”
“『木倉月影斬』是什么職業(yè)?他幾級?HP在多少?能瞬秒,這個NPC又是什么級別的?”
“哥幾個,我們還是放棄任務吧。把性命搭上,不值!”
“走走走,上二樓!一口太危險了!這個任務不要也罷!”
“行了,別看了。說不定下一次殺得,就是注視這個NPC的人了?!?p> “今晚就當沒來過,上二樓喝點東西睡一覺好了。”
見有人死亡,一樓大多數(shù)玩家都萌生退意。
他們接取隱藏任務,為的就是活下去。
如今還沒接觸到任務就發(fā)生死亡事件,如何抉擇,自然不言而喻。
畢竟,與隱藏任務比起來,性命更重要。
五分鐘后,在嘈雜聲音中。
一樓超過八成的玩家,都涌上了二樓。
只剩下十幾個人,還坐在一樓,靜靜等待任務的發(fā)布。
這群留在一樓的人分成了五個小群體。
沖木司、星代繪奈楓一組。
宮本莫之川和他的周圍十來個配著刀的武士一組。
坐在角落,那個打扮妖艷的女人獨自一組。
還有兩組分別坐在另外兩張桌子上。
五組相互對視,時不時注視柜臺的位置,皆按兵不動。
…
“小司,你剛才注意到了沒有,斗笠下面那張臉……”
沖木司自然知道熊貓少女說的東西,雙眸盯著斗笠,點點頭,“注意到了!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的確是那樣”
星代繪奈楓又看了看除他們之外,剩下的四組人,壓低聲音,嘀咕,“看剩下四撮人的架勢,應該也注意到斗笠下面那張臉了吧?”
沖木司將面前杯中剩余的清水一飲而盡,一臉苦笑,回答,“恐怕是的,如果不然,他們也不會留下?!?p> 二人說的是斗笠人的真容。
剛才斗笠人轉(zhuǎn)身發(fā)泄心中的憤怒,向玩家下達“戰(zhàn)書”的那一刻,微風襲來,他斗笠上的面紗,微微飄揚。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在那短暫的時間內(nèi),在場有數(shù)名玩家看到了斗笠人的真容,自然也就明白“他”的悲傷。
斗笠之下,面紗之后,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個白色的骷髏頭!
骷髏頭的兩個眼眶內(nèi),兩團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他的嘴巴位置,還殘留著血腥瑪麗的紅色殘痕。
不出意外,紫色寬袖長袍、銅黃色的鐵皮之下,是一具森然白骨!
這個家伙,是一具行走的骷髏。
換而言之,他,是一具活著的尸體。
他為何這么悲傷?
恐怕就是自己這另一種形式的永生吧!
雖然不清楚這具骷髏來自何方,也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在場之人可以肯定一件事
——
如果這具骷髏是怪物,那么,他絕對沒有進入酒館的權(quán)限!
系統(tǒng)設(shè)定,死亡十二時,最危險的地方是房間之外。
也就是說,怪物,只能在房間之外行動。
這具骷髏竟然進入了酒吧,他應該是NPC的一種。
沖木司思索了一會兒,最終給這個斗笠人下了一個定義。
他輕聲呢喃,“他是變異NPC的一種——可怖性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