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悲情新王降中原 患難兩軍決勝敗
南平王高繼沖怎么也沒有想到,王位還沒有坐熱,漢軍已經(jīng)到了宮門口。長久沒有打過仗的南平諸將,默默的等候著南平王的命令,高繼沖六神無主,不知道該不該出去接旨。
此時的南平王宮已經(jīng)亂做一團,上至王太妃,下至宮女都是人心慌慌,新建的亭臺樓榭果真在敵軍來的時候沒有任何用處。阮龍已經(jīng)將禁軍的攻城火炮拉到了南平王宮外,向里面的南平守軍下了最后通牒,一個時辰后,要么南平王出來接旨,要么軍士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阮龍的最后通牒傳達給了高繼沖,才當了幾日南平王就落到這步田地,高繼沖不得不面對事實,整理衣冠,出城領旨。
慕容延釗宣讀皇帝圣旨。圣旨還是很給南平王面子的,贊揚了南平王對朝廷的貢獻,邀請南平王進京。高繼沖謝恩領旨后,阮龍和慕容延釗把荊州將士全部解甲歸田,以高繼沖名義下令歸州、峽州和公安三州刺史、城防軍隊接受朝廷調(diào)遣,文武官員暫時留用,名冊上報于朝廷。高繼沖匆匆安葬了叔叔高保勖,祭別高氏祖陵,忐忑不安的踏上了去汴京之路。
與此同時,節(jié)度使劉繼業(yè)接到圣旨后,率領昌武軍主力出川,先取得了歸州,再到荊州、與阮龍和慕容延釗的禁軍、幽州軍匯合。
高繼沖到了汴京之后,提心吊膽地在皇宮大殿拜見了皇帝劉承訊??粗荒橁幊恋幕实鄹呃^沖雙膝跪地伏地而拜,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承訊倒不是給高繼沖使臉色看,也不是故意為之。兩日前,太后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句話,祝兒子早日成就太祖未盡功業(yè)、一統(tǒng)天下。想到母親的好處,劉承訊又心軟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實在過了。連日來,心情都有些郁郁,臉色自然好不起來。
在朝堂上走個形式還是要有的?;实蹎柫烁呃^沖一些問題后,下旨追封高保勖為南平貞安王,封高繼沖為檢校太尉、德仁侯,將其一家遷往汴京西邊的鄭州居住。
退朝之后,劉承訊本想回太平宮躺一躺,皇貴妃李沁先來了。李沁安慰他,“母后也是一時之氣,等到過個年把,派我父親或者弟弟去晉陽探探口風,到時候再把太后迎回來?!?p> 承訊勉強笑了笑,問李沁,“母后此次不會不再回來吧?”
李沁笑說,“不回來那還是母后嗎?再說了,她老人家還指望訊哥給齊王世子封國公呢!訊哥一百個放心,太后在晉陽一呆,要不了一年半載肯定就想回來了?!?p> 被李沁安慰之后,承訊稍事安心,摟著李沁正親熱地靠在一起,長公主劉繼樰歡天喜地的進來了。李沁尷尬一笑,嗔怪地拍了一下承訊。承訊心想,寶貝牌大燈泡來了…
劉繼樰拉上父皇和娘親,說,“女兒剛和楊樂嬸嬸學會了做臘八粥。今日有空做好了,想請父皇、娘親,還有母后一起去嘗一嘗。”
承訊聞言精神抖擻,起身說道,“聽說寶貝女兒親手做了臘八粥,我也不累了。走,去吃臘八粥,我們一家開開心心過臘八。”
一家人正圍坐在一起品嘗長公主的手藝,宮女前來稟告,樞密使張浦和王守成緊急求見。承訊怕女兒失落,猛吃幾口,方起身說道:“乖女兒做的臘八粥很好吃!你們別吃完了,再給我留一碗!”
承訊對劉繼樰又說,“乖女兒,父皇現(xiàn)在去處理一點政務,記得給我留粥哦!”
