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冀州虎對中原虎 勝負只因豬隊友
十二日之后,柴榮得到消息,漢軍全部回撤關(guān)中,因大雪封山、暫駐關(guān)中。柴榮是個有智謀的人,思來想去覺得這非常不合理。如果皇帝率軍回撤,一定會通知沿途各地州縣乃至汴京,這無聲無息的、正好驗證了石守信的密信。重臣們在封鎖皇帝駕崩的消息。人生能有幾回搏,柴榮決定,放手一搏。
這些天來,柴榮這個冀州虎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擁立皇太子即位雖然是穩(wěn)妥的選擇,可是后面可能將難以掌控。柴榮認為,要想一步登天肯定就不能擁立皇太子。一旦皇太子登基,李氏將掌控大權(quán),李英和李豪兩人還可能凌駕于自己之上。更加要命的是,皇貴妃和皇后關(guān)系向來不錯,等到蕭淑沂率領(lǐng)十幾萬大軍返回汴京之后,萬一后妃兩人再聯(lián)合,李英和李豪有人撐腰,我不更是靠邊站嗎?!
不擁立皇太子,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实厶萘耍R出征前不僅立了皇太子,還昭告天下,如有意外、皇太子即位,后妃監(jiān)國。這已然天下皆知。怎么打破這個困局呢?周王肯定是不行了。是否能讓皇太后出面,改立膠東王呢?這樣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柴榮想了幾天都拿不定主意。他又不敢把這件事找將領(lǐng)們商量。留守的齊藏珍、杜恒這些人、拉著他們擁立皇太子,賺取功名他們應(yīng)該會干,但是違抗皇帝的命令,萬一哪個跑去告訴李洪信和阮虎,可不是前功盡棄嘛?!
又寢食難安想了數(shù)日,柴榮知道再等怕是機會都沒有了。狠了狠心,就擁立膠東王。柴榮又怕李英和李豪兩人不同意,如果這兩人不幫忙是對付不了李洪信和阮虎兩個人的,只好再去找兩人談。反正這兩人嫩,而且又蠢又貪,肯定能搞定。
李英和李豪一聽就不同意。對他們倆人來說,這不是多此一舉,還冒風(fēng)險嗎?柴榮開始繞這兩個家伙,把他們往溝里帶了?!澳銈儍扇四鼙WC皇貴妃不和皇后合作嗎?他倆一合作,我們都得靠邊站?!?p> 英豪二人開始智商是勉強及格的,就跟柴榮吵了起來。吵了半天,相持不下,頭腦一發(fā)熱,就玩不過柴榮了。柴榮故意往最壞處說?!笆捠缫室坏﹨⒄?,肯定重用張浦等人,而且你倆準備先囚禁李洪信,她能饒得了你們嗎?”
兄弟倆本來就沒什么頭腦,給柴榮一說,說暈了,要是擁立皇太子,還需要囚禁李洪信嗎?不需要啊!但是這兩家伙被柴榮把節(jié)奏一帶,心想,是啊,皇后監(jiān)國,肯定饒不了我們,更別提大權(quán)在握了。擁立膠東王,我們?nèi)齻€最有功勞,太后又是咱李家人,我們幾個人不就位高權(quán)重啦!至于堂姐和大外甥,肯定也不給他們過壞日子??!
最后,兩人終于同意了,于是商量好后三人分頭行動。柴榮出城調(diào)動殿前軍進汴京,李英負責(zé)接應(yīng)柴榮從東門進城,李豪負責(zé)扣押李洪信。
回府后,兩兄弟又為誰負責(zé)扣押父親相持不下、爭執(zhí)半天。最后,李豪只得聽哥哥的,他留下對付他爹。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了,再去找膠東王,請皇太后下旨傳位于膠東王。
這一弄吧,舉棋不定,又是爭吵半天。兩人的談話就被一名下屬聽到只言片語了。下屬大驚。這意思是皇帝陛下歿了?!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想來想去,報告給了自己的老鄉(xiāng),禁軍守備軍都虞候陳末。陳末和阮氏兄弟都是中原人氏,原來跟阮氏兄弟一起,在劉承訊去晉陽的路上就早早追隨皇帝的,是最忠心的一批最早跟著皇帝打天下的士兵之一。聽到此消息,陳末立即報告給了后羽林大將軍阮虎。阮虎聽到后,結(jié)合自己看到的戰(zhàn)報,感到這么大一件事,也不會空穴來風(fēng)?。∵@個大蠻漢子當(dāng)即痛哭流涕。陳末趕緊勸他,現(xiàn)在不是悲傷的時候,為陛下的繼承人著想,該早做謀劃。
阮虎思來想去,覺得皇城難以久守,六千侍衛(wèi)軍很難抵擋殿前軍和守備軍的三萬多人馬,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陳末急中生智,說了句,“重耳在外而生,我們跑吧!”
