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五代諸葛成笑談 英勇王子破都城
西路軍攻克文州穩(wěn)定后方之時，石守信率領(lǐng)部隊回攻果州城。守城的武泰軍節(jié)度使周青雖得百姓支持，為他提供人力，也只勉強守了四天。
見到漢軍拖出了攻城火炮，周青立即心虛了。和漢軍周旋了這么久，他知道有這玩意的是漢軍最能打的部隊。第六日半夜，趁石守信攻城暫停之際，周青調(diào)集舟船，沿著嘉陵江順流直下跑了。等到石守信再攻城，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人去城空。
這次，石守信不敢只留二千人，而是整頓部隊，派了八千部隊留守，自己則帶領(lǐng)其余部隊再次向遂州進發(fā)。與此同時，漢軍懷德軍和水師已經(jīng)沿著長江逆流而上，先后輕松攻取了安州、萬州和忠州。
蜀國武泰軍節(jié)度使周青順著嘉陵江撤到了渝州，與渝州刺史合兵，希望利用有利地形阻擊漢軍。
到了四月下旬，蜀軍已經(jīng)被全部壓縮在涪江、嘉陵江以西的成都平原，地理和地形優(yōu)勢喪失殆盡。還剩下的三支部隊，只有對抗西路軍的王昭遠還有斗志，其他兩路將領(lǐng)和士兵都士氣全無。已經(jīng)開始有部將勸武泰軍節(jié)度使周青，“趁著現(xiàn)在手中有城有兵，早早另謀出路?！?p> 周青想想也是，從黔州到通州，從通州到果州，從果州再到渝州，一路上猶如喪家之犬。好在他機靈并識時務(wù)，該守的時候守，該跑的時候跑?？纯瓷磉叺内w崇柏、孫漢昭、李承勇，一個個都死了。到了該給自己留條后路的時候了。
周青讓堂弟帶領(lǐng)三百軍士，去黔州（武泰軍治所）保護一家老小，并且囑咐，只要漢軍來了就立即投降。
西路軍劉繼業(yè)整頓兵馬，沿著山道一路前行。走出劍南山區(qū)，地勢越發(fā)平坦，李孝連告訴劉繼業(yè)，“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了成都平原的邊緣地帶。”
此時駐守在綿州的王昭遠聽說漢軍已到，一躍而起，大呼，“上次在山地被漢軍伏擊，這一次要在平原地帶和漢軍決一死戰(zhàn)！”他還心血來潮地跑到軍中選取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壯漢，樂天地問，“壯士們武藝如何？”壯漢們都說，打三、五個不成問題。
王昭遠大喜，都封為親軍侍衛(wèi)，就等漢軍來時，到陣前跟他們單挑，準備像戲里唱的、書中說的那樣，關(guān)云長、張翼德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劉繼業(yè)這邊率軍剛把營扎好，蜀軍的戰(zhàn)書就到了，劉繼業(yè)立即召集中高級將官決策。軍官們都覺得，戰(zhàn)書中說，二日后約戰(zhàn)綿州城北。可此處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我方地理還占優(yōu)勢，怕是有詐吧！大家仔細分析，就像汴京御花園中討論的那樣，平原地帶既不好伏擊、也不好火攻，只要記得，萬一蜀軍往山區(qū)撤退，千萬別追進去就行了。
