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決意滅蜀先修道 返鄉(xiāng)之前欲見君
張浦說要去查，王波顯然比張浦在這些方面更在行，稟告皇帝說江淮有銅陵縣。一聽王波說已有銅陵縣，承訊大喜，心想銅陵看來這么早就以銅出名了，立即傳侍衛(wèi)要召見工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屎笫捠缫实纱笱劬柣实?，“銅礦嗎？”承訊成竹在胸地點點頭。
承訊又跟重臣們討論建米倉道之事，這次張浦直接表示贊同。此舉可將軍事力量插入東川。如果皇帝決心滅蜀，即便難以攻破劍州，調(diào)動昌武軍、懷德軍以及云州的駐軍，再以禁軍步兵主力攻夔州先得東川之地，之后兩路大軍會師、揮軍西進，進取成都、一舉滅蜀。
承訊還是本能地又看向太傅，只見姜成信點點頭。見太傅沒有異議，承訊說，“那就等米倉道建好后一舉滅蜀。”
典型的不走尋常路??！各種入蜀的方法都試過了，現(xiàn)在新的滅蜀計劃已然形成。那么，派誰去修建米倉道呢？張浦回稟，有現(xiàn)成的人選。之前，趙普的奏折剛到樞密院，中衛(wèi)城年前已竣工交付給朔方軍。
承訊讓張浦和王守成給趙普去文，讓趙普年后到汴京候命，同時要求朔方軍、工部和監(jiān)察院派人去中衛(wèi)驗收建設情況，并出具驗收報告。
張浦回稟，當初從河西回撤時看過中衛(wèi)的初建情況，覺得還不錯。
姜成信平淡地說，“陛下很有眼光，趙普是個人才?！?p> 主意已定，承訊讓王守成明日將劉繼業(yè)和邱衡叫到樞密院，囑咐兩位節(jié)度使回去之后立即招兵買馬，補充滿建制后隨時備戰(zhàn)。
此時，侍衛(wèi)傳報，兩位尚書在門外等候。
太傅去東宮，左右樞密使回樞密院。承訊宣兩位尚書覲見，并問及銅陵縣現(xiàn)在的銅礦開采量。工部和戶部都回答，江淮新納入大漢版圖，還沒有相關記錄。承訊命令他們立即去查，去核實，連銅陵的名字都叫出來了，不可能沒有銅礦。現(xiàn)有的銅礦一定要先開采起來，還必須加大銅礦的勘探力度。
戶部尚書聽到銅礦的消息，整日盯著數(shù)據(jù)的眼睛似乎都亮了許多?！艾F(xiàn)在大漢的云內(nèi)州鐵礦源源不斷供應，大大補充了國家財政。要是再有一座大的銅礦，那就更好了?！?p> 承訊說，“可惜朕不能親自去看一下。這次要看工部的了。大唐時代那里就有銅礦，朕以為遠遠沒有開采完。后來戰(zhàn)亂不斷，連飯都沒的吃，諸多銅礦都廢棄了。這次務必將它們開采起來，有了銅的話，就不需要以鐵制錢了。”
談完了開礦的事情，又談了當前國家的人口情況。現(xiàn)在全國在籍人口共計六百八十五萬四千戶。原中原二百六十萬戶，現(xiàn)在三百四十六萬戶一千戶；原塞北二百一十萬七千戶，現(xiàn)二百五十萬六千戶；新并入江淮人口八十八萬七千戶。十年沒有戰(zhàn)亂，休養(yǎng)生息，人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
次日，邱衡到汴京城各處轉(zhuǎn)轉(zhuǎn)，說要去感受一下京城的繁華。劉繼業(yè)和折子悅則出門去周王府?；貋硪惶瞬蝗菀祝趺凑f周王也是叔叔輩的，要去見上一面。
沿街走過酒家、作坊、茶社，應有盡有，街上的人摩肩擦踵，裝點出汴京一片繁榮的景象。
到了周王府，門頭一看是少爺回來了，很是熱情、忙去通稟。過了一陣，卻見門頭一臉茫然隨管家一起出來了。
管家先是行了個大禮，拜見少爺，然后有些為難地傳王爺?shù)脑?，讓少爺盡心盡力為皇帝陛下掃除邊患。聽門衛(wèi)說繼業(yè)精神爽朗，叔叔也就放心了。相見不如不見，叔叔一切都好。
劉繼業(yè)還有點疑惑，折子悅突然想到些什么，拉著夫君就離開了府門口。
路上，折子悅說，“夫君，王爺和你叔侄關系不錯，可是你們一個是王爺，一個是手握兵權的節(jié)度使，兩人會面是犯大忌的?！?p> 事已至此，折子悅建議，不論讓不讓見，都再去請示一下皇帝。于是，兩人折返往皇宮去求見皇帝。正值皇帝去武備司巡視，一直等到快到晌午才得接見。
承訊對劉繼業(yè)說：“繼業(yè)啊，你不來覲見，朕也要去找你的?！?p> 劉繼業(yè)恭敬地回話：“請陛下明示?！?p> 承訊問他：“這一仗，你最忙，沒有得到什么封賞，有沒有什么不滿的??？”