阮虎心想也對?。〖热魂惸┱f,軍士偷聽到了大軍在回撤關(guān)中,他又是負責(zé)汴京北門守衛(wèi)的。只要跑到關(guān)中不就行了嗎?到時候有十幾萬大軍,在關(guān)中擁立皇太子即位,再打回汴京來。
沒有時間再仔細斟酌,又知道自己本就不擅長謀劃,阮虎接受了陳末的建議,立即叫人備馬,親自沖到秀寧宮。阮虎喝退了侍女后向皇貴妃稟告,皇帝陛下駕崩,柴榮背叛了陛下,要擁立膠東王為帝。李沁如五雷轟頂,天都塌了,忙問阮虎,“消息從何而來?是不是搞錯了?”
阮虎報告,柴榮已經(jīng)回去調(diào)兵了,李英和李豪都在謀逆之列。情況緊急,為了皇太子著想,請求皇貴妃把皇太子交給他,太子必須跟軍隊在一起才安全。李沁此時為母則強,腦子萬分清醒,立即將兒子交給阮虎,緊急囑咐幾句,讓他們事不宜遲,趕緊走。阮虎向李沁連磕三個響頭,說,“除非臣死了,否則必保太子安全?!比缓箢^也不回的帶上皇太子劉繼榶沖了出去,迅速召集侍衛(wèi)司所有官兵,向陳末守衛(wèi)的汴京北門奔去。陳末此時已準備好一路上的行路之物,帶上部將跟著阮虎一起,由北門疾馳而去。
那邊,李豪假裝跟父親李洪信飲酒,在酒中下了蒙汗藥,借機將李洪信關(guān)在家中私牢扣押起來。李洪信悠悠醒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把兒子痛罵一通。李豪方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了自己的打算。這時,李洪信才知道皇帝駕崩,兒子們要和柴榮一起立膠東王為帝。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李洪信一方面覺得這么英武年輕的帝王怎么就崩了,一方面又想,自己的兒子真是蠢到了極點?。∵@是要把家族都往死里送??!不由得涕淚橫流,邊哭邊勸李豪,“兒子啊,你們這兩個蠢貨?。∧銈儾荒苌喜駱s的當(dāng)?。∷駱s不想立皇太子,想立膠東王換取功名;但我們李家人干這事不是有病???我們跟他柴榮不一樣?。“舶卜€(wěn)穩(wěn)坐在家里就有的權(quán)勢,犯得著把腦袋掛在褲腰上搶功名嗎?”不管怎么罵,李豪就是油鹽不進、充耳不聞。
父子倆在私牢中鬧騰了半天,李英從外面匆匆跑進來大叫,“弟弟??!大事不好了!聽說阮虎從北門跑了,這下大事難成了?!?p> 李洪信一聽,趕緊跟兒子們講,“速殺柴榮,戴罪立功!”可此時的兄弟倆已經(jīng)根本聽不進父親的勸告了。兩人也不管李洪信了,留下兩個親信士兵看管。兄弟兩人連忙兵分兩路,一個帶人去請膠東王入宮,一個帶著親信直接進皇宮控制內(nèi)城。
李英帶領(lǐng)軍隊一頭沖進了皇宮。此時,皇宮里已是亂哄哄的。阮虎帶兵沖進皇城又帶走了太子,到底出了什么情況呢?皇太后聽聞,正出來查看,剛好撞到李英,就把他叫住。
太后質(zhì)問李英,“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帶這些士兵做什么!”