于是，劉繼業(yè)給蜀軍回信，同意兩日后決戰(zhàn)。劉繼業(yè)、折子悅、陸?zhàn)土硪粋€指揮使商量布陣，決定將騎兵集中在中間，沖擊敵人正中，兩邊士兵策應(yīng)、形成一個錐字形的沖擊陣容，并將旗語、隊形讓士兵們提前練習。
兩日后，漢蜀兩軍在平原上拉開陣勢。王昭遠領(lǐng)軍上前，目測似乎己方兵數(shù)還要多于對方，心中竊喜。王昭遠正要上前大吼’來將何人’時，只聽對面漢軍隆隆的號角聲響起，然后就是一陣陣雄壯的擊鼓聲。王昭遠手足無措，心想，這，漢軍不按套路出牌啊，上來就進軍？！
王昭遠其實是個二貨，根本不會打仗，《三國》戲看多了，說書聽多了！實際戰(zhàn)爭中，誰跟你大將出來單挑?。∪绻孢@樣，主將豈不是很容易被人擊殺？！要是真這樣，劉承訊、孟昶、李璟、錢俶、高保融、劉鋹、周行逢這幾個帝王、大佬出來互毆一把，天下就這么定了，世上哪有那么多戰(zhàn)爭？就是《三國》書里，仗都不打，主將上來單挑的場面也是很少出現(xiàn)的。
這邊折子悅親自走上擊鼓臺，使出渾身力氣將鼓敲的震天響，劉繼業(yè)也緊張地看著自己前進的部隊，成敗在此一舉了。
那邊呢，王昭遠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進提醒他，該擊鼓進軍了。王昭遠只好下令進軍。蜀軍的鼓角才響起，王昭遠人還在陣前正中呢，總不能跑出去吧，硬著頭皮往前進。
兩軍靠近，漢軍刷刷刷地弓弩怒射，前排往前射擊，后排向空中拋射。蜀軍的弓箭射程短，王昭遠見前面密密麻麻來箭，嚇得勒馬停止，就差掉頭就逃了。幸好士兵們頂盾遮擋，逃過一劫。
待到距離更近，漢軍騎兵加速催馬，手持馬刀沖殺進來。一個沖擊，就將蜀軍殺得中間空了一片。劉繼業(yè)見蜀軍向兩翼潰散，感覺形勢大好，跳上戰(zhàn)馬，命令預(yù)備隊人馬跟上沖殺敵軍左翼，并囑咐留守都統(tǒng)，有緊急情況就請示夫人。
王昭遠命還挺大的，第一輪沖殺中僅傷未死。自比諸葛亮的王昭遠怕是只有一計，“三十六計走為上”了。他見周圍兵士有空隙了，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跑。負責主帥安全的衛(wèi)兵就只好跟著往回。
本來蜀軍就打不過漢軍，這下可好，主帥開跑了，蜀軍紛紛丟盔棄甲撒歡了跑。
趙崇韜眼見大事不妙，只能盡力收攏敗兵。部將萬興權(quán)建議，可先撤往西北方地勢高處，整頓兵馬，還可再戰(zhàn)?？纱藭r的趙崇韜心灰意冷，對萬興權(quán)說，“你率領(lǐng)部隊速速退往成都吧！這樣，如果陛下還想再戰(zhàn)，可保存一些實力。我與父王相距甚遠，就不該當這大司馬，也無顏再回去見皇帝陛下，你走吧。”
萬興權(quán)抱拳向趙崇韜道別，率領(lǐng)約一萬人向灌州方向撤退。
不到半個時辰，劉繼業(yè)率軍殺到，只見趙崇韜平靜地坐在地上，身邊只有幾個護衛(wèi)。見漢軍已到，護衛(wèi)扔下兵器、雙膝跪地、下馬投降。
劉繼業(yè)的親兵高吼，“見到節(jié)度使大人，還不跪降？！”
趙崇韜淡定的說，“我乃蜀國大司馬、山南節(jié)度使…”
話還沒說完，劉繼業(yè)的親兵嘲笑，“沒見過你這種人，投降還這么有派頭…”
劉繼業(yè)還是“很有禮貌”的將趙崇韜收押。
此時，長了“兔子腿”的王昭遠已經(jīng)跑回綿州城。返回住所后，往胡床（折疊椅）上一坐，趕忙命人端上茶水。他又驚又怕，拿茶杯的手都在抖。噸噸噸噸噸，一連灌了數(shù)杯茶水，還是渾身跟篩子似的抖個不停。
