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首領(lǐng)降漢獲優(yōu)待 人生必須會失敗
兩位首領(lǐng)進了涼州城，被沒收了武器。齊藏珍將兩人帶進城。到了涼州大堂，兩人向齊藏珍下跪認(rèn)錯。兩位首領(lǐng)表示，他們本是真心要為大漢皇帝征討河西的，根本不知道大統(tǒng)領(lǐng)想要刺殺皇帝陛下?？缮狭速\船沒有辦法，只好跟著。后來想想，再這樣跟下去是一錯再錯。故這次趁大統(tǒng)領(lǐng)不備，帶領(lǐng)部族將士歸順大漢。希望大漢、將軍能收留他們，給他們部族一條生路。
第一次西征時，齊藏珍雖然沒來，也知道皇帝陛下差點在河西出事?？粗@兩人，他們到底是來歸順的，還是來詐降的呢？
齊藏珍問，“你們說的大統(tǒng)領(lǐng)現(xiàn)在哪里？”
兩人如實稟告。“昨日半夜，我們往涼州來，大統(tǒng)領(lǐng)應(yīng)該是往甘州去了。”兩人把漢軍兵臨銀州后，黨項人部隊的行蹤一五一十稟告給齊藏珍。
齊藏珍心想，倒是和白天收到的石守信派來的軍校說的差不多，那事情可能不假，先這樣吧。于是派人將兩個首領(lǐng)安排住下，天明再說。
次日早晨，天氣晴朗。齊藏珍帶領(lǐng)人馬、帶上兩個統(tǒng)領(lǐng)，再登涼州城。往下一看，大概有一千多點騎兵，樣子都很疲憊。齊藏珍命令這一千余人放下武器，然后打開城門，把他們放了進來。首先把這一干人等的大小首領(lǐng)請進了涼州城大牢，剩下的找個空地集體看管起來，又命人找些吃的來。這幫黨項人一見食物，個個如狼似虎，很快將“牢飯”一掃而空。兩個首領(lǐng)尷尬地表示，大家都兩天多沒吃飯了。
齊藏珍這才注意到兩個首領(lǐng)因為跟自己在一起，沒好去一起吃，但也都看著飯菜躍躍欲試，肚子還隱約聽到咕咕叫。他想，難怪來投降，簡直一群討飯的嘛！又命令守衛(wèi)，給這一千來人每日按時提供兩餐，但是不許走動喧嘩，否則格殺勿論。
兩個首領(lǐng)連忙強調(diào)，他們是真心歸順，絕不是詐降。還囑咐部族之人，在牢中的就安心待著，被集中看押的也不許亂走動喧嘩，首領(lǐng)會看顧大家。但是不聽號令的，死了活該。
齊藏珍請他二人吃飯。到此地步，兩人已略微心安了一些。席間，齊藏珍告訴他們，“我接受你們的歸順。不過呢，河西的事情比較復(fù)雜，你們也是知道的。我還要向大漢皇帝陛下請旨。你們就先暫住涼州?！?p> 正在吃著，有禁軍侍衛(wèi)來報，“石守信大人率軍到了涼州城下?！饼R藏珍讓兩人繼續(xù)用餐，自己帶人去見石守信。
打開城門，石守信及幾個守義軍將領(lǐng)帶著二十來個護衛(wèi)到了。齊藏珍立即告知石守信，“節(jié)度使大人您追擊的黨項人有一部分來涼州城投降了。他們的兩個首領(lǐng)正在用飯?！笔匦帕⒓幢硎疽ヒ娨娝麄儭?p> 兩位首領(lǐng)正在吃著呢，齊藏珍帶著石守信進來了。石守信看著兩人，突然吼了句“野利喜恒”。野利部首領(lǐng)說了句“哎”，石守信盯著他問，“你就是野利喜恒？”
齊藏珍在一旁看著，不明就理；黑漠部首領(lǐng)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野利部首領(lǐng)單膝跪地，“罪臣野利喜恒拜見將軍，將軍莫非來自蘭州？”
石守信告訴齊藏珍，“就是野利喜恒派人到蘭州，表示希望歸順大漢，并告知銀州的兵馬詳情?！?p> 在一旁的黑漠部首領(lǐng)心想，難怪野利喜恒一路勸自己早做打算，原來他早已打算降漢了。
齊藏珍聽石守信這么一說倒是更放心了。
石守信又問：“其他黨項部落還有多少，去哪里了？”
兩人如實稟告。石守信和齊藏珍相視一笑。石守信命令一名都指揮使及兩名都統(tǒng)立即率領(lǐng)一萬騎兵向甘州方向追擊黨項殘部。然后，安撫了兩人幾句，請他們繼續(xù)用餐，齊石二人則繼續(xù)處理政事去了。
齊藏珍問，“大人，你看要不要告訴他們皇帝無恙的事情？還有現(xiàn)在甘州的情況?！?p> 石守信想了想，說，“暫時不要告訴他們甘州已經(jīng)被大漢攻克。可以告訴他們大漢皇帝洪福齊天，讓他們安心待著，別又生事端。”齊藏珍點點頭。