劉繼業(yè)說道：“臣寸功未立，受陛下偏愛得封節(jié)度使，常感功、德不配位，心中慚愧，所以時刻想為陛下建功立業(yè)。通州之戰(zhàn)損兵折將，陛下并未怪罪，臣深感不安?！?p> 承訊說：“敵軍西門主力的先鋒應該放進來，讓子悅把他狠狠打回去，再佯裝敗退。你伏擊主力，或許可一戰(zhàn)破敵。打仗要沉得住氣啊?！?p> 劉繼業(yè)接道：“臣謹記陛下教誨！”
承訊給劉繼業(yè)布置任務，讓他回去之后立即補充兵源、多加訓練。昨天，朝廷已經(jīng)決定修建米倉道，不日就滅蜀，一定要做好準備。劉繼業(yè)很興奮，表示回去后立即練兵。
承訊又問劉繼業(yè)，“今日為何求見？”
劉繼業(yè)說，“今日，臣想念周王，前去看望。臣也是疏忽，忘了自己乃是統(tǒng)兵將領，結果周王避嫌，并未見我。臣又怕今日的魯莽給周王帶來煩惱，特來向皇帝陛下請罪。”
折子悅在一旁心想，夫君現(xiàn)在越來越有長進了，這話說的比我想的，來請示皇帝能不能見周王一面更加婉轉(zhuǎn)。
承訊思考了一會，說道：“劉繼業(yè)擅自求見封王，本當杖責五十，扣除賞銀五百兩以抵責罰?！?p> 劉繼業(yè)謝恩，“臣之罪，甘愿受罰。”
承訊又說：“明日朕來做東，宴請周王，你來作陪。要是有什么禮物可以一并帶來。”劉折夫妻倆謝恩告退。
時光匆匆，一轉(zhuǎn)眼又到了十月底，在河西幫著運送建城材料的老板娘準備早早返回了。
自從三月返回中衛(wèi)，船主們一改往日的你爭我搶，就在黃河邊排隊等生意。船雖然不少，不過要從靈州和蘭州等地運過來的物料實在太多，根本無需相互爭吵。過了端午之后，本以為會清閑一點，中衛(wèi)又擴建，生意又好做起來。
大半年跑下來很有收獲，足足有一小桶錢。老板娘在那從一數(shù)到一千，然后用一根繩子串起來，就是一貫錢。旁邊鐘芳芳笑她，“就這會兒最高興！”
老板娘剛數(shù)到二百，趕忙說，“你別打岔，我都數(shù)亂了?！彪m然說是這么說，她停下手中的活和鐘芳芳聊起天來?！靶列量嗫嗝α藢⒔荒辏烂惺?、八貫錢呢！這要是在從前啊，能喜暈了?，F(xiàn)在想的卻是，能不能在河里多撈幾個像蕭公子這樣的。先是給了七十貫，后面又給了七十貫?！?p> 鐘芳芳說老板娘，“你這是守株待兔??！”
老板娘不認可，“我明明是繼續(xù)種田，但心中想著兔子，兩件事都沒耽誤。”老板娘追問，“芳芳啊，蕭公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咱們明天買買東西，后天就返回了。順流直下到汴京很快，可得想清楚?。 ?p> 鐘芳芳似乎還有一絲猶豫，問老板娘，“他要真的是大唐的敵人怎么辦？”
老板娘小聲說道，“我說了你可別傷心，也別怪我啊！這些時日，遇到不少船主。好幾個都跟我說，今年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拖家?guī)Э谶w往江北去。大漢稅收是讓百姓繁衍生息的，江南稅收讓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p> 老板娘見鐘芳芳不滿地看著自己，還問，“不會你也有這種想法吧？口口聲聲大漢，把大唐說成江南，你真把自己當漢國人啦？”
老板娘嘆口氣，“大家都說漢國打江南，哦不，大唐，是遲早的事情！遷到江北才能避免戰(zhàn)禍。我們幫著漢國建中衛(wèi)城，就是在幫人家鞏固邊疆。漢國邊疆穩(wěn)定了，國力強盛之后，可不就要打大唐嗎？可是我們有什么辦法呢？老百姓總得吃飯吧?！?p> 老板娘繼續(xù)解釋，“江南，哦不，大唐，你看我都快改不過來了！連江岸都封了。不跑船去種地，租人家地種交六成，大唐再收剩下二成，還有其他雜稅，還活得下去嗎？”
老板娘勸鐘芳芳，“我現(xiàn)在是想通了。你要么回家去，要是想嫁給蕭公子，公侯子弟總比商人強吧！別管敵人不敵人，這都不是我們女人家該操心的事情?！?p> 老板娘告訴鐘芳芳，“還有十來天，你就要做選擇了。到汴京去找蕭公子，他要愿意納你為妾，你可就沒臉再見父母了。要是回去呢，今年已經(jīng)不小了，你母親肯定幫你物色人選，把你嫁出去，今生和蕭公子也就再無見面的機會了。好好想，想好別后悔?！?p> 這句話正說中了鐘芳芳的痛處。老板娘已經(jīng)明確說了，明年無論如何不再帶她來河西。一是怕耽誤芳芳的終身大事；二是強調(diào)、私藏公主是要殺頭的。她姐姐（鐘皇后）連對親生父親都能大義滅親，她不敢奢求姐姐知道此事能饒得了她。