指揮漢軍沖殺的都指揮使陸?zhàn)緛砭鸵驗闅⑽闹莅傩?，多少覺得有點負罪感，想立功贖罪，作戰(zhàn)更加玩命。陸?zhàn)刹粫o王昭遠留時間，整頓兵馬，守衛(wèi)綿州城的。
三刻之后，陸?zhàn)暑I(lǐng)漢軍殺到綿州城下。綿州城門雖然關(guān)了，王昭遠在家喘著呢，可“沒空”組織士兵守城。有軍士來稟告，王昭遠腿軟的站都站不起來，就只會說，“給我頂住，給我頂住！”
直到又挨過了半個時辰，王昭遠躲在家里，只聽外面轟隆隆，到處都是人聲，好像過了一年似的。終于，外面四散亂跑的軍士有一個沖進來，稟告說，“不好了大人，漢軍進了綿州城！”
這下，剛才還站不起來的王昭遠好像腿上一下子多了無窮的力量，撒腿就跑到府門口，躥上馬就想向南門逃。結(jié)果跑錯了方向，朝北門而去…被進來的漢軍抓個正著。
攻下綿州城后，李孝連懇求劉繼業(yè)，誅殺王昭遠。一來，王是他父親的主要政敵；更主要的是，萬一王昭遠逃回成都，李孝連擔心全家性命不保。
劉繼業(yè)正因為上次的事情擔心皇帝責怪，可又想到李孝連的歸順確實對自己幫助很大，就找折子悅商量。
折子悅想了想，說，“可以滿足李孝連的要求。王昭遠既不是百姓，也不是降將，是個負隅頑抗的死硬份子。他是在逃跑過程中被俘虜?shù)模瑳]有必要優(yōu)待他。萬一真如李孝連所說，那就大錯特錯了?，F(xiàn)在，得想個法子讓李孝連覺得你很為難，不過還是賣了他一個人情?！?p> 劉繼業(yè)依計行事，直接讓李孝連帶人去殺王昭遠。
休整僅僅一日后，一心想得破成都首功的劉繼業(yè)立即收攏部隊，帶領(lǐng)昌武軍主力快速向成都進發(fā)。行軍在一望無垠的成都平原上，如入無人之境，僅用了一日，就奔襲一百五十里從綿州攻克漢州。此時，距離成都只有一百余里的路了。劉繼業(yè)下令全軍休整一日，全面準備攻城器械，準備一舉拿下蜀國都城。
蜀國武泰軍節(jié)度使周青，在漢國東路軍達到涪州后，得知此路漢軍人數(shù)眾多。對于周青來說，父母妻兒在成都，妾室和兒女在黔州，投降漢軍父母妻兒難保；撤回成都，妾室和兒女難保。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周青更多地考慮到自己的前程，派出使者向漢國請降。
正副主帥邱衡和高懷德給周青回信，接受他的請降，讓周青三日后在渝州城下受降。
中路這邊，伊審征非常配合。一見石守信的軍隊開赴遂州，十多萬人被三萬多漢軍“嚇”得立即放棄遂州，退守離成都只有一百二十多里的簡州。
此時，蜀國的都城中，皇帝孟昶剛剛把第十部經(jīng)書刻完，思來想去，孟昶覺得，看來時間還有一些，刻《孟子》吧！宰相李昊、樞密副使韓保貞都急得在議事廳干等。直到孟昶刻累了，才來到議事廳，問，“兩位愛卿，有什么事情直說吧?！?p> 李昊急切地報告，伊審征退守簡州，萬興權(quán)退守灌州，周青在渝州意向不明，漢軍有一路已經(jīng)達到漢州離都城只有百余里，漢軍另一路達到遂州，離都城還有三百余里，請皇帝陛下速速決斷。
孟昶問，“我們還有多少兵力？”
韓保貞回復(fù)，“都城現(xiàn)有一萬兵，聽說伊審征還有十多萬。”
孟昶說，“伊審征還有不少兵力啊！”
韓保貞提議，命令伊審征迅速回撤成都，這樣就有近十二萬軍隊。還可動員城中百姓，成都城高糧多，漢軍難以久耗，等到漢軍撤退再號召兩川之民，軍民同心收復(fù)兩川之地。