石守信又跟齊藏珍說，“既然你處無事，那我立即趕回蘭州了。剛剛接受銀州的投降，也怕樓蘭人有變。”兩人拜別。
齊藏珍返回兩名首領(lǐng)處，告訴他們，“我準(zhǔn)備將看押起來的黨項部族先安置在城外八九里某處，和之前安置的黨項部落會合，讓他們家人團聚。但是你倆得留在涼州。”
兩位首領(lǐng)表示，部族之人回家團聚就好，他們愿意接受。
齊藏珍又問，“那兩位首領(lǐng)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兩人再次懇請齊藏珍幫他們說說好話，自己兩人性命也就算了，只請求大漢皇帝陛下給黨項部落一條生路。
齊藏珍面無表情的告訴兩人，“算了，我也不難為你們了！告訴你們吧，大漢皇帝洪福齊天你們的大統(tǒng)領(lǐng)枉費心機?，F(xiàn)在他還執(zhí)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條?！?p> 黨項人首領(lǐng)雖然會說漢語，可是文縐縐的話就不明白了，根本沒聽懂“洪福齊天”是什么意思。見二人面色凝重，沒有半點喜色，齊藏珍還以為兩人做賊心虛呢！旁邊的都統(tǒng)接了一句，“大將軍，他們是不是聽不懂洪福齊天是什么意思啊？”
齊藏珍問兩人，“你們知道洪福齊天是什么意思嗎？”
野利喜恒煞有見地表示聽懂了啊，并高呼，“大漢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齊藏珍明白了，這就是兩個棒槌啊！于是直白地說，“當(dāng)年你們刺殺大漢皇帝失敗了?；实郾菹潞楦｝R天，沒事呢！”
兩個首領(lǐng)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兩年多來，黨項人背負(fù)著弒殺大漢皇帝的壓力，李彝景到死都不知道，他根本沒有殺成皇帝。
齊藏珍又安撫了兩人一下，“大漢皇帝有草原一樣寬廣的胸懷，所以你們的部落就好好的在這里放牧吧！既然你們迷途知返，他不會為難你們的?！?p> 又過了一日，漢軍將一千多名黨項降軍全召集起來，讓他們帶上一天的干糧，準(zhǔn)備步行出發(fā)，馬匹由涼州漢軍暫管。有些黨項人忐忑不安，嘟噥說，走去哪里?。績晌皇最I(lǐng)訓(xùn)斥道，“有吃有喝，命也保住了，還能回去與家人團聚，你想什么呢！”聽到這話，黨項人就吃下了定心丸，安心出發(fā)了。
此時，牦牛城的莫羅而多可汗并沒有劉承訊一般的淡定。尤其是漢朝派來了樓蘭被俘的大臣，以漢朝皇帝給河西王下命令的口氣，讓他到甘州覲見大漢皇帝。可汗怒問，“憑什么讓我去見他？他想見我，讓他來牦牛城。”
大臣向可汗稟報，漢朝給了二十天的時間。如果二十天之后，可汗不到甘州，每隔三天殺一名公主。殺完公主殺王子，殺完王子殺可孫。
莫羅而多可汗大怒，氣急攻心，暈了過去。等到將軍們叫醒可汗，莫羅而多大吼說，“氣死我了！立即帶兵殺回甘州！”
眾將苦勸。“現(xiàn)在返回，別說中了漢軍之計，拿不拿的下甘州，凍都凍死了?！?p> 莫羅而多開始后悔把大贊普一家人全殺了，不然還能跟漢軍討價還價、換回家人，或者拖延時日。有將軍問，“能不能拿吐谷渾人換？”
就有人說，“漢軍換吐谷渾人有什么用？”
又有人想到，可以請海東的吐谷渾人出面，請漢朝皇帝以可孫，王子和公主換吐谷渾人，一個換一千、三千，……，一萬也行。
當(dāng)然，反對之聲也高。反對的將領(lǐng)表示，海東的吐谷渾未必知道我們的困境。現(xiàn)在去告訴他們，就等于暴露了。
想到老婆和孩子都落入敵手，無計可施的莫羅而多一下子病倒了。
莫羅而多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年僅二十五歲，就縱橫河西無對手了。作為四王子，十六歲時被可汗派去鎮(zhèn)守涼州。去了不到半年，權(quán)臣渾邪王后悔不已。渾邪王沒想到一個十六歲的年輕人能迅速掌控涼州的各個部族。隨后幾年，莫羅而多在涼州、蘭州和銀州等地吊打吐谷渾人，令河西各部聞風(fēng)喪膽，被可汗封為勇冠王。顧名思義，勇冠三軍！
