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必定會失去點什么。
蓯蓉,一生都生存于取舍的夾縫之間。
取舍,與被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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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錦市,鳳家大宅。
“你不該來這里?!敝心昱擞喝萑A貴,風韻尤加,美眸暗含慍怒之色。
“你也不該拋下我。”對面少女與中年女人有著相似的眉眼,明明是凄凄楚楚的境遇,卻擔著倔強硬朗的執(zhí)拗。
“這些年我給你的錢不夠花么?除了沒有陪在你身邊,你要什么我沒有給你?”
“是啊,你給我很多錢,除了錢,你還身體力行的教會我愛慕虛榮,和自私自利!”
蓯蓉看著對面的母親陳清華,她知道,“愛慕虛榮”和“自私自利”這八個字,最能直擊對方要害。
然而即便如此,陳清華依然維持著豪門貴婦該有的氣度。
蓯蓉心里不免想,環(huán)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外在,但內在呢?
她繼續(xù)說:“你問我,你沒有給過我什么?我現(xiàn)在就回答你,你沒有教會我會愛人的能力?!?p> 這下,陳清華沉默了。
蓯蓉靜靜的坐在那里,厚重的劉海下,清黑的眼眸深不見底。
“媽,我會住下來,從此,做鳳家的千金小姐?!崩^續(xù)做你的女兒!
如她所料,聽到這句話時,她的母親再也偽裝不下去,憤然低吼道:
“你簡直是瘋了,鳳家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這樣做會害死媽媽的!”
陳清華臉色煞白,不安的四下張望,確認這里沒有其他人后,才深吸一口氣,接著松開緊握的拳頭,似是將心底的怨憤強自壓下,又換上一副慈母面孔。
“蓉蓉,你不能這么自私!你要多少錢媽媽都可以給你,有了錢,你一樣可以過的比別人好,為什么一定要貪圖鳳家小姐的虛名呢?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過的比別人好?或許在她母親眼里,只要有了錢,就能過的好了,所以她可以為了錢,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
蓯蓉一直看著母親,目光淡淡,眼神里沒有一絲溫情,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看懂一個人的眼神,便能看懂他的心。
她恨面前這個妝容精致的女人,她也知道,這個女人同樣恨著她。
自己在這個女人眼里不過是個拖油瓶,是個跟父親一樣薄情的拖油瓶!
蓯蓉移開視線,低笑,不知是在嘲諷陳清華,還是在嘲諷她自己。
“媽,你生了一個愛慕虛榮,自私自利的女兒,不要總把我的這些缺點都歸咎于爸爸,我相信一句真理,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
陳清華氣結,卻無從發(fā)作,看在蓯蓉眼里,甚是解氣。
大概因為沒有人比母親更了解女兒,蓯蓉向來吃軟不吃硬,料得陳清華也不會在鳳家激怒她。
手突然被握住,猝不及防的溫度讓蓯蓉仿佛被燙到,而自己的手從來很涼,她從小就被母親說是冷血動物,一年四季,手腳涼的怎么都捂不熱。
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罵過她是白眼狼轉世!
“蓉蓉啊,你想要跟媽媽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但這事不能操之過急,你得容我先跟你繼父商量一下,鳳家家大業(yè)大,人多眼雜,你貿然住進來,行不通,今天你先回去,等媽媽消息,好么?”
陳清華態(tài)度軟了下來。
蓯蓉抽回手,下巴微微揚起,昭示著自己不容拒絕的決心。
“好,三天,三天后我一定要住進來?!?p> 她站起來往外走,衣服上的金屬鉚釘扣和流蘇鏈子發(fā)出悅耳的碰撞聲,快到門口時,她又突然停下,卻并沒有回頭。
她說:“不管你和鳳家人同不同意,我都會住進來,做鳳家小姐!”
說完,她走出這座如宮殿般的豪華大宅。
出了鳳家,要步行很遠才能到主干道,這里是有名的富人區(qū),占地數(shù)百畝,卻只有幾戶人家,背山靠海,風水寶地。
就連馬路都與別處的味道不同,透著森森銅臭味,即便道路兩旁種滿了名貴的樹木花草,也遮蓋不住這令人作嘔的味道。
蓯蓉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等到三天后,剛剛她分明在母親眼里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殺意,許是看錯了吧,畢竟虎毒不食子!
可是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高估了母親的絕情程度。
沒走多久,后面一條大尾巴就跟上來,母親大人啊,您還真是心急呢!
眼看前面就是下坡路,最適合制造車子失控的假象,后面的尾巴定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蓯蓉知道,后面那輛豪華的保姆車里,承載著的,是陳清華對她非同尋常的“母愛”!
要么,就是今天她死在這里。
要么,就是今后讓如此深“愛”著她的母親,生不如死!
車子如預料中一樣,突然加速,晃了幾道七擰八歪的曲線后,直接向她沖過來。
蓯蓉早有準備,縱身一躍,躲到樹后,車子沖上便道,猛烈撞到樹干上。
一瞬間,前檔玻璃碎成蛛網,車頭也癟進去很深,這是奔著要她命來的。
媽,無論如何您生我一場,我都要念您的生育之恩,然而經過這次,我這副血肉之軀就算是還給您了!
這時,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黑西裝男人,皮膚黝黑,孔武有力,單看一只手就能解決了她。
蓯蓉手扶著樹干,蓬松卷曲的頭發(fā)上頂著幾片落葉。
當下正值深秋,樹葉斑駁,最是凄美,掛在如瀑的秀發(fā)上,宛若原始森林深處走來的邪惡精靈。
可惜精靈仿佛失了心魂,像一具軀殼,縱然再冷靜,她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面對生死,怎能無所畏懼。
她甚至忘了逃跑。
等到她反應過來要逃跑時,男人已經鎖住她纖細的脖子
他要掐死她!
蓯蓉被男人拎著脖子抵在樹干上,她感覺自己就要死了,腳一點點失去支撐。
她沒有求饒。
因為她知道,求饒也沒有用。
有那么一刻,她后悔來到這里,她認同了陳清華的話,她不該來這里,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或許,這樣死去也是好的。
過奈何橋時,一定跟孟婆多要一碗湯,把這一世經歷,忘得徹底。
下一世,她再也不想做陳清華的女兒!
“出什么事了?”
忽然,一道溫潤磁性的聲音撞進蓯蓉轟鳴失聰?shù)亩铩?p> 這聲音很好聽,似來自地獄,更像天堂!
正對她行兇的男人明顯身形一顫。
朦朧中,她看到男人額頭瞬間凝聚的汗珠,和眼神里的掙扎。
他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