劉繼樰甜甜的答應了,承訊才起身去御書房?,F(xiàn)在急報,顯然不是南平出了狀況、就是南楚有了新的進展。
張浦已經(jīng)在御書房候著了,他向皇帝稟告,“張文表呈上一封求援信,言及此時的朗州必是一座空城,再次請求朝廷盡快出兵收復朗州?!?p> 三人對張文表的這封信展開了討論。他為什么要寫這樣一封求援信?難道是他敗了?張王兩人在等待帝后的過程中顯然已討論過了。王守成先提出看法。
張文表是個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這幾年朗州一直是南楚的重鎮(zhèn),都可以算是都城了。不到萬不得已,他肯定是想要朗州的?,F(xiàn)在竟然舍朗州,至少說從張文表這方的判斷來看,形勢對他非常不利。
皇帝邊聽邊沉吟,順著王守成的話接了一句,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張浦又說,原來朝廷大軍隔著南平、多有不便,現(xiàn)在禁軍、幽州軍和昌武軍已經(jīng)在荊州會師,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反正高保權也向朝廷求過援,臣認為應該立即兵發(fā)朗州,然后全取南楚二十州!當然,還得留下一支軍隊,防止江南國的武昌軍乘機偷襲荊州和峽州。
討論到這一步,劉承訊想起了太傅。身邊沒有太傅商討,他感到不太適應。把思緒從太傅那轉(zhuǎn)開,劉承訊想了想,對近侍說,“請?zhí)由俑登皝?。?p> 自太傅去世以來,劉承訊將皇太子的培養(yǎng)任務全權交給了趙普,讓他兼任皇太子的首席老師,封太子少傅。同時,逐步將朝政歸于正軌,將正二品的太子太傅(保、師)全部改成太子少傅(保、師)。
片刻后,趙普匆匆行來?;实郯褟埼谋淼亩吻笤畷胚f給趙普。趙普仔細看了書信,也認為此時對大漢有利,應主動出擊,乘機攻城掠地。劉承訊聽了趙普的想法。三位重臣的意見趨同,自己也沒看出或想到什么漏洞,于是拍板同意,乘此時全取南楚之地。
主意已定,劉承訊下旨調(diào)昌武軍駐守荊州,下原南平之地,防御江南武昌軍,作為攻取南楚大軍的后援,隨后準備接應。命令禁軍和幽州軍取朗州,進而全取南楚二十州。
在荊州的眾將接到圣旨后分頭行動。劉繼業(yè)接管南平四州,中原昌武軍和江南武昌軍本來相隔甚遠,現(xiàn)在正式對上了。阮龍和慕容延釗率領漢朝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奔赴南楚,直指南楚第一重鎮(zhèn)武平軍治所朗州。
南楚的武平軍和武安軍一直相持到十一月底,勢均力敵。楊師藩想出了一個策略。由統(tǒng)軍副使王棟率領武平軍一半人馬佯裝向朗州方向撤退,由楊師藩自己領另一半武平軍迂回偷襲潭州。如此一來,武安軍就夾在朗、潭二州之間必不能長久。
王棟有點心虛,問楊師藩,“這么干的話兵力分散了,一旦被張文表有所察覺,朗州都難保??!況且,張文表肯定會在潭州留下重兵啊?!?p> 其余將領也贊同王棟的觀點。楊師藩力排眾議,強調(diào)若長期相持對我方的不利,還向?qū)⒊吠手莸耐鯒澋热司瞎獞┣?。楊師藩還身先士卒,以退為進,“主公年少有為,將來必為明主。如果此次楊某身死潭州,委托諸將保主公周全?!边@樣,才給諸位將士下定了一戰(zhàn)的勇氣。
次日,部分武平軍在楊師藩的率領下開始向正南方迂回。兩日后另一部武平軍在王棟的率領下佯裝對峙處向西北方的朗州撤退。
張文表接到軍報中武平軍撤退的消息后,立即判斷,應該是武平軍糧草接濟不上,此時正是追擊的最佳時機!于是,他召集將領,命令部隊全線壓上。有部將當場勸告,兩軍相持中武平軍并未大敗,此時撤退可能有詐。
張文表大笑不已,“南楚大地沒有我不熟悉的,還怕楊師藩使詐?”
武平軍一路退向朗州。王棟事先向周保權稟告了作戰(zhàn)動機,大軍快至朗州城下,周保權派人接應部隊入城。
武安軍一路追擊武平軍,一路追,一路發(fā)現(xiàn)前路敵軍丟下了行軍鍋、帳篷、甚至是一些盔甲。張文表感覺自己離成為南楚之主只剩下一墻之隔了,心中只有一個火熱的想法:攻破朗州、生擒黃毛小兒,向大漢朝廷正式請封太師。
張文表一路追到朗州城下,周保權則站在朗州城墻上。叔侄兩人成為敵對雙方,兵戎相見。周保權還喊了張文表一聲叔叔,好言相勸:“武平和武安軍曾經(jīng)患難與共,共御唐國,現(xiàn)在同為大漢效力,何必兵戎相見呢?”
張文表此時根本不理會周保權,嘲笑道:“周行逢和我一同由貧賤創(chuàng)立功名,現(xiàn)在怎能北面侍奉小兒!給你一柱香的時間考慮,束手就擒,饒你不死?!?p> 周保權見張文表心意已決,冷冷回話道:“那不用等了!為人子、生當守衛(wèi)父親基業(yè),守不住就以死謝罪。誓與與朗州共存亡!”