渾邪王執(zhí)意率領(lǐng)大軍進攻黨項人的定難軍，反而被漢軍打得大敗，漢軍從而攻入了河西。當(dāng)時的勇冠王莫羅而多信心十足，在涼州整頓兵馬，要與漢軍一決高下?？赡_而多沒想到，仗還沒開打，可恨的大哥格羅斯竟然慫恿父汗向漢朝求和了。接下來，漢軍退出了河西，在中衛(wèi)建城，勇冠王莫羅而多又迅速把吐谷渾人打回了原形。在河西，吐谷渾人的勢力就剩下了一座蘭州城。
老可汗病逝，傳位于格羅斯，勇冠王莫羅而多顯然不服，立即起兵造反。吐谷渾大贊普聽說樓蘭人打了起來，信心滿滿。一邊命令蘭州的軍隊進攻樓蘭人，一邊親率大軍從牦牛城出發(fā)，意圖直取東樓蘭都城甘州。
吐谷渾人的消息嚴(yán)重滯后，加上莫羅而多打仗太猛了，吐谷渾大贊普還沒到甘州，支持格羅斯可汗的部族就被打趴了。甘州換了可汗，內(nèi)戰(zhàn)迅速結(jié)束。
莫羅而多知道吐谷渾人欲取甘州，賣了個破綻，讓吐谷渾軍長驅(qū)直入。自己則選擇了一個完美的地點伏擊，斬殺大贊普，并且一路反撲，直到攻破牦牛城。
莫羅而多如此完美的二十五年人生，他什么都學(xué)會了。堅毅、勇敢、自信、武藝過人；他還是一個長情的男人，忠于伴侶，親愛子女。當(dāng)然，對待敵人，他也兇殘無情。他唯一沒有學(xué)會的是失敗。
在他的詞典里沒有“失敗”這兩個字。學(xué)會失敗和隱忍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經(jīng)歷。一個只能接受成功的人背負(fù)的壓力最終將會把他壓垮，因為沒有人會永遠(yuǎn)成功。不懂得失敗，莫羅而多更不會隱忍。此時，進退兩難的莫羅而多終于抑郁成疾。
而早早學(xué)會隱忍和委曲求全的劉承訊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甘州打持久戰(zhàn)了。打不贏莫羅而多，也要想辦法把他耗死。樓蘭部落中本來支持格羅斯的一些人向漢朝皇帝報告，莫羅而多此人脾氣暴躁，比較容易沖動。張浦心想，不知道第一個樓蘭大臣去了有沒有用，那就再刺激他一下吧！趁著大雪封山之前，又找來可孫娘家的仆人，寫了一封樓蘭語的書信往牦牛城送。
可汗一病不起，占領(lǐng)牦牛城的樓蘭軍隊只好暫時守在這里，保持高度警戒以防止?jié)h軍和吐谷渾軍來偷襲。最苦的就是牦牛城的吐谷渾人了，本來生活就比較艱苦，現(xiàn)在還要養(yǎng)活二萬樓蘭軍隊白吃白喝。
而吐谷渾到甘州的使者日夜兼程，繞了一大圈，又從甘州返回海東。即便天氣寒冷，慕容輝念念不忘收復(fù)牦牛城，解救牦牛城的吐谷渾百姓。慕容輝到處招兵買馬，可海東人口稀少，折騰了兩月，也就湊了兩萬多人。慕容輝又派人去向吐蕃借兵，可一來吐蕃和吐谷渾關(guān)系一般，二來吐蕃也在內(nèi)亂，根本沒兵可借。就這點兵馬，打不過樓蘭人啊。
有些一蹶不振的慕容輝收到了好消息。大漢皇帝幾乎在樓蘭攻破牦牛城的同時攻破了甘州城，而且伏擊并誅殺了大量從牦牛城返回甘州城的樓蘭軍。估算一下，牦牛城大致還有兩萬左右的樓蘭軍?，F(xiàn)在，因為即將大雪封山，皇帝陛下決定明年開春派兵大舉進攻牦牛城，請宰相做好準(zhǔn)備以策應(yīng)。大漢皇帝還讓使者給宰相送來了兩名被俘的樓蘭大臣，還有一個莫羅而多的兒子。
壓抑很久的慕容輝嚎啕大哭。他以為天神和大漢都已經(jīng)拋棄吐谷渾人了，不想大漢皇帝一直在河西征戰(zhàn)。樓蘭人也沒有討到什么便宜，只是在困守牦牛城而已。慕容輝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沒有什么能比皇帝陛下送來的禮物，更能解他心頭之恨的了。
慕容輝和莫羅而多打了七八年交道了，互相很了解對方。慕容輝認(rèn)為，莫羅而多為人不留余地，不可能讓吐谷渾王室活著離開牦牛城，怎耐當(dāng)時儲君不聽。慕容輝雖然逃了出來，可也只剩下十幾個親信。
幾十天來，慕容輝一直盼望樓蘭可汗派人來勒索甚至讓他投降，畢竟，牦牛城和海東只有不到一百五十里地，騎馬兩天，甚至一天就能到了。如是莫羅而多派人來了，還能說明至少儲君有可能活著。可是樓蘭人根本沒有來。儲君怕是兇多吉少。他想，大漢皇帝真了解盟友最需要什么，把樓蘭人當(dāng)禮物送給多年的盟友，急我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