李英一慌張,張嘴就說,“太后,陛下駕崩了,我等前來皇城護駕?!?p> 太后也是驚了,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李英只好在那里陪著。過了小半個時辰,太后才緩過來,又問,“皇帝陛下駕崩,你跑來護什么駕?”
李英支支吾吾地撒了個謊,“阮虎跑了,父親讓我率軍前來保護皇宮安全。”
太后不察,就對李英說,“那你趕緊去吧?!崩钣⒎讲蓬I(lǐng)命而去。
再說李豪帶領(lǐng)軍隊來到膠東王府,請劉承勛進宮。劉承勛不知道是什么情況,禁軍這么多人來了,王府護衛(wèi)擋都擋不住。加上之前受了驚嚇,堅決不進宮,除非皇太后親自來。王妃馮嬌也堅決不同意膠東王進宮。怕這么鬧下去,弄得汴京皆知也不是個事啊,李豪只好請求和王爺、王妃密談。
剛進內(nèi)室,李豪立即密告,“皇帝駕崩,我等欲擁立膠東王為帝。請王爺速速和我進宮,請?zhí)笙轮?。?p> 本來默不作聲的劉承勛站了起來,問道:“劉承訊死了?哈哈哈,蒼天有眼啊?!遍L笑了有一刻鐘,劉承勛又跪于地,哭聲不止,一個勁地喊,“哥哥,哥哥!”折騰了半天,劉承勛說,“既然哥哥已歿,你們擁立皇太子即位吧?!?p> 李豪這下愣了,劉承勛自己不愿意當(dāng)皇帝,怎么辦呢?趕忙說,“王爺放心,殿前軍柴榮大人讓我來的。我們有絕對的兵力優(yōu)勢保證您登上帝位,阮虎都已經(jīng)嚇跑了?!?p> 這么一說,馮嬌倒是來勁了,攛掇劉承勛趕快進宮。見夫君還是不為所動,馮嬌又讓王府護衛(wèi)架起膠東王往皇宮急急而去。
柴榮回到殿前軍駐地,假托皇太后之命,自己先帶八千殿前軍進汴京城,留都指揮使齊藏珍帶領(lǐng)剩下的一萬二千人留守。因為齊藏珍之前曾是董羽的部將,牽扯太多。整頓好兵馬,柴榮帶兵直奔汴京城東門。結(jié)果東門守將說是沒有接到命令,不放軍隊進城。好在守門的都虞候還算通情達理,說是去請示。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李英開門的命令終于到了,柴榮才率軍進入汴京外城,并囑咐緊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此時,膠東王已經(jīng)被請到了御書房,柴榮的摯友諫議大夫王樸到了,李英李豪兄弟也在。進了皇宮之后,柴榮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將官告訴柴榮,“李大人在御書房等您呢!”待到柴榮步入御書房,見到四人都在,柴榮大驚,問李英:“你們怎么在這里?”柴榮率軍是打仗來的,堅信這兩人不可能這么快就搞定阮虎。這兩人卻沒事人一樣,已經(jīng)把膠東王請到了御書房。
李豪哈哈大笑,說,“柴兄,大事已成!阮虎這個慫包已經(jīng)跑了,皇宮已經(jīng)被我們掌控了?!?p> 聽到這話,柴榮恨不能拔劍把李豪給宰了。柴榮心想,悔之晚矣!欲成大事,竟然找了這兩個豬一樣的人!你們以為膠東王屁股坐在御書房的龍椅上就是皇帝啦?以前只是喝酒聊天,談心談人生諸多不滿,覺得和這兩人很是投機?,F(xiàn)在做起事情來,才明白,難怪李洪信堅決不同意這兩個兒子再提升的原因。這樣的蠢貨離皇帝越近,死的越快。
柴榮怒問:“阮虎就這么跑了?從哪里跑了?太子呢?”還沒來得及聽答案,趕緊揪來一個太監(jiān),就往秀寧宮沖。
李豪這個二貨還在問:“柴兄,何事如此緊急???”
柴榮帶人強行進入秀寧宮,只見皇貴妃李沁目光呆滯,不住地痛哭。四處搜尋,只找到兩個公主和二皇子,忙問,皇太子呢?李沁看到這些不太認識的將軍們帶兵器這樣在自己的宮中搜尋,視自己若無物,要不是皇帝駕崩,他們怎么敢這樣呢?!