這么多天來鐘芳芳時常夢到蕭公子。思念是一種痛苦，可是選擇才更讓人覺得殘酷。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老板娘又開始繼續(xù)數(shù)她的錢，二百零一、二百零二……心情難以平靜的鐘芳芳走出船艙，站在船邊?！拔易↑S河首，君住黃河尾。夜夜思君不見君，共飲黃河水……（改自李之儀《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不論老板娘帶不帶鐘芳芳返回河西，她都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她的母親鐘皇后一再叮囑燕王李景達、必須要找到公主?；屎笙碌氖撬烂?，找不到公主、你家李從禹也別想成婚。
李景達暗地里把已有的線索全都用上了，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李芳儀跟著船去了中原，鞭長莫及。李景達向長江沿線神武軍下達了命令，年底從中原返回的貨船要嚴格檢查，如有鐘姓女船主，一定要將船扣留，但要禮遇。同時，李景達派人去洪城，按照皇后的形象繪制了她妹妹的相貌，并發(fā)至神武軍各部。
十一月中，這一次非常順利，船很快就到達汴京。老板娘問鐘芳芳，“想好了嗎？”
鐘芳芳點點頭，“如果能找到蕭公子，他愿意收留的話，我就不再回江南了?！?p> 老板娘看著鐘芳芳，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她居然也改口叫江南了。
老板娘帶著鐘芳芳和兩個船工上岸，準備去補充一下船上的食物，順便尋找蕭公子。這也是老板娘第一次到汴京。其他船主都建議她在濮陽或懷州補給，這兩城與汴京相鄰、上岸不收通關稅，而在汴京上岸進城要交兩文錢。
兩文錢的通關稅絲毫沒有減弱商賈們進入汴京的熱情?？旖咏晡玻锸盏募竟?jié)，各類商販都乘著大船、小船來做買賣。一行四人上了岸、交了稅、進了城。
外城已經(jīng)非常熱鬧了，寬闊的馬路，兩邊一排挨著一排的住戶，沿途都是酒家、茶社。滿大街的販夫走卒、騎馬的、坐轎的、路邊雜耍的、看熱鬧的。一個船工感慨，果真是大漢都城，比金陵有過之而無不及。旁邊一個本地人見他一副船上人打扮，帶點嘲笑的口氣說，“這才是外城。到了內(nèi)城，怕是把你嚇傻了吧！”
老板娘倒是就著說話人，客氣的請教戶部街怎么走。那人回答，“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到第四個路口，就是剛過橋，左轉(zhuǎn)，……，再過一座橋，……就到戶部街的入口啦?！?p> 說了一大串，反正四個人基本沒聽懂，只好先往第四個路口走。沿著路走到一座橋前，橋的兩邊都是商鋪，有賣糖人的、面人的，還有賣窗花剪紙的。要不是今日急著去蕭公子家的商號一看究竟，鐘芳芳真想看看再走。
下了橋走了幾步，老板娘好容易遇見一位中年女子，忙跟她詢問戶部街怎么走。那女子熱情地指路。四人繼續(xù)按指點繼續(xù)找。船工眼睛都看不過來了，連連說，“這汴京城真是比金陵城大多了，都快走得累死了！”
老板娘有點過意不去，就請二人在路邊茶桌喝口茶，歇歇腳。茶水鋪子老板看他們四人不像本地人，還有一位年輕姑娘帶著面紗，跟四人熱情地聊起來。老板娘也沒有隱瞞，說去戶部街投奔親戚。誰知賣茶水之人笑了笑，搖搖頭，老板娘問他，“怎么，那里不能住我們的親戚嗎？”
賣茶水之人打量這四個人。兩個男的一看就是船上人，女的穿的也很一般。再仔細看看蒙紗女子，眼睛很大、皮膚白皙，蒙紗也難以遮掩她的美貌，一看樣貌就是大戶人家女子。莫非另外三人都是她下人？
賣茶水的說道，“你們?nèi)サ故悄苋ィ贿^我看走親戚就不像了。戶部街除了朝廷的衙門，就是王公府第。王公貴族能有你們這樣的親戚？”賣茶水之人心想，王公家的親戚，好歹騎馬或坐轎子，能有你們這種靠腳走路的嗎？！
老板娘問賣茶水之人，“戶部街的最里頭有沒有商鋪？”
這話一說，那人噗呲一笑，“是有個商號，有的有的?！?p> 一聽說真有個商號，老板娘來勁了，付了錢，催著船工趕快走。他們走了之后，賣茶水之人差點笑背過氣去，心想，等著挨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