李昊表面上不說話，心中冷笑，說的跟真的一樣。李昊面有難色地勸說，“陛下，為今之計不如請降啊?！?p> 孟昶一聽，怒視李昊，嚇得李昊跪地求饒，表示說，“這也是為陛下著想啊?！?p> 韓保貞乘機勸李昊，“宰相的兒子都戰(zhàn)死沙場（李昊謊報李孝連戰(zhàn)死劍閣），此仇不共戴天，當以死拒敵！”
孟昶讓韓保貞給伊審征下達命令，速速撤回都城。李昊心想，看來皇帝是準備據(jù)守。
出了皇宮，李昊覺得，這是自己再博榮華富貴的時候了，派心腹去見伊審征，讓他速速回師，乘此機會控制成都、保護家人、挾持皇帝，萬萬不可回來之后進宮見皇帝。
次日，蜀國伊審征的部隊還在簡州，漢國昌武軍從漢州向成都進發(fā)了。當晚，漢軍喬裝到了成都南門。李孝連謊稱是皇帝陛下調(diào)他回來勤王守城。守城軍官沒接到命令，回復(fù)說，我們?nèi)フ埵旧瞎佟＠钚⑦B讓自己帶的降兵們用四川話喊話，“十萬火急的時候，再不開門，你就是延誤軍機！這里可是當朝駙馬，進了城就稟明皇帝陛下將你斬首?！?p> 守城門軍官被這一嚇，命令開城。入城之后，李孝連隨即控制守城將官。將官非常識時務(wù)，面對架在脖子上的刀，高呼，“我效忠大漢！”李孝連率領(lǐng)降兵引導(dǎo)漢軍入城。
見情況已定，劉繼業(yè)派一名都統(tǒng)率領(lǐng)三千人隨同李孝連一起去保護他的家?。挥置铌?zhàn)暑I(lǐng)一萬人在向?qū)ьI(lǐng)下去清理各處殘兵；自己和則折子悅率領(lǐng)近二萬人殺向蜀國皇宮。
沒想到李孝連還挺敬業(yè)的，只派遣心腹、帶領(lǐng)部隊和漢軍一起去宰相府，看看老爺有什么安排，自己則堅決要求，跟劉繼業(yè)一同去皇宮。
這一回，劉繼業(yè)對于李孝連有了重新的認識。之前這個年輕的駙馬，擁有劍閣天險還有一萬五千守隘士兵卻不戰(zhàn)而降，劉繼業(yè)從內(nèi)心深處看不起李孝連。隨后兩戰(zhàn)，李孝連就像打醬油，跟著混混。直到今日，臨陣不慌、騙開城門，方才體現(xiàn)了一個成熟將領(lǐng)的能力。
戰(zhàn)爭，正如之前談到的，信心很重要。這么多年以來，漢蜀打了不少仗，蜀國幾乎一次沒贏過，信心都打沒了。李孝連的想法也有他的道理。能擋住一路漢軍有什么用呢？遲早還是不行的，晚降不如早降。今日，面對守城的下級軍官，李孝連的信心就回來了。
另外，當初李孝連得知這個年輕人才是節(jié)度使劉繼業(yè)的時候，有些后悔，投靠這人行不行呢？等到劉繼業(yè)連敗蜀國援軍、誅殺陳哲、再敗全師雄，李孝連體會到了這個年輕的節(jié)度使和他夫人是真的厲害。又聽說連他父親敬佩的樂安郡王也是折子悅射殺的，更覺得跟對了人，全心全意跟著劉繼業(yè)混了。
漢軍在李孝連的引導(dǎo)下直奔蜀國皇宮，此時的孟昶如一個失落的小孩，正憂傷地躺在花蕊夫人的懷中。花蕊夫人將剝好去核的合江龍眼放入孟昶口中，孟昶撫摸著花蕊夫人的手，兩眼淚汪汪地告訴夫人，“蜀軍怕是撐不過端午節(jié)了！伊審征還有十萬大軍卻按兵不動，怕是另有所圖啊?！?p> 還在憂傷著呢，一名宮人沖進來，孟昶本想發(fā)怒，只聽宮人撲騰一聲跪下稟告，“陛下，大事不好，漢軍已殺到宮門口?！?p> “啊”一聲同時從孟昶和花蕊夫人口中喊出，漢軍竟然沒有攻城就到皇宮了?。∶详品怕暣罂?，“我父子在蜀中二十余年，以錦衣玉食養(yǎng)士。到了此時，都城臨敵，不能為我向東放一箭！昶雖想堅守，竟然無人為我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