李沁最后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哭的死去活來,近乎昏厥。別看是文人,王樸才是狠人。這家伙拔出李英的刀“哐啷”架在李沁的脖子上,對李沁喝道,“快說!皇太子去哪里了?”李沁絕口不談,只哭喊“陛下,陛下”。沒辦法的王樸抓來幾個近侍宮女,才審問出來,是阮虎將軍帶走了太子。拔刀無比堅決的王樸仿佛被蛇咬了一口,立即把刀扔在了地上。
柴榮此時的心也涼透了,定是李英和李豪這兩個蠢貨走漏了風(fēng)聲,讓阮虎知道了情況,從容地把皇太子帶走了。他們不是去關(guān)中投奔皇后大軍,就是去江都了。關(guān)中還有十萬禁軍以及多支節(jié)度使軍。但是柴榮轉(zhuǎn)而又想,阮虎就算知道皇帝駕崩,那他怎么知道大軍最后撤退到了關(guān)中?如果消息沒有走漏的那么徹底,阮虎很可能是帶著太子去江都找董平了。
柴榮趕忙讓李英派人往江都方向追。一直到了晚上,才算搞清楚,北門的陳末跟著阮虎一起跑了。人家人馬也不少,就算追對了方向,追兵能不能打過阮虎還不一定。而且手下的兵馬并非跟自己一條心,如果阮虎有機會說明情況,還有可能追兵也跟著跑了。
柴榮原本的計劃是讓膠東王向太后請旨,以“主少國疑”為由、傳位于膠東王。為了防止大臣們不滿,膠東王無嗣,仍然立劉繼榶為皇太子。然后新帝必然重用于他,柴榮再以新帝為靠山,徐圖朝政。
可是現(xiàn)在,皇太子被阮虎帶走了,無論到了江都、還是關(guān)中,那里是皇帝的擁躉——董家兄弟和阮氏兄弟的天下,塞北是蕭干在掌控,歸德軍王景崇,水師高懷德是高行周的兒子,也都是皇帝劉承訊的親信。論兵力數(shù)倍于汴京,論理他們才是名正言順。
有點心灰意冷的柴榮對王樸、李英和李豪說:“三位,你們看,我再三去請好友符彥卿,他就是不來。現(xiàn)在,阮虎帶著皇太子出走,我們?nèi)绻麚砹⒛z東王就成了眾矢之的。大家還是散了,各奔前程吧?!?p> 李英趕忙說:“別啊,關(guān)中大將們的家眷都在汴京呢,我們還可以放手一搏。”智商不高,宮斗這方面還挺在行的。李豪也說,哥哥說的很有道理。
柴榮說:“那我們趕快派人把這些人控制起來,先禮遇吧。不過呢,用處可能不大。第一,皇后蕭淑沂只有兩個女兒在皇宮(在那個年代只有用老子、兒子威脅對手的,沒有人用老婆、女兒威脅對手的),姜成信沒有,慕容彥超、高行周這些掌兵重臣都無家眷在汴京;第二,大凡成大事之人,誰還管家眷?!?p> 幾個人沉默了片刻,李英說,那怎么辦呢?帶兵去投江南唐國、還是去投南楚?商議半天,都覺得不是什么好辦法。劉承勛就這樣被晾在一邊。馮嬌也來摻和,請?zhí)笙轮剂⒛z東王為帝,還立劉繼榶為皇太子,號令天下起兵勤王怎么樣?自說自話,幾個男人也沒人把她的話聽進去。
商議來商議去,都沒有一個穩(wěn)妥的結(jié)論。柴榮想了想,要不請江南唐國出兵吧?這樣兵力眾多,還可能跟皇帝舊臣兵將一拼。而且若江南唐國兵力一到,也不怕自己手下的這些兵士得知真相后不服管束,偷偷反水了。眾人商議,以膠東王劉承勛的名義寫國書給江南國主李璟,請江南出兵擁立。如能成功,則江南恢復(fù)唐的國號,大漢新帝劉承勛與李璟兄弟相稱(讓李璟恢復(fù)帝號),將江淮之地全部還給唐國。國書都寫好了,這些人又覺得不合適,又放到一邊,再看看時局吧。