張文表隨即下令攻城??墒牵粍倮麤_昏頭腦的他完全忽略了一點,武平軍歷來就是南楚之主掌控的,并且武平軍的兵力一直就比武安軍多。張文表擴軍,周行逢知道自己死后張文表必反,也一直在擴軍;前面兩城之所以被武安軍輕松攻破,是因為兵都被召來朗州了,其他城池才沒多少兵。
兩軍對峙時,是楊師藩和王棟心虛、不敢與張文表一戰(zhàn)。而現(xiàn)在,已到了城破家亡的境地,又有新主親自臨陣,武平軍將士自然在奮力死戰(zhàn)。軍力對比相差不大,三萬武平軍守、三萬五千武安軍攻,南楚第一重鎮(zhèn)朗州城,武安軍怎么能順利攻的下來呢?何況,周行逢算準了會有這么一天,已經(jīng)為兒子安排妥當,守城器械非常充足。張文表的威名并不能嚇掉城墻上的一塊石頭。
連攻數(shù)日,朗州城安然無恙。下屬勸告張文表,不如暫返潭州,鞏固已有各州,再招兵買馬與武平軍決一死戰(zhàn)也不遲。張文表徹底憤怒了,不聽下屬之言,而是從潭州和株州抽調(diào)兵力,使得潭州完全成了一座空城。
這邊潭州大軍剛走,那邊楊師藩趁潭州空虛,一路又繞道又緩行,小心謹慎,其間還駐扎了數(shù)日,打探到兩軍確實激戰(zhàn)于朗州,方才命令部隊立即拔寨,一晝夜抵達潭州。此時的潭州只有千余軍隊,還是原來的刺史軍,見是武平軍殺到立即開城,楊師藩隨即收復潭州。
之后,楊師藩以八千軍固守潭州,率領兩萬余人在朗州回潭州的必經(jīng)之道上設伏,以逸待勞等候張文表。
那邊張文表久攻朗州不克,正在思考如何破城呢,結(jié)果收到戰(zhàn)報大呼不妙,武平軍攻破了潭州城。如此一來,首尾不能相顧,張文表慌忙召集將領,準備收兵返回,欲奪回潭州。
其實,張文表此時正確的做法是立即撤出朗州向南退回衡州。不過,正如周行逢所估計的,怎么狂怎么來。張文表尋思朗州敵軍眾多,那潭州一定只有小股武平軍,最多不過三五千人,大軍殺回即可再奪取潭州。
武安軍向潭州方向撤退,不知軍情的王棟,還是畏懼張文表、并不敢追擊只是固守朗州,靜觀其變。
而武安軍從朗州返回潭州正中了楊師藩的埋伏,被打個措手不及。張文表不愧僅剩的名將,臨危不亂穩(wěn)住陣腳,組織部隊有序反擊。雖然折了數(shù)千人、還是將武平軍的伏軍打退了。但此時的張文表還不醒悟,下令部隊繼續(xù)向潭州進行。行至益陽隘口,還是以為能夠快速攻下,只派了五千人去攻益陽。
楊師藩已經(jīng)在此嚴陣以待,并派了三千余人繞行斷了武安軍的后路。攻益陽部隊行至關隘還在想著如何破隘口,然后就傻了眼。武平軍兵力遠多于本軍。領軍先鋒急中生智,探得臨近一山無埋伏,立即把部隊往山上帶。武平軍在楊師藩的率領下立即追擊,武安軍則且戰(zhàn)且走,殘余被困于一小山之上,準備固守待援。
楊師藩立即派了使者,以言語攻勢呼喝。言及武平、武安兩軍生死患難,本是一家人;曾經(jīng)聯(lián)手復國又共御南漢強敵,何苦兵戎相見。張文表不顧兄弟之情,還能對你們好?現(xiàn)在張文表被困于朗、潭二州之間進退兩難,不會有好下場的。武安軍的將士們被說動了,紛紛繳械投降。
前鋒去了蹤跡全無,張文表才知道情況不妙,親率武安軍主力進攻益陽。楊師藩指揮武平軍死守關隘;武安軍在張文表的指揮下晝夜攻隘,并派小股部隊繞道往山頂而去。
攻至第四日,張文表的小股部隊到達山頂以巨石滾落砸關隘,以燃火的弓箭居高臨下猛射。果真還是厲害,張文表的狂話也應證了他的實力,對南楚之地了如指掌,益陽關隘的弱點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兵力相當,年輕的楊師藩竟然守不住益陽關隘,只好收攏部隊火速撤往潭州。
張文表攻克益陽后,感覺到憑一己之力拿不下武平軍,于是在益陽再寫求援信。態(tài)度誠懇、希望朝廷收復朗州。不是他不想要朗州,而是張文表覺得不引狼入室,這仗很難打了…
可自負的張文表還想要潭州,在益陽休整片刻、下令進攻潭州。張文表的侄兒及諸將苦勸,此時應該退回衡州,等到朝廷大軍進攻武平軍,再做打算。張文表就是不聽。他告知眾人,漢軍要是來了,別說潭州,武平軍的地盤一個也拿不到。張文表看得倒是明白,他還要放手一博。
武安軍連續(xù)作戰(zhàn),實在是勞累不堪,將士們已經(jīng)沒有了起初的高昂士氣。第二次攻潭州城,情況已經(jīng)大不一樣了。兩萬多武平軍對陣兩萬多武安軍,根本就沒有攻下的可能性。攻了兩日不見希望,朗州的王棟已經(jīng)率領兩萬多武平軍追擊而至、連夜劫營,武安軍大敗。張文表也在撤退的過